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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沒發現其他人的介入。」路鳴澤撓了撓頭。

似乎得到了答案。

只聽砰的一聲，一大一小兩顆頭在傘下撞在了一起。

……

他能辨認出是繪梨衣的字跡，大致意思是「想去這裏」。

「我終於知道，哥哥為什麼會說，是我讓他去找你完成交易的了。」

繪梨衣站在突然亮起的天空樹腳下，睫毛上沾滿水珠，挺秀的鼻子上也掛著水珠，清澈的瞳孔中倒映著天空樹。

不遠處恍如通天塔一樣的建築突然亮起的燈光，照亮了黑暗機艙內他的側臉。

「不需要。不問我也知道答案，沒有人比我更懂我的哥哥。」

他已經改變了師兄的命運，並且手握至強的暴力，可那個女孩看陌生人的冷漠目光，卻能輕易將他打回原形。

……

時間倒退一個小時。

重啟至今，他最怕的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引動不在意料之內的變化。

難怪那混蛋在自己上飛機前如此信誓旦旦！

「我的態度？」

麻生真躲在一旁的電話亭里，隔著玻璃窗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孩。

彷彿狂奔的野馬群踏過腦海，堅硬的鐵蹄在腦神經上踩踏出巨大的疼痛。

「從未離家的孩子確實如此，可在你的干涉下，你親愛的大舅哥已經帶著她去了很多地方，這座城市對她而言不再陌生。當她去過遠方，蛇岐八家就再也限制不了她了。源氏重工的那座牢籠與其說是束縛她的，不如說是在保護其他人，那可阻擋不了一個能與次代種比肩的混血種的腳步。」

他忽然收穫莫大勇氣。

……

「小事兒，也就離家出走了。」

「哦哦哦！收到！哥哥一路走好，不過這回上杉家主真的會跟你跑嗎？」

「聽櫻井明說裏面這幢豪宅還自帶溫泉？」路明非搓了搓手，滿臉期待，「我還趕得及體驗下日式溫泉，驅驅體內寒意嗎？」

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聲，如流水般無聲無息地將路明非拉入了回憶。

「嗯，譬如世界和你的女孩究竟誰更重要。」

那是個男人，手中似乎握著一把傘，可這樣的暴雨下他卻沒有撐開傘，而是淋著雨來到了那個女孩身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這架飛機距離東京越來越近，路明非心底也有種倉惶在在瘋狂滋生。

雨幕中的東京如蒙了一層雨做的輕紗，妖嬈與瑰麗不減半ｈｔtｐs://ｗwｗ.hｅｔｕboｏk•ｃｏｍ•ｃoｍ分。

于那個女孩而言……

……

在原來的時間線中，有大批屍守從高天原逃出，最終被繪梨衣統統鎮殺在這片海域。

「為什麼要故意刺|激我？」

天空樹突然亮了起來，璀璨的燈光照亮了女孩的身影。

他看著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想著無論下多大的暴雨，這座城市依然沿著自己的軌跡而行，不會因為一場兩場暴雨就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

繪梨衣獃獃地轉頭，看著身邊和上次一樣被雨水淋濕的狼狽身影。

鎮殺這個詞放在這裏很合適，那個女孩掌握的權柄真的就如神罰降世，鎮殺一切不潔之臣。

可他沒有寄過這張照片給繪梨衣，是路鳴澤搞的鬼？

也許剛才她就在場，但已然踏上重返王座之路的路明非，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氣息。

「你不應該讓他們去繪梨衣身邊嗎？」路明非每個字都如金鐵般堅硬冰冷，「就算屍守群成功突破蛇岐八家的防守，那又如何？」

「所以呢，你想表達你連人類都能理解，更何況是龍族？」路鳴澤嘆了口氣，「可你所謂的理解難道就是拙劣的模仿嗎？想真正理解一個族群，只有成為這個族群的一部分完全融入其中，而你……」

