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他看到的未來
在楚子航心裏，愷撒是天生的領導者，你隨便翻《聖經》找段話他都能說得慷慨激昂。
「我看過中國周先生的自傳，作為一名偉大的外交家和領導人，他能清楚地記得見過一面的人的各種信息，再次見面的時候就會問候他們，令他們深感榮耀。他甚至會為被自己坐車弄髒衣服的清潔人員買襯衣。這是領導者的哲學，關注下屬的細節。」
蛇岐八家確實做好了背叛本部的決定，但不能是現在，至少不能是今天。
「我……不想有人再死去了。楚子航說他的言靈是君焰，理論上他能通過這個言靈在海底製造巨量蒸汽，使潛艇快速上浮，他就是第二個引擎。這樣的話，存活率就不是原先的百分之一，而是高達百分之九十。」源稚生輕聲道，「另外，我也想去親眼看看祖先們犯下的錯誤，埋葬的城市。」
畢竟路明非也算是學生會的，是自己人。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于見這個叫藤原信之介的男人？」老人疑惑。
在最近那詭異的夢裡，他看到了，也只看到了三個人的未來。
即使從上個學期開始路明非有了巨大轉變，他也只是將路明非從「路人甲」升級為「第二個楚子航」，或者「繼任者」。
他曾經沒把路明非當回事，只有楚子航才是他的宿敵。
櫻。
穿黑色西裝的女孩拉開車門，雙手貼著褲線深鞠躬，她漆黑的長發紮成了劍道少女那樣的高馬尾。
源稚生沉默了很久，低聲道：「我知道。」
有時候他其實挺佩服愷撒的，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目標，很少畏懼也從不氣餒，永遠是一群人中最鬥志昂揚的那個。
尤其是後者。
源稚生面色平靜，似乎早已做好了準備。
可天空依然是那個天空，大地依然是那個大地。
啥玩意？
作為一名合格的領袖，當你麾下出現了一個優秀到能和你比肩的人時，你該滿心歡喜，將他定義為接班人，而不是心懷猜忌，覺得他會威脅你的地位，想法設法將他除掉。
他們認為源稚生能力和圖書出眾，性情穩重，且作戰經驗豐富，又是本地人，實在是臨時隊友的不二人選。
學院本部在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后，通過了這項申請，並將相關指示迅速轉達到了日本分部。
這傢伙先前雇了一輛廂式貨車，然後走進漆器店翻了翻產品目錄說這每樣三件請給我打包好，然後他雇的廂式貨車就開過來了，接著走進京都銀器店說銀茶具三十套開始裝車吧，接著走進「七寶燒」的店……
……
他從衣架上取下黑色風衣，披上，眼中的茫然被堅毅取代。
在夢中，他和楚子航、路明非共同經歷了生死，從深海下八公里的地方活著逃到了海面上。
老人凝視了他許久，輕聲道：「太理想化了。有些事必須有人犧牲，如果你選擇降低核爆威力，那麼屍守群的存活率也會上升，到時候死傷的就是我們自己人！」
源稚生沒有給出理由，繼續說道：「另外，只有愷撒和楚子航並不保險，而下潛的人員必須是血統級別足夠的混血種，沒有人比我更合適。這是足以決定家族命運的任務，我說過，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老爹你實現夢想。」
「……稚生，告訴我其他的理由。」老人閉上了眼睛。
等他畢業后，出於這段友誼，自己說不定真的會推舉路明非成為下一代學生會會長吧？
愷撒望著車窗外的景色出神，瞳孔中映出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千年？萬年？十萬年？
可昨晚路明非一通電話打到執行部施耐德教授那訴苦訴累，說狗日的日本海關查的真嚴，他準備繞道從邊境游到東京，抵達時間暫定……
愷撒聲情並茂地表示在短短一天的相處中，他們和日本分部的美作，不，是和日本分部的源稚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人是能選擇自己怎樣活著的，愷撒就是那種要求自己像英雄那樣活著的男人。
