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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獃獃看痴了，怎料到大爺還有如此一手絕活，那大爺聲音哀婉，娓娓道來，阿青不禁便沉浸其中。

回到家中，二老配合默契，再加上阿青的幫忙，不過一會兒三人便已入桌。

他氣喘吁吁的時候，看到了一枚樸素至極的釵，其上仿冒的珍珠勾勒出心的形狀。

迷茫著者被同化，清醒者同化他人，而他阿青，向來也不是遷就別人的人。

可饒是如此，她還念著自己好一口酒，她本該是極厭惡那酒才對，老頭想至此處已是淚如雨下，都說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又怎知人去樓空，有心無力，悔之晚矣。

那眾人只感覺有一陣寒意襲來，都不禁往後退了幾步，阿青知道，這站著的這群人比此刻躺著那四個人更加可恨。

他只記下，但卻並未放在心上，伶仃大醉之後，那什麼雙結如意釵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阿青趕忙盛滿酒，也未正面回答大爺所問：「這一碗敬二老身體康泰，松鶴延年」。

阿青原以為他們當局者迷，並未察覺，可聽李大爺說起來，他心裏和明鏡似的，早就將這落魄村各位的齷齪心思映得是明明白白。

就算是他，想的是要去看看這天風城、機關城，去見一見大世面，可一個個光鮮亮麗的城池背後究竟又藏了多少這樣落魄的村落。

阿青先給老人盛上酒，只見老頭的手開始禁不住顫抖起來，兩位老人雙目相接，無語淚自流，二人不約而同將頭邁了過去，阿青給自己倒滿酒再抬頭時，二人已恢復正常，只是李大爺的手卻依然是不停顫抖著，直到他好幾個輪迴的呼吸吐納，方才鎮定下來。

老頭www.hetubook.com.com子頗為挑釁地看了看阿青，想當年，他縱橫酒場無人能敵，如今重新端起酒碗，曾經的熱血再度翻湧。

老頭咳嗽幾聲，緩緩道：「若我也是如此，和他們又有什麼分別，他們總覺得他們是理所然，問心無愧，那我便好好當一面鏡子，把自己擦得鋥亮，倒是好好照照他們的樣子，看他們臊得慌不」。

那一向淡定的大爺聽到阿青言語，明顯有些激動，一個人小聲嘀咕道：「那你TM不早說」。

阿青曾獲古譜，其上便記載有諸多古戲曲，如今聽老頭唱來，自然是興緻高漲。

阿青一聽這才埋怨道：「大爺，您這不是又折煞晚輩了么，承蒙二老收留，在下已是感激不盡，有幸與二老同桌，更是我的福氣」。

老嫗好不容易攢了點餘糧，興奮遞給老頭子：「老頭子，趁這會兒集還沒散，你快去換些酒來」。

老兩口實在是看不下去，方才有此言語，果然人心與人心之間，亦有著天大的差別。

阿青當下受了感染，趁著酒勁，取出二十四橋明月夜，竟給大爺奏起樂來。

可是兩年了，老頭還是沒喝上，就連那樣的話，老嫗也少有提起，再提起的時候，老頭只是擺擺手：「那有甚好喝的，我早忘了什麼滋味，倒難為老婆子你一直惦記嘞」。

阿青大感費解，那老頭這才主動說道：「倒讓小友見笑了，實不相瞞，家中窘迫，老頭子我已近兩年未曾飲酒了」。

阿青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自然也不能認慫，二話不說就是一個字：「干」。

酒至半酣，那便是極美妙的境界，其中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滋味，也只有那酒中的諸位方能細細體會了。

老頭用全部的糧食換了這一枚釵，掉頭狂奔。

二人再戰在一塊，不知幾碗下肚，老頭此刻已然有些飄飄然，老頭年輕之時恐怕也不是阿青的對手，如今年邁，再不負當年之勇。自然便落了下風。

阿青似有明悟，蓮出淤泥而不染，那腐臭的淤泥也擋不住蓮花的清香。

老頭這才撓撓頭，示意阿青動筷，這一動筷不要緊，阿青夾了一坨那看上去金晃晃的小米，那一入口軟糯清香，真叫人慾罷不能。

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擁抱在一起，老頭只是哽咽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看來二者我都做到了」。

老頭子一個人背著糧食，心裏五味雜陳，誰又曾知道這垂垂老矣的佝僂老者曾經也是出身書香世家，頗有才名的風流少年。

那老嫗這才給大爺解釋道：「老頭子，這年輕人本想是在咱家歇歇腳，沒想到正趕上這趟子事，這還得虧了這好後生，要不然朱家那群狼心狗肺的東西，不知道干出什麼事呢」。

阿青聞之只覺坐立不安，今天他算是見到了，原來這世上還有許多比舍離村要窮的多的地方。

曾經冷落旁人，不知珍惜，如今浪子回頭，方才明白人情冷暖，一顆真心，難能可貴。

聽阿青如此說，老兩口更加感慨了起來：「小夥子，你定是涉世未深，不懂人間險惡，如你這般的年輕人，怕是也不好找了，你以為老頭子我不知道么，你看那圍觀的眾人，那個不是我兩看著長大的，可他們偏偏理直氣壯心安理得，更有甚者，巴和圖書不得那朱家幾兄弟暴起，活活將老頭打死，那才如了他們的意呢」。

