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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立刻懊惱起來，對著天空不服氣地大喊一聲，「還有沒有天理了！」

過去三個月中，霧切響子從未掩飾過自己邀請我離開這個世界的盤算，如今和盤托出，與其說是攤牌，不如說是重新明確一下這件事情。

「我出了很多次任務，酬勞不少，現在應該比你有錢。」我說。

一段時間的閑談之後，終於聊到了我即將離開的事情。

「謝謝你。」

但是他很快就露出了大吃一驚的表情，告訴我他剛才只是乘興瞎說的，沒想到我會承認。

吃得差不多了，我率先離席，走到室外，坐在一條長凳上看著天上的星星，片刻后，表妹也走了出來，穿著一雙涼鞋往我這邊接近。我才剛站起來讓位子，她就又不高興了，「怎麼，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坐一起嗎？」

我回到自己的臨時住處中，旁邊忽然遞來了東西，「前輩，毛巾。」

「我還想再聽一遍。」

雖然父親過去是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但是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從黎明社和我那裡了解到了很多事情。看得出來，他不希望我參与危險的工作，但是並沒有採取強硬的態度。

「作為父親，我不應該支持你投身險境，但這是關係到世界命運的大事，在這方面，你所站著的位置，能看到比我更多的事情，也能看得比我更清楚，我也不好置喙什麼。」他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目光凝視著我，「如今你也是獨當一面的男子漢了，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麼……我會以你為榮。」

「你這個混蛋！」她拿頭撞了過來。

「謝謝你。」

戰鬥結束以後，團隊開始打掃戰場，我踢開地上一處瓦礫，看著下面死不瞑目的敵人屍體，遠處還有幾het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個被俘虜的敵人，但我知道，這些傢伙無論是誰都不會提供有用的情報。

「再說一遍。」

不知為何，鈴奈對此意外地沒有多說什麼，但或許是覺得要儘可能地珍惜在一起的時間，她也加入了我所負責的這支團隊，做的是輔助工作。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不會說話的兒子？你就不能露出一臉惋惜的表情，好好滿足爸爸的虛榮心嗎？」父親難得地笑罵一句，隨即說，「話說回來，大義是很重要，這個我懂，但是僅憑這個就能讓你這麼快做決定嗎？應該還有其他什麼原因吧？」他見我不說話，就擅自猜測起來，「難不成是為了喜歡的女生嗎？」

這片安全地區是一個建立在山林之中的現代化小鎮，除了階梯式街道很多，很少能看到高樓建築，其他地方都與過去生活的都市差不了多少，公共設施也很齊全。鈴奈去找千草太太了，我與她分別之後，來到這個小鎮的家中，見到了父親。

與霧切響子暫時道別以後，我繼續投身到了「打工」之中。

「還要。」

城主是否也有逃往不可名狀的世界的衝動，是否也想要成為人類所無法理解的，無血無淚的不可名狀的生命？

黑山羊教的信徒們都有著無比狂熱而堅定的意志，腦海中還設置了防止情報外泄的詛咒，如果有人要用法術套取他們腦中的情報，那麼詛咒就會在殺死他們自己的同時，再對施法者發動攻擊。誰都不知道這些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是經歷了何等糟糕的日子，才會形成如此扭曲的人格，在他們觀念和知識當中，自己所追求的「真實的世界」到底是什麼，自ｈttｐs://ｍ•ｈetｕbooｋ.coｍ•cｏｍ己所生活的「虛假的世界」又是什麼？

次日上午，歐洲的某個國家中，我再度帶隊消滅了一處黑山羊教據點。

打掃完了戰場，所有人上車撤離，回到了小鎮上。

「嗯……」我看著理所當然在我的屋子裡忙前忙后的鈴奈，總感覺哪裡不對，但還是決定不說了。

一本書，一部影片，一場歌劇，亦或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想象，一句聽上去荒誕不稽的話語？

為了避免親屬被黑山羊教報複式襲擊，黎明社將內部成員的親屬都秘密地安置到了安全地區。一天後，我回到了親人所在的安全地區。

「那我可能永遠都死不了了。」我故意這麼說。

「是的。」我點頭。

當然，雖然說是暫時負責指揮團隊，但我本人根本不具備指揮能力，因此指揮工作基本上是由某個臨時擔任我的副官職位的黎明社成員負責。

我看了一下日期，隨即回答：「是的。明天也沒工作，是時候回去了。」

「我離開前煮了湯，現在應該差不多了，要喝嗎？」

「誰會想要這種垃圾錄音啊！」她聲音突然拉高，氣呼呼地走了。

「嗯，爸，謝了。」我決定這麼說。

「謝謝你。」

「我可以把這三個字錄進你的手機里，以後你可以自己單曲循環。」

我坐在長凳上不動，十幾秒后，表妹的臉又從綠化帶轉角處的灌木叢旁邊探了出來。我目光筆直地看著她，她頓時面紅耳赤，大喊一聲，「你看什麼看啊！」然後從轉角處消失了。

我本身對指揮官的虛職不感興趣，之所以恬不知恥地坐在這個位子上，是因為這三個月以來黎明社宣傳自己過往成績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提到和_圖_書了打敗阿維埃爾降臨體的我，而若是身在黎明社的我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就很容易引起其他組織的誤會，這種誤會落到現實中的表現之一就是，當我起初拒絕了指揮官職位的數日以後，很快就有一些組織開始「騷擾」我，他們在隱蔽地譴責了一番黎明社的同時，又表露出了招攬我的意向，即使我作出澄清，也難免有人以為我與黎明社之間有可趁的間隙。

