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我之殘骸（九）
「在襲擊了附近那處研究設施之後，我們團體救走了裏面所有的實驗體。」說到這裏，三輪先生的口吻中出現了不甘心的情緒，「但是很遺憾，當我們趕到的時候，裏面已經有三分之二的實驗體變成了不具備清醒神智的廢人，簡直就像是任人擺布的人偶，不知道還有沒有治好的希望。」
而實驗的內容，則是「長生」。
不過這種匪夷所思的結果，也能夠從側面看出來企業的深不可測。
「那為什麼她沒有對你這麼說過？」我想起了那些人的議論。
「嗯……」占卜師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隨即沉吟片刻，從喉嚨中發出十分沙啞的嗓音，凝重地說，「你……很不妙啊……」
這個姓在日本並不是隨處可見的，但是就概率來講，說我是巧合地遇到了同姓的人也能說得通。不過我更加願意相信這不是巧合，或許這個劇本世界也存在三輪雪緒，而眼前這個男人則可能是三輪雪緒的親戚，甚至可能是我曾經在紅眼病劇本中有過一面之緣的三輪雪緒的父親「三輪先生」。
從這些人的議論來看，這個占卜師的人緣可以說是極差。
「可以。」三輪先生一口答應，隨即開始講解起來：
「雖然不知道企業的真正實驗目的是什麼，但是有一件事情很清楚，那就是他們為了推進實驗，必須以有著靈能力的人作為實驗體。」三輪先生說了下去，「或者退一步說，實驗體至少也得是有著靈能力潛能的人。」
旋轉木馬和鬼屋姑且不論，像是過山車和蹦極裝置這些設施，若是在這種地方坐上去，那肯定會給遊客們帶來某種在其他遊樂園中難得一見的屎尿俱下的刺|激感。
「啊哈哈……」神樂乾笑幾聲，沒說出來自己就在一小時前也相信這種都市傳說的事情。
我和神樂對視了一眼，接著我說：「沒問題。」
「呵……」神樂居然不屑地挖了挖鼻孔，做派十分粗魯，讓男人投來了異樣的視線。
特別m.hetubook.com.com是在這種月黑風高的深夜，別說是玩了，就是走進這陰森森的廢棄場所，都能夠產生試膽大會一般的氛圍。
「那就好。」三輪先生無奈地說，「現在可以跟我一起去團體的聚集場所嗎？」
「也就三輪先生一人而已。」有人說，「對其他人，她都是這種說法。要不是看她這麼老，估計她早被人打死了。」
六十年前，一個神秘的老人乘坐輪船，不遠萬里地來到了日本。
三輪先生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無奈地問：「占卜師女士，請問您又看出來什麼了？」
而就是在此時此地，這裏聚集了超過三十名靈能力者。
「最後一個問題。」我說，「你有在那些被救走的實驗體裏面看到柴崎嗎？」我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些話，「她的外表是這樣的……」
「是這樣嗎？」我審視著他的臉色。
「咦？」神樂一怔，「但你不是說……」
「但是她對三輪先生沒有這麼說過吧。」又有人說。
與當初在反轉世界劇本中連用靈力強化防禦力都不會的萌芽期靈能力者不一樣，這些靈能力者恐怕都是沒有明顯短板的，我也不可能做到直接以念力將其擊斃。
「簡單地說，你就是為了錢與女人吧。」神樂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苦情氣氛。
「巨大的死亡之氣正在包圍著他們。」她一本正經地說出了一句和剛才沒有區別的話。
「那麼，三輪先生。」我不再糾結他的姓的問題，「可以對我們講解一下企業的事情嗎？事實上，我們到現在都對企業一無所知。」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裡面確實有部分罪不至死的人。」三輪先生說，「但是人力有時而窮，如果因為做不到最好就不去做，那就只會一事無成。」他的臉上出現了偏激的色彩，「何況……在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那些人固然罪不至死，但是既然協助了那種罪惡，那麼即使被我們殺死，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om也不應該有所怨言。」