時光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蒼勁的痕迹，卻遠不及人類幾十年，幾年的改造。
「對。有些人直到死都https://m.hetubook.com.com活在別人制定的規則下，而有些人則自己給自己制定規則。」
其中昨天就該來的，但是路明非還沒到。
誰也不知道海底胚胎什麼時候就會孵化，越晚下潛，執行任務的專員就越危險。
「歡迎本部專員蒞臨日本分部。」
愷撒鑽出車來，仰望那座黑色的摩天大樓。
真是……
「守規矩的人，和定規矩的人？」
視角再低一點，放眼望去儘是如林的高樓大廈，在這些大廈中，東京天空樹獨樹一幟，宛如這座城市的標杆。
所以他們決定不等路明非。
以前目光所及的平房早已變遷，拔地而起無數高樓，遠方的地勢也改變成了記不得的模樣，人類甚至在大海上建造起了人工島。
愷撒和楚子航很樂意等路明非，但是任務等不了。
老人搖頭道：「這是針對本部專員的說法，你我很清楚，深海下的神葬所藏著未知與危險，我們改裝了潛艇的核動力艙，它一旦爆炸威力會超過百萬噸級，下潛的人會和整個神葬所一起陪葬！」
源稚生安慰道：「這個任務其實很簡單，只需定位深海下的胚胎，按下硫磺炸彈的發射鈕，然後上浮就可以了。」
巨大的落地窗外，雨後的天空澈然如洗，乾淨的十分爽利。
而他一向自詡卓越的領袖，跨越了「合格」與「優秀」層次。
源稚生吐出最後一口煙霧，將煙頭碾滅在煙灰缸中。
對此，施耐德教授很無語。
「不，只需要我們比屍守群先上浮到海面就行了。」源稚生似乎早就想好了，「君焰提速，再加上安全鎖回收，我們的上浮速度只會比屍守群快！」
愷撒放下手辦，扭頭看向窗外。
「是的，你知道，但你還是準備這麼做。」老人頓了頓，深深的看向他，「你甚至已經讓研究所的人針對核動力艙進行了二次改良，降低了它爆炸的威力，是什麼促使你這麼去做，稚生？」
愷撒聳了聳肩，
……
老人語塞。
夜叉。
他望著鋁管裝雪茄發了會呆
https://m.hetubook.com.com，重新塞入口袋，點了一根七星。或者說。
「這當然不是給我自己買的，是給路明非帶的禮物。」
死前之景。
「稚生，這太危險了，你是家族的少主，不能冒這種風險。」
老人沉默許久，幽幽：「我們確實準備讓繪梨衣出手，但繪梨衣出手會將屍守群與一切都毀去，包括上潛中的你們。」
黑色的雷克薩斯轎車在東京街頭經過，一夜雨後，東京的空氣清新，微微透著海藻般的氣味。
因此他們申請將源稚生調入小隊，暫時取代「掉線」的路明非。
「稚生……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決意，可我不知道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悲傷。」
不是因為他出生於加圖索家，而是源自他自身的意志。
男人一同經歷了生死那就是生死之交。
因為他答應了要為學生會的每個成員帶一份禮物。
「我們有繪梨衣！」源稚生沉聲道，「讓繪梨衣出手吧！」
嚴格來說，愷撒沒什麼朋友，學生會都是他愛護的部下，部下和朋友是兩碼事，更別說生死之交。
除了這個手辦，他還把配套服飾包圓了，上到JK、女服務生，下到兔女郎和青蛙……
十分鐘后。
楚子航忍住了最後一句話。
世界從未變過。
老人端坐在源稚生面前，沉聲說道。
愷撒一愣。
其實愷撒自己也覺得有些複雜，但他不知道這玩意怎麼解釋。
「老爹，我會支持你，所以也請你支持我的決定。」
「這叫手辦，你看，還可以換衣服。」愷撒饒有興緻地脫下朝比奈實玖瑠的衣服，給她換上了另一套女僕裝。
……
……
不甘啊。
改變的從來都只有人類本身。
他掏出煙盒，準備給自己點根煙，卻摸出了一支鋁管裝的雪茄。
愷撒終究是那個愷撒。
他更無語了。
烏鴉……也許該稱他為下一任日本執行部部長佐伯龍治。
「還有很多。」源稚生平靜道，「比如藤原信之介是加圖索家族的人，蛇岐八家雖然強大，但還沒能力干涉到日本外，也沒能力與https://www.hetubook.com.com秘黨中最強的加圖索家族叫板，所以家族其實沒法將他帶到我的面前。而愷撒是加圖索家族的繼承人，我會與他達成約定。」