雖然心情複雜，但這個決定卻是很快就做好了。

等迴音過去了，她又轉過頭來，問：「你是不是快要離開了？要與那個……黑山羊教戰鬥？」

「也沒有特地說明的必要吧。」我說。

對於這個難說好壞的機會，我的心情也很複雜：一方面，離開這個世界，意味著要與這個世界的一切告別，雖然並不是說以後就一定沒有機會回來了，但是到底多久才能回來，能不能活著回來，這一切都沒有一個定數，也無法用聽上去美好的話矇混過關；另一方面，我心中有著繼續與黑山羊教戰鬥的衝動，在明白黑山羊教宗那能夠傾覆一切的恐怖圖謀之後，我很難再像是過去一樣「懵懂度日」了，這是牽扯到所有人生死的龐大的戰局，若是在知曉真相以後依然對其視而不見，那就是等同於逃避，等同於將自己的命運寄託到正在最前線戰鬥的其他人的身上。

她坐了下來，轉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整整拖延了一分鐘才說話，「原來你也和鈴奈一樣，是靈能力者，你怎麼不早說？害我像個傻瓜一樣跟你較勁。」

不過當時能贏她是靠直覺的，超級直覺也是我的超能力的組成部分，當初的較量的確對她不公平。

這個據點藏在邊境的城堡中，藏身和圖書於此處的信徒們似乎聽到了一些風聲，知道會有黎明社隊伍前來襲擊，因此就在城堡內部設伏起來，不過他們應該不知道是我在帶隊，否則很可能會像是過去幾處據點一樣直接撤退。

以往碰到這種情況，都是直接通知本地軍事力量，先發射過去幾枚導彈打個招呼再說，但是最近這些黑山羊教信徒也作出了靈活應對，如果我們這邊發射導彈，那邊很可能就會直接用莫名其妙的法術打下來，或者索性奪取導彈控制權反擊這裏。為了不出現這種尷尬的情況，我只好先召喚出來十幾台強化外裝，發射爆裂魔法射線，先將遠處的城堡切得七零八落之後再帶隊進攻上去。

我想戰鬥。

「沒有。」

在外面，她顧慮我在團隊中的風評，不希望我這邊傳出指揮官與女性部下過度親密的負面傳聞，因此一直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不過在私下，她倒是經常幫我做烹飪和整理房間之類的事情。

她突然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還有水。」

我也在夜間輾轉反側過，這時候想要早點說出自己的決斷，未嘗沒有不給自己留餘地的念頭，而且，對我來說，加入這場跨越無數宇宙的戰爭，也有著一重不同於其他人的意義——在未來機關之中，有著讓人穿梭到其他世界的時空技術和設備，也有著不少其他世界的信息，如果能夠得到這些幫助，或許我也有機會實現那個，一直以來都以為不太可能實現的諾言了。

但片刻后，他還是用力揉了揉臉，忽然笑了笑，「既然你已經獨當一面了，那我以後也不用給你零花錢了吧？」

我看了她一眼，旋即坐了回去。

「怎麼沒有？」她挑起了眉毛，「你以前跟我打球的時候，hetubook.com.com也肯定是用了靈能力吧？」

我知道鈴奈對我的心意，但我無法承諾更多。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我沉默良久，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句，「謝謝。」

直到我接受了這個職位，這些騷擾才終於遺憾地遠去。

說完這句話，他終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老了。

「不用謝，我不累的。」鈴奈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然後她問，「前輩，明天是要回去看叔叔了嗎？」

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父親拉著我到表妹在小鎮上的家那邊吃了一頓飯。

「嗯。」

我用手頂住了她的額頭，她想要縮回去再頂，但是我用手心緊緊地貼住她的額頭，她就不服氣地用傻力氣頂我，還不安分地伸手抓我的衣服。我連續幾次打掉她的手，旋即頓了一下，說：「謝謝你。」

經歷了與阿維埃爾的一戰，我自然沒有回到學校繼續讀書，而是暫時加入了黎明社，負責指揮一支大部分由精英組成的團隊，輾轉全球各地，打擊黑山羊教據點。

不出意外的話，城堡內部肯定設置了大量陷阱法術，普通靈能力者去多少都是送死。

「嗯。」

我從來沒有向身邊的人隱瞞過自己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意向，而遺憾的是，因為轉移器本來就無法攜帶過多人員進行世界轉移，而且之前還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壞，所以現在即使特地加上了一些外置設備，霧切響子也最多只能帶我一起從這個世界轉移走，人數再多的話，恐怕就會出現一些難以預測的事故。

我不說話，他就當我默認，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男孩追求女孩，沒有比這更加天經地義的事情了。」

她突然說了一句特別矯情的話，「那麼，在我贏過你之前，你千萬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