0%

「說得也是。」她點頭。

難怪她之前會一直跟著隊伍。

「你的隊友呢？他們在附近嗎？」我再次提出了問題。

或許有朝一日，我所在的世界也會成為調查員活躍的舞台，乃至於，我本人也會被來自於其他世界的寧海所「扮演」。這種心理準備，我其實也是做過的。或許就是這個的緣故，我對於自己被捲入其他調查員的劇本一事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不過要說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能夠維持平常心，那也是不現實的。當我意識到「這裡是劇本」這一節的時候，我就感到自己腦子裡的某個開關被按下，思維隨之切換成了調查員的模式。

無論是要走要留，斯庫拉這個嚮導的存在都是必需的，因為我不知道回去的路。

內向、寡言、警惕……這就是我對她的印象，與我所熟識的鈴奈相比較，兩個人的出入實在太多。

好在當調查員離開劇本之後，所扮演的角色只會得到一段似是而非的記憶，其中不會含有與調查員相關的內容。這是我過去在與其他調查員的交流中獲悉的事情。不過，此刻我的行動依然違背了我一直以來的保守，剛才思考出來的理由也在這種衝突下顯得像是借口。如果在這裏的調查員不是鈴奈，而是陌生人，那我多半是不會這麼做的。

她的臉色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如果我在劇本世界中被人如此指認，那我也難免會大吃一驚。接著，她露骨地警惕了起來。

「我們只是在撿木柴而已。」我說。

在之前，我一直默認她既不是這個世界的鈴奈、也不是我所熟識的鈴奈，但是，既然我推測她是來自於其他世界的鈴奈，那麼這個「其他世界」，為什麼就不能是我曾經去過的那個劇本世界呢？

吊墜的外觀是一條用紅色細繩串起來的黃銅色板塊，板塊的形狀像是大寫的英文字母「A」，金屬材質，表面布滿了銹跡。

她有點疑惑地抬起臉，但是目光在接觸到我的臉的時候卻又滑開https://m.hetubook.com.com了。

我想了一會兒，隨即問：「你對這個指令有什麼頭緒嗎？」

真不知道那個世界的寧海和她是什麼關係。

這時候，這個不知道來自於哪個世界的鈴奈已經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我，將那款紅色手機收了起來。

「可以告訴我你的指令嗎？」我問。

她看上去有些遲疑。

扳手曾經提過，這一帶的森林有問題，盤踞著疑似超自然力量所導致的現象。在之前，我只是把這件事當成了不足掛齒的流言，可既然如今有調查員出現，那麼這件事，我就不得不慎重地加以審視了。

「幫助……」她小聲地重複著這個詞。

從森林的入口抵達這個營地的路線並非筆直，由於途中存在不少需要繞過去的高矮地勢，隊伍轉了不少次彎，雖然帶頭的斯庫拉看上去十分從容，並且聲稱將路線都記在了腦子裡面，但是我們這些外地人在這裏卻都相當於兩眼一抹黑，獨自返回的行為幾乎可以與自討苦吃划等號。

接著，她說：「之前是『前往森林』，現在變成了『找到委託人』。」

她突然抬起手，伸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然後拉出了一條吊墜。

這個幾率實在太低了，哪怕是作出這個設想的我，也認為這過於不現實。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樹林間的鳥被驚得紛紛飛走。

「誰知道呢？估計還在采蘑菇之類的玩意吧。」糯米隨口說，「要不你去找一下？」

毋庸置疑，鈴奈拿出來的紅色手機，正是調查員的象徵物。

考慮到昨天的鈴奈那突兀的態度變化，我認為她的情況很有可能是後者：此時的她已經不是最初在地鐵站與我見面的她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什麼？