「別搭理這老傢伙。」有人在旁勸說，「她逢人就說這句話，那就是『你要死了』。」
「長生？」神樂瞅了我一眼，「之前寧海還說不大可能是長生……」
「我可以通過聽力和嗅覺辨別他人是否撒謊。」她說。
六十年的時光，能夠讓一個在課堂上偷偷摸摸寫小說的初中生變成白髮蒼蒼的老翁，也能夠讓一個貧困落後的國家煥然一新。昔日那老人一手建立的勢力，如今已經成為了名震天下的「企業」。
好在他們都是靈能力者，身手想必也是不弱的。這麼多靈能力者一擁而上的話，恐怕就是小股軍隊也要退避三舍。
「你要死了。」占卜師語出驚人。
「確實，我們一開始收集到的情報指出了企業正在進行長生實驗，但是後來……」三輪先生冷哼一聲，「當我們將襲擊研究設施之後獲得的研究資料傳送給專業人士之後，卻得到了並非如此的反饋結果。」他繼續說，「你們也看了實驗錄像，所以應該也能看得出來，那種明顯是在探究大腦神秘的實驗與長生不老的關聯性並不高。我懷疑企業根本就不打算追求什麼長生不老，他們只是想要以此為幌子，去騙取某些願意相信諸如『其實人類大腦還有許多未開發部分』和『松果體蘊含超自然力量』這一類都市傳說的白痴富豪的投資經費而已，要不然這些研究就實在是太古怪了。」
我觀察了一遍周圍，這些人的站位都比較分散，男女老少皆有，衣服當然也不統一，烏合之眾的感覺越來越濃了。不過我如今也是烏合之眾之一，自然也沒有資格這麼說。
當然，即便如此，企業也做不到讓所有人都俯首稱臣。
三輪先生將我們帶到了旋轉木馬設施旁邊，然後對著沉默等候在此的人們說：「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方便起見，我決定之後也管他叫三輪先生。
一段不長的時間之後，www.hetubook.com.com我們來到了五公裡外的近郊廢棄遊樂園中。
神樂猛地右拳敲左掌，指著三輪先生說：「我明白了，你是二五仔！」
「靈能力潛能……」我回想起了柴崎擁有的魔法資質。
我會意地跟著她走遠了一小段距離，她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三輪先生，然後說：「放心，他沒有撒謊。」
企業在這段漫長的時光中已經深深地紮根于日本，可謂是盤根錯節，哪怕是美國人都無法將其根除，任何想要將其削弱的努力非但都沒能還來令人欣喜的成果，反而還被屢次砍斷了伸過去的爪子。這對於美國人來說是匪夷所思的，就好比一個身經百戰的獵戶想要進屠宰場宰掉一隻鵝，卻被鵝反過來啄得抱頭鼠竄，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
「看來這傢伙地位特殊啊。」神樂小聲地說，她口中的「這傢伙」無疑是指三輪先生。
誰都不知道這個老人的故鄉是哪裡，他對外自稱「施弗德」，有著極深沉的城府和不擇手段的風格，只花費十天時間就不可思議地統一了一座港口城市的黑幫勢力。之後他開始染指製藥業和醫療器械行業，以令人畏懼的速度擴張起了自己的勢力。
三輪先生的上級——某個名字不能說的官員就是其中之一，他推掉了所有來自於企業的賄賂，一身硬氣猶如茅坑裡的石頭，堅定地站在了對抗企業的最前線，並且還授意三輪先生暗中遊說民間靈能力者，組成一個有實力的團體，眼下甚至還端掉了一處企業私下建設的研究設施。
三輪先生翻了個白眼：「能不能換個好聽點兒的說法？」
三輪先生吐了一口氣，說：「不好意思，我好像也有點兒激動了。」他說了下去，「其實我這次之所以會答應上級組建團體，並不止是因為上級許諾給了我高額報酬，也是因為我的戀人被企業綁架了，然而……之前救走的那些實驗體裏面沒有她的身影。一想到她如今有可能成了口不能言的廢人，我就……」www.hetubook.com.com
片刻后，三輪先生搖了搖頭：「沒有看見。」見我停頓，他又說，「你可以放心，我說的是實話，並沒有為了讓你們繼續與企業為敵而撒謊。」