……

直升機的旋翼切斷了雨幕，他們正式進入了東京城。

可他沒有趕上。

黑傘下，繪梨衣雙手捧著熱咖啡，深深鞠躬，似乎在說接下來就拜託了。

飛雪般的櫻紅色爆竹花中，他的視線慢慢模糊。

可她剛衝出電話亭，就看到那個女孩身邊出現了一道身影。

它掠過水晶般的樓宇，玻璃幕牆上映出它惶急的身影，密集的雨幕將它砸向地面，而它使勁鼓動翅膀飛向高處。

真獃獃地看著雨幕下的兩道身影，想著女孩等待的就是他嗎？

路明非緩緩抬起手按照心口，感受著那顆跳動的愈發激烈的心臟，默然無言。

「不是很早就告訴你了嗎，世界存在的前提是你們都安好地待在我的身邊。如果你們不在了，那這世界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哥哥，你失態啦。」路鳴澤輕聲道。

繪梨衣看著面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從懷中取出了藏好的，卻因為時間太久還是被雨水浸濕了的照片。

風雨中他們對視了很久，ｈetuｂｏok.ｃoｍ•coｍ直到路明非仰頭望向夜空，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口氣在夜幕下泛著鐵青色。

一個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滋生的問題，最終還是無可迴避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今夜暴雨依舊，路明非坐在飛機上，默默地眺望著遠方，臉上無喜無悲。

「可他真的算你哥哥嗎？」女人唇瓣輕啟。

路鳴澤沒有離開。

她看著那個淋雨的女孩。

路明非抬手遮在額頭，高崖之巔矗立著黑色的高牆，落櫻從高牆裡飛出，飄向黑色的大海。

「有沒有其他人的介入？」路明非一字一頓道，他的瞳孔中彷彿流淌著熔岩，似乎下一秒就會暴怒而起。

隨著直升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載著路明非去往那個女孩的身邊

奶奶說過，每個人都會有落難的時候，幫助別人就是在幫助未來的自己。

路明非怔然接過照片，照片上正是身邊的地標性建築，東京天空樹，還有一隻似是誤入鏡頭，指向天空樹的手。

路鳴澤緩緩回頭，笑容不含絲毫溫度：「女人，別裝的很懂我們啊，你永遠無法理解我們。」

雨幕下的東京依然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招牌佔據了大片的視野，車流在高架路上搖曳著流光，高樓大廈里仍是燈火通明。