我觀察起來。

一邊說，她一邊將白紙展開，放到畫板上，又拿出兩個夾子將白紙固定住，最後從筆袋裡拿出了一支鉛筆，開始唰唰唰地畫了起來。

「那麼，你ｈｅｔｕbook.com•com有檢查過身上的物品嗎？這些物品上面或許會有線索。」我問。

鈴奈不知所措地看向我。

聞言，鈴奈頓時不動了。

是脫離危險，離開這一帶的森林。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問。

「不用了。」我搖頭，「隨便亂走的話容易迷路。」

結合上下兩條指令，可以得出委託人就在這個森林裏面的結論，可為什麼她沒有選擇獨自前來此地，而是和網友們一起過來？

調查員的出現還意味著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我所居住的這個世界，在本質上很可能與劇本世界沒有區別。這個問題我曾經也思考過無數遍。坦白說，誰都有過認為自己的特殊的時期，我也不能免俗，因此在潛意識中，我也多多少少地有過自己所在的世界是特殊的世界的想法，不過每當進行正經的思考的時候，卻又無論如何都找不出證明這種想法的證據。

我朝那個方向看去。

鈴奈呆了一下。

「不知道，但是既然都這麼舊了還戴在身上，說不定是什麼特殊的物品。」她底氣不足地說。

我一邊想，一邊說出了話。

這可沒法成為線索。

我開始回憶眼前這個鈴奈的表現。

我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倘若我是她，我進入了一個劇本世界，那麼最先會做的就是確認自己收到的指令，然後以指令為中心展開行動；然而她卻始終沒有脫離隊伍，只是一味地跟隨我們，這說明她的指令與跟隨隊伍並不矛盾，甚至就是跟隨隊伍本身。隊伍的目的是進行森林探險，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會待在森林裏面，而她自然也不例外。

調查員的指令與角色的立場密切相關。既然收到的是這個指令，那就說明這個世界的鈴奈之所以會參加這次旅遊，其真實想法也不是為了和網友一起玩森林探險，而是另有目的。

「抱歉，我也沒有頭緒。」我坦白地說。

「斯庫拉和扳手在哪裡？」我問糯米。

令我有點在意的是，即使被和*圖*書替換了，她也依然知曉我的真名，這是否意味著，在她自己本來居住的世界也存在一個寧海，而她則與其相識？

為什麼她會拿著這種東西？

她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既然已經確定森林是真的有問題，那我自然也不會傻乎乎地留下來。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先向這個鈴奈搭話，詢問她到底收到了什麼指令。

路上，我看著她的身影，腦海中忽然跳出了一個想法。

或許還有其他更加聰明的辦法套出她的指令內容，但是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這個。

我看了鈴奈一眼，她聽見了我們的對話，卻沒有作出特別的反應，只是將目光投向別處的空氣，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不過我也不能否認，我的動機中確實夾雜了些許「想要了解她」的不純念頭。要不然，這種「輕率」的舉動，很難想象是我會做的。

據我所知，倘若一個人的手裡出現了調查員的手機，那麼由此而生的可能性就只會有兩種：第一、這個人就是調查員；第二、這個人正在被來自於其他世界的身為調查員的自己所「扮演」。

有調查員在的地方，就有危險，這是過去被證明了無數遍的定律。

事實上，眼下最為明哲保身的做法應該是對她的情況故作不知，然後直接抽身而退，但是既然我已經身處於此地了，那麼就相當於已然置身於危險之中，我需要獲悉這裏可能會有什麼危險；而且即使此刻去詢問她，暴露了自己，也不會對我接下來離開此地的計劃形成妨礙。

她的臉色頓時一變。

我和鈴奈剛才撿木柴的地方距離營地並不遙遠，但是斯庫拉和扳手就不一定了。因為斯庫拉識路，所以搞不好會帶著扳手去比較遠的地方。

她的畫是速寫出來的，所以完成的速度很快，畫得也惟妙惟肖，將站在草地上一臉不知所措的鈴奈的神韻充分地表達了出來。在作畫的時候，她的神態聚精會神，配合這不賴的容姿，有一股恬靜的味道散發出和-圖-書來，與之前大大咧咧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沒有隊友。」她說。