可這回真的是為了拉攏人心，才排了十幾分鐘只為幫路明非搶到這款限量手辦嗎？
在誰也不知道的未來中，他身邊最親密的三個人都依次永遠離開了這座冰冷的世界。
愷撒的語氣帶著輕微的感慨，似乎在贊同著楚子航的說法，
而這個時候愷撒聯合楚子航向學院本部發出了申請。
百年前呢？
「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買這種東西？」
就像他之前其實怎麼看楚子航怎麼不順眼，但做了那場夢，看到他倆在深海下八公里下地方一同坦然面對生死，他忽然覺得這傢伙其實也還不賴，不愧是自己挑中的對手。
那是一個大胸美少女手辦，如果沒記錯的話是叫朝比奈實玖瑠，路明非和夏彌都曾表示過對這個動漫人物的喜愛。
新聞說這是太平洋來的暖濕氣流正控制著日本全境的氣候，最近會有連續的雨天。
「你買的什麼東西？」
這種做法很愷撒，那麼再為路明非捎上一份可以換衣服的手辦，也很合情合理。
源稚生心中想著。
「這是個被規則約束的國家，整個國家都是一部複雜的機器，每個人都是這部機器上的零件，被規則約束著高速運轉。這樣的生活想起來也真可怕。」楚子航輕聲說，「你是不是也在想這個？」
如果夢裡發生的都是真的……
楚子航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
這是前夜初次見面時，愷撒拍在他手裡的。
畢竟那些畫面終究只發生在夢裡，他需要好好斟酌下。
今天再次到訪，是去研究所見見能把他們送進海底八千米的「神器」。
「哦？」
說起來本部的傢伙真是可笑，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言靈告訴別人。
站在車門外迎接的是源稚生的助理矢吹櫻，他們已經見過數次面了。
這種東西難道不該是路明非買的嗎？
愷撒在心裏想著。
「如果你也讀過，就會明白這個國家從古至今都ｗｗw•ｈeｔubooｋ.ｃｏｍ•coｍ活在某些人制定的規則下。掌權者用名為『大義』的規則約束人心，將少數人的需求推上了整個國家的最高準則。可這世上從來不存在超乎個體的大義，所有的大義，不過是假大義之名，行一己之私慾。真是悲哀啊。」
「嗯，這本書我也看過。」楚子航點頭道，「不過這本書是一個美國人寫的，作者對於日本人心中大義的解讀只停留在普通人層面。」
他沒在想這玩意，他在琢磨自己到底該怎麼看待路明非。
楚子航看到愷撒手中拎著的玩意不由愣在那。
他們昨天已經造訪過了，充分見識了日本黑道的運行流程。
愷撒點頭，說起來真有意思，他居然有一天會和曾經的宿敵並排坐在車後座討論日本的大義。
「嗯……」愷撒又想了想，道，「在我看到的未來里，路明非排了半天隊就為了這個玩意。」
那傢伙和學校彙報抵達日本的時間是今天，所以日本分部這邊建議計劃延後一天。
可當他通過視頻通話確認路明非真的已經抵達日本海域的邊界，而且這傢伙換上了全套游泳裝備正準備下水時……
源稚生抽著煙想著。
車停下了。
「日本人的大義分為兩種，聰明人和普通人。普通人眼中的大義是『死』的，大義就是大義，違背了大義就是違背了最高準則，只要與大義為敵，哪怕是親人，也要為此付出代價。而在聰明人眼裡，忠君愛國是大義，領兵起義也是大義。」
這座鐵黑色玻璃幕牆包裹的大廈在這附近顯得非常突兀，如同一塊黑色的鐵碑，暗示著入住其中的機構有著何等的實力。
源稚生獨坐在辦公室內，等著愷撒與楚子航的到來。
「我讀過本尼迪克特的《菊與刀》，書上花費了很多篇幅講述日本人心中的『大義』。」
十年前這座城市是什麼樣的？
是當做學生會會長的繼任者，還是生死患難的朋友？
「我知道很危險，但本部都能派出最優秀的三人下潛，日本分部沒有理由屈之人下。而且我們暫時也沒有對抗本部的理由，除非您選擇現在就背叛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