「不是，他們都下海了，那我也不用火急火燎地趕去東京了，為什麼你說趕不及？」路明非忽然問道。

這一刻彷彿有夏日的驚雷聲傳來。

路明非莫名覺得這句話耳熟。

路明非成功抵達日本。

銘刻在記憶中的——

刺眼的光柱和巨大的風聲從天而降，黑影籠罩了路明非和路鳴澤，一架黑色的直升機懸停在空中，鋼鐵旋翼切開潑天的大雨。

彷彿經過了瞬息而又無限拉長的時間。

路鳴澤微笑道：「哥哥，你猜猜看你的專屬武士們現在去了哪。」

他又被往事追趕上了。

他左右張望，沙灘周圍別說人影，連只螃蟹都沒有。

原來事到臨頭時就不會再有猶豫，有的只是死寂般的決然。

是那十萬零三百二十響的櫻花爆竹。

直升飛機飛掠過山崖之巔的黑石官邸，向著東京進發。

「湊合湊合，全靠員工自覺幹活。」身邊頭號狗腿謙遜地連連擺手，滿臉「我的功勞不值一提，全靠大家努力為我幹活」的萬惡資本家嘴臉。

「送我去東京。」他輕聲道。

和圖書斑斕燈火湧進她的眼瞳，美的驚心動魄，卻又始終有種不惹塵埃的澄澈。

黑傘遮擋住了女孩的視線，也遮住了漫天而下的雨絲。

恍惚間。

他低頭，循著燈光的來源望去，斷電的東京天空樹在這個雨夜中亮了起來。

最終面無表情。

崖角下浪潮聲依舊。

「理解你們？」女人歪頭想了想，「人類可比龍族複雜多了，在人類面前，龍族單純的就像個孩子。」

他仍舊站在原地，臉上的神色漸漸斂去。

如同燈塔般為他們指引方向。

他開始憂慮于繪梨衣見到自己的第一眼是否會滿目冰寒，就像看陌生人一樣。

他曾認為這座世界阻止不了一個重生者的步伐，可此刻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女孩冷漠的明眸。