「大功告成。」她滿意地說。

這種問法與承認無疑，果然她不擅長隱藏自己。

為了強調自己的確信，我沒有用疑問句，而是用了陳述的口吻。

過了一會兒，我們回到了營地。

指令的執行就此陷入了死胡同，她沒有關於委託人所在的線索，我也沒能從她的指令中知曉這一帶森林裏面究竟存在著什麼危險。因為她不具備這個世界的鈴奈的記憶，所以她估計也和我一樣對現狀一頭霧水，不能指望更多。

如果有隊友，那麼這時候或許還能問一下，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就只能一個人想辦法了。

「不要動。」糯米叫了一聲。

我邁出步伐，向她走了過去。

「如何？」她自信地笑著，「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從小就……」

這個回答令我稍微意外。雖然我聽說過一個劇本中調查員的人數視情況而定可能會只有一個，但親眼見識還是第一次。

我拿出了自己的黑色手機，讓她看見，接著又收了起來。

雖然我這麼對她說了，但其實僅限於舉手之勞的程度。

雖然她總是給我一種摸不準脾氣的感覺，但是偶爾卻會有這種聽話的表現。

「這是？」

忽然，糯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將放在旁邊的自己的背包拿過來，翻找一陣子，接著從中抽出了一塊不大的畫板、一卷白紙和一個筆袋，轉頭對鈴奈說：「要不要我給你畫一張？」

她平淡地嗯了一聲，估計是本來就沒有抱期待。

沒過多久，糯米就畫完了。

那道慘叫聲，分明是扳手的聲音。

雖然最近的智能手機無論是哪個品牌的款式在我看來都大同小異，常常令我難以分辨，但是唯獨守秘人分配給調查員的特殊手機，這種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手機的樣子，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對了。」

糯米正坐在一塊能夠當成凳子用的石頭上面，旁邊放著隊伍全員的背包。見我們回來，她就又開起了玩笑：「約和-圖-書會回來啦？」

「嗯，這個表情非常可愛！」糯米笑了起來，「站在那裡別動，一會兒就好。」

鈴奈搖了搖頭。

我很少像是此刻這麼意外，許多念頭在我的腦子裡轉動著。

指令的內容是「找到委託人」，難道她是接受了某種委託？

「你是調查員。」

可是，我曾經認為自己已經再無可能與那個鈴奈重逢，並且徹底地死了心，此刻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儘管它低得可怕，可我卻難以忽視它的存在，因為這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鈴奈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交流很快就結束了，我們開始返回營地。

她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身份。

「或許我能幫助你。」我補充了一句。

仔細想想，這反而不是什麼有必要意外的事。就如我曾經推測過的那樣，人與人之間存在著即使身處於不同世界也能重逢的聯繫，其他世界的鈴奈與寧海相識也是十分正常的。對於眼下的我來說，最需要關注的不是這種細節，而是一個調查員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到底意味著什麼。

「檢查過了。」她意外地老實，「手機、錢包、行李……都是一些普通的東西。」

不過，我與她參加的劇本無關，我沒有在這裏調查到水落石出的必要，只要離開了這裏，那麼無論是何等的洪水猛獸都威脅不到我。

「難得的機會，你就不抓緊時間跟鈴發展一下？」她笑著問。

但是嚴格地說，這並不能成為她一定不是那個鈴奈的鐵證。哪怕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年齡段也會有著不同的表現，根據閱歷的累計也會出現成長和變化。我所熟識的鈴奈因為某些事情而性情大變——這種可能性也不是一定沒有。說得自作多情一些，我所扮演的斬鬼將軍的死亡，就有可能成為這件事的契機。

我的意思是，是否存在著這樣一個可能性：在我扮演的斬鬼將軍死去之後，我所熟識的鈴奈意外地撿到守秘人分配給調查員的手機，成為了一名調查員，現在來到了我所在的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