老頭來到集市，聞著那四處飄來的酒香不停砸吧著嘴巴，可他跑過的卻是一個又一個賣著首飾的攤位。

可再看向他時，他便知真心又怎是發願便可求，只得淡淡道：「若是郎君便予之時，捎上一枚雙結如意釵便好」。

而後這才有些雞賊的看向大爺：「至於酒嘛，在下倒是隨身攜帶，只是不知大爺可好這口」。

阿青聞言再是一怔，只覺那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原來宛如山高。

「湖山畔，湖山畔，雲蒸霞煥，雕欄外，雕欄外，紅翻翠騈，惹下蜂愁蝶戀，三生石上緣，非因夢幻，一枕華胥雨下遽然。」

誰都沒想到，那少年竟然有這等本事，眨眼之間便已將四人制服。

阿青不知覺間一連遞出數十筷，不知不覺間，那一盤已被阿青消滅殆盡，直到他下筷那盤中再無一物之時，他這才尷尬抬頭看向老兩口，可兩人只看著他一臉笑意。

「小夥子，快住手，再打下去便要出人命了」。

那背著糧食的老頭子，又想起了曾經的畫面，那是她的生日，他卻美其名曰，外有詩會，實難推辭，當他起身告辭而去，或是出於愧疚，方才回回道：「娘子生辰，可有所願」。

此話一出，老嫗再也控制不住，其聲音響徹天地，其淚水連綿不絕，只有她知道，這世上再沒有比這顆仿冒珍珠勾勒出的心還要真摯的心了。

大爺見阿青拿出酒壺，兩眼放光，樂呵呵地起身取了兩個大碗，這許是大爺家裡面最大的碗，足足是有尋常飯碗兩個那麼大。

阿青自然不知道二人的故事，他只ｈeｔuｂｏｏｋ.ｃom.cｏｍ是覺得老嫗頭上的珍珠白玉釵耀眼極了，將那滿頭的銀髮都壓了下去。

這老頭得意剛沒多久，老嫗便佯怒道：「這不請人先吃菜，是有什麼規矩由頭么」。

那大爺趁機端起酒碗，激動道：「小友定非尋常人物，就單說這酒便非凡物，饒是老夫當年，也未曾飲過如此佳釀，清香純正，醇甜柔和，自然諧調，餘味爽凈，飲后只覺有一陣清風襲來，當真是令人回味無窮，此生能飲如此佳釀，倒也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了」。

老嫗頓時有些獃滯，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老頭看到她的樣子自責極了，怯怯道：「這...這珍珠是假的」。

老兩口這邊要給阿青道謝，阿青思索之際半晌沒有反應過來，意識到的時候連忙攔住二人：

老頭子只是想解釋一番，也沒曾想這阿青竟有如此多的思慮，直到那老頭子已端著酒碗碰了過來，阿青這才如夢初醒。

老嫗看到老頭搗鼓半天，果真翻出了這兩碗，當下覺得是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他沒記錯的話，老頭子上一次飲酒已是兩年前，中間她也不停寬慰過他：「老頭子，下一季糧食好些了，咱就去集市上給你換二兩」。

一枚隨著老頭的經常而不安的釵子就這麼突兀出現在老嫗面前，那仿冒的珍珠閃耀著明晃晃的光芒。

阿青不覺一陣后怕，透過他們此刻略顯顫抖的軀體下，看到的是一顆顆冷血的心。

「這可使不得，二老莫要折煞晚輩了，這不過舉手之勞，換作旁人也是如此，不過稀鬆平常之事，二老還請不要記掛在心」。

饒是當年，也難遇如此爽快之人，沒想到已逾花甲，反倒是碰上了ｍ•heｔuｂoｏk•ｃｏｍ.cｏm如此一個合胃口的人。

眼看阿青還沒有停手的意思，老嫗這才出聲阻止道：

那一夜，有曲聲婉轉，有簫聲清明，落魄村中，吹來一股滌盪百穢的力量。

她靜靜看著他，內心自顧自念道：「玲瓏心雙結，妾喜郎如意」。

阿青走上前去，接過老頭手中的鋤頭，欲言又止，可終究是沒開口，只跟著老兩口，一路懨懨然。

阿青那一個又一個耳光，不光是打在朱四的臉上，那圍觀的眾人亦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二人相視一笑，便各展身手，老頭子技藝生疏，自然是慢了幾分，等到二人都飲完碗中酒時，再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阿青聞之便停下手來，拍了拍手，起身環顧四周。

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這裏並沒有什麼雙結如意釵，他跑遍了整個集市也沒有。

等到走到近前，那老頭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老嫗只是不解之際，那老頭才顫顫巍巍把手打開。

老頭緩緩站起身，動作頗有章法，一板一眼唱了起來。

李大爺略有些不好意思，率先開口道：

老嫗等在村口，看著老頭興奮地招手，她想快些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因為她喜他之所喜。

「窮鄉僻壤，所食簡陋，無茶無酒，還望小友莫要嫌棄」。

那四人沖在前頭，阿青還能打他們一頓消消氣，至於現在這群人，阿青只感覺到一陣無奈，似乎別無他法。

失落的阿青這才不解起來，看著老頭，一臉費解之色。

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讓老伴叫住了阿青。

曾經他高樓起，拈花惹草，家中有嬌妻亦拴不住他的心猿意馬，曾經他高樓踏，往日鶯鶯燕燕皆作鳥獸散，唯有糟糠之妻相伴至今，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