為什麼有人會明明手中有傘，卻選擇淋雨前行呢？

真下定了決心，準備去問問那個女孩，如果是自己誤會了，那自己也能放心回家了。

路鳴澤沉默了一會，「確實存在問題，但目前連蛇岐八家都沒搞清楚，我們的消息渠道也是有限的。」

「什麼意思？」路明非低下頭。

這一刻他流露出的氣息威嚴而森然，恍如王座上醒來的暴怒之君。

「就到這裏吧。」

「不用你說也已經準備好啦！」路鳴澤打了個響指，直升飛機的聲音由遠而近，他笑道，「安啦安啦，我的好女孩已經守在了上杉家主的附近了。」

「……去了哪？」

僅僅是一個轉角。

他的目光直視著面前的女孩，將路上買的熱咖啡遞到了她的面前。

路明非翻轉過照片，照片背面用日文寫著幾個字。

路鳴澤站在下方，沖坐上直升飛機的路明非揮手。

「……我也不知道。」

「別看了，他們現在已經到了高天原上方，準備收拾學院和蛇岐八家惹下的爛攤子。」路鳴澤聳肩。

「學院怕再拖下去會出現意外。」路鳴澤攤手道，「早催你快點了，你非得磨蹭半天。」

他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與某人交談，語氣淡漠。

可這一次他沒有低頭。

璀璨的燈火湧進了路明非的眼中。

「蛇岐八家都是瞎子嗎？！如果沒有其他人的介入，她怎麼可能憑空消失這麼久還沒人發現？！」

路明非這才想起來，按理說櫻井明幾人本該在他抵達時就躥出來，拿著準備好的毛巾飲料熱烈歡迎路大哥的htｔps://ｍ•ｈｅtubook.ｃｏｍ.ｃom降臨。

某人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他站在下面眺望著黑石官邸，語氣中不乏艷羡。

他斂去了一切雜念，心湖重歸止水般的平靜。

他的目光忽然被一隻白鳥吸引，在被震耳欲聾的煙花爆竹聲籠罩的東京城中，一隻白鳥惶急地飛過夜空，落在一棟大廈的天台上緊張地四顧，胸口劇烈地起伏。

「好傢夥，你是真有錢啊！」

他目光憐憫地看向女人：「真的被允許這樣做嗎？別玩火啊女人，踏過了禁忌，所謂的神也會從神座上跌落凡間，再不復榮光。」

那隻錯飛進城市的白鷗，又遇到了一隻體型較小的白鷗，它們發出驚喜的鳥鳴，彼此環繞，似乎在互相給予對方勇氣，振翅飛向高空，結伴離開了這座不屬於它們的城市。

誰會在這個冰冷雨夜點燃煙花熱烈慶祝？

路明非深深吸氣，吐出灼熱滾燙的氣息：「你為什麼讓櫻井明去高天原？」

路明非獃獃地望著它們離去的身影。

女人立在那，遮住面龐的輕紗沒有遮住她揚起的眉宇，她的嗓音清冷如今夜的月光。

想到這裏，路明非不禁神色驟變，追問道：「繪梨衣那邊出了什麼事？！」

他曾以為他們的相見會是喜悅填滿胸腔，可隨著自己距離那個女孩越來越近，他才發現恰恰相反。

「最新消息，她就站在了東京天空樹，那個傻女孩不僅沒帶傘，還不知道找個避雨的地方，就一直站在雨里。」

有繪梨衣在，何需櫻井明幾個人？

「已經下海了？不是明晚嗎？」路明非瞪眼道，「還有你描繪的畫面怎麼顯得我是個變態？」

路明非盯著那隻白鷗許久，伸出手決定幫它一把，可剛伸出的手卻定格在了半空。

一如這個女孩纖塵不染的內心世界。

黑色的直升機緩緩下降到他們頭頂，狂風吹得沙灘向外擴散。

路明非連忙也回以鞠躬。

「為什麼不問清楚？」

他好像回到了那個狂風暴雨的冰冷雨夜，他駕駛著那輛蘭博基尼，賓士在多摩川的山中，要赴遲到的約會，去救那個愛他的女孩。

鄭重遞到了他的面前。

好像在說——我們將在這裏相見！

女孩清泓般澈然的眼瞳，忽然有如還未到來的夏天般明麗。

他們彼此對視，目光交錯。

「想看看你的態度嘛。」

真心裏猶豫著，心想這個女孩m•ｈｅtｕbｏok•ｃｏm.ｃｏm是在等什麼人嗎？還是說她無處可去？自己要不要上前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路明非忍不住苦笑。

路明非壓抑不住地怒吼，體表不受控地傳來鱗片扣合的聲響，雨水落在他身上，頃刻間就化作蒸汽。

而在他的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位矇著面紗的女子。

……

他說過今晚會讓師兄在床邊看到自己，那就一定會做到。

遠方綻放的煙火依舊恢弘壯麗，煙火爆竹聲淹沒了雨聲與這座城市。

她下意識接過熱咖啡，咖啡的熱度沿著鋁罐從她的手心處蔓延開來，握在手中暖暖的。

近處的天空樹在雨中散發的朦朧燈光，投落下兩道相近咫尺，站在同一柄傘下的身影。

這次變故打破了他的計劃，他也不確定在缺少深海下的那次擁抱后，再加上源稚生已經帶著她去了很多地方的前提下，那個傻傻的女孩是否還會跟著自己離家出走。

因為那雙能倒映世間一切的眼瞳中沒有凜冬般，能將他徹底打回原形的陌生與漠然。

路鳴澤歪頭。

「你說的是從海底逃出來的屍守群？」路明非愣著。

路明非背對著他，黑色的浪潮望不到邊際，遠方是天與海的交界線。

「安啦，我倒覺得那個女孩還是會跟著你一起跑的。」

白浪扑打在沿岸的礁石上，黑礁的縫隙間滿是細膩的白沫，山頂的佛寺佛鍾轟鳴。

這一世的自己真的還可以成為她的「唯一」嗎？

「相愛的人啊，就一定會在一起的！」下方的男孩震聲喊道。

街面上雨水浩蕩奔流，他踩著積水，一步一步向著天空樹前進。

他輕聲說道，握住旁邊插著的黑傘，打開機艙門，迎著漫天雨水一躍而下。

「趕不及了。」頭號狗腿遺憾道，「你師兄他們已經下海了，你甚至都沒機會在你師兄熟睡的時候悄無聲息鑽上床，側躺在旁邊含情脈脈地等著他睡醒第一眼看到你了了。」

也正是這份澄澈，才能倒映出這世間千百般流轉不定的燈火。

遠處突然響起煙花爆炸的聲音，五顏六色的花火此起彼伏綻放在夜空，照亮了這個寂寥雨夜。

半天才想起來，這是他在重回此世的第一天對陳雯雯說的話。

路明非輕靠著機艙的玻璃窗，身心疲憊。

記憶如潮水，那一幅幅刻苦銘心的畫面將他再度淹沒。

「……她以前離家出走從沒超出過那個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