……
原來這些人並不是不相信占卜師，而是相信了，並且將她的話當成了廢話。
「大家平時都在分散活動，現在難得聚集一次，不要搞得那麼僵。」有人想要將話題節奏帶向比較和平的方向。
「確實不大可能。」三輪先生居然站在了我這邊。
政府忌憚他，黑幫害怕他，同行視他為天敵，人人都想要將他抽筋扒皮挫骨揚灰。然而他卻對此不屑一顧，高歌猛進地打敗了所有想要打敗他的「絆腳石」。
而就是在這一系列的活動中，三輪先生逐漸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哼……我還以為你在聚會前夕突然跑出去，是要帶來什麼樣的人物……」有人陰陽怪氣地說，「原來就只是兩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啊。」
他一邊說，一邊難受地握緊了拳頭。
這個遊樂園至今還保存著比較完好的遊樂設施，像是旋轉木馬、過山車、鬼屋、蹦極裝置……常見的遊樂設施可謂是應有盡有，只是因為都沒電了，所以沒法兒遊玩而已。不過即使給它們通上了電，想必也沒人會放心地坐上這些遍布銹跡與塵埃的設施。
可遺憾的是，因為真的只是一面之緣，所以我此刻也難以從這個男人的外表上瞧出來什麼熟悉感。
「占卜這種事情十分曖昧，看上去她是說在『你們馬上就要死了』，但實際上應該解讀為『你們正在做危及性命的事情』。」三輪先生無奈地說，「與企業為敵，可不就是危及性命的事情嗎？大家都是有這個心理準備的。」
「更加具體的理論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以前在某次劇本中，有一個在推理方面比你厲害很多的偵探女孩教過我，人體會隨著感情變化釋放出不同的微量分泌物，而我則可以有效利用強化后的嗅覺捕捉到這些……」
「哦……擅長推理的偵探女孩…https://m.hetubook.com.com…」我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許久不見的身影，然後我說，「好吧，我明白了。」接著，我轉身走到三輪先生的面前，說，「我現在相信你了。」
企業正在暗地裡進行某種實驗，為此還在外界抓捕了許多無辜市民。
「我可沒打算替他們說話。」神樂的表現一反常態，臉色有些複雜。
考慮到藍色結晶這種道具在靈能力者和魔法師中都有著相同的地位，或許靈能力者和魔法師系出同源，而靈能力潛能與魔法資質也搞不好是一回事。
忽然，神樂拉了拉我的袖子。
「哦……這麼說來，殺光那裡面的所有員工的也是你們……」神樂的語氣忽然有些古怪。
「嗯……那其他人呢？」我問。
以她的外表，說是沉魚落雁那自然是差了太遠，但說是天生麗質肯定是差不了的。這麼一個動作做出來，頓時就破壞了她的外表所帶來的魅力。
三輪，這兩個字觸動了我的回憶，讓我想起了三輪雪緒，那個經歷了坎坷人生的女子。
至此，六十年過去了。
既然三輪先生稱呼她為占卜師，那就說明她很可能有著一定程度的預見未來的能力。念及此處，我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問：「什麼不妙？」
「要不是三輪先生說要聚集，這裡有多少人會買賬？」有人說，「事到如今，三輪先生你可別說，這次聚集僅僅是為了介紹新人啊。」
「如今的你已經半隻腳踩進了棺材里，近乎于冢中枯骨。」占卜師神神叨叨地說了下去，「在我看來，你與一具會行走的殘骸沒有區別，巨大的死亡之氣正在包圍著你。」
我想了一下，然後轉頭問三輪先生：「其他人都不相信嗎？」
「根據是？」我問。
「聽力這方面我能夠理解，你或許能夠監控他的心跳頻率。但是……用嗅覺辨別謊言？」我不解其意地問。
畢竟當初遊說這夥人的就是他，即使不是領袖，也肯定有著不同於一般成員的地位。
這時候，我發現一個站在七八米外的老嫗正在直直地望著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