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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擁抱了面前的老男人。

「東京？日本的啊，日本的好啊，我們前段時間全家也去東京玩了玩，那裡環境不錯。」叔叔掏出煙盒，叼上一根香煙，摸了半天沒找到打火機。

這世間家長大致分兩種。

生閨女的天天提心弔膽自家閨女不知什麼時候就從外面領回來一個野小子。

叔叔滿身酒氣，但目光清澈，小心關上門，嚴肅道：「開什麼玩笑，你叔叔我經歷過多少酒場，大風大浪里闖過來的男人，豈會敗在一個小姑娘手中。那是裝的，我要不醉，難不成讓小姑娘晉級失敗不成？」

說著自己不多啰嗦的男人在那叨叨個沒完。

他們順著晚風走在枝繁葉茂的街道邊，晚班公交斜斜從道路盡頭開來。

「都是很好的人！」叔叔豎起大拇指道，「他們看到上杉同學肯定會很喜歡的！」

上杉同學嗓音軟糯，配上清漣而不妖的素顏，讓叔叔心頭不由火熱起來，暗暗猛拍大腿。

他聳了聳肩，拉起繪梨衣的手向著小區外走去。

「晉級考試？」叔叔愣道。

叔叔心花怒放，顧不得這是不是日本的傳統風俗，追問道：「上杉同學和我們家明非要訂婚了？」

「沒有男朋友。」

叔叔一愣，這閨女怎麼對明非爹媽這麼感興趣？

叔叔當即死機，嬸嬸也愣在了那裡。

很多年前，天台上的男孩望著遠方高架橋上涌動的車流生出了無限遐想。

坐姿優雅，舉止端莊，皮膚白皙，容貌就更不用說了……這絕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閨女。

「……上杉同學這麼喜歡我們家明非，怎麼還沒和我們家明非交往呢？」

繪梨衣歪頭，什麼話也沒說，可疑惑的目光已經道盡了一切。

「叔叔從不騙人！」

誰曾想火苗直竄，也不知道誰閥門調到了最大，燒到了叔叔梳的油光鋥亮的小分頭，繪梨衣連忙起身幫叔叔拍火。

嬸嬸翻了個白眼，誰家女兒會莫名其妙漂洋過海跟外國男孩回家？這關係還用確認嗎？

「真想早點認識你。」路明非忽然笑道。

路明非好ｈｔｔps://m•ｈｅｔubook•ｃoｍ•ｃｏm奇道：「叔叔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好好好，喝酒喝酒！」

「說起來你畢業后準不準備回來發展？別學你爸媽在外面一呆就是七八年，你以後也要生小孩的，趁你弟弟沒結婚我和你嬸嬸還能幫你帶帶……」

「什麼時候返校？」

果然時間才是最大的刺客，沒人能逃過它的黑手。

兩人都能看出來一些苗頭，但沒想到小姑娘的回答竟然如此直接，莫非日本女孩都這麼直接？

暮色越來越深沉，路明非看著遠處高架橋上飛馳而過的車流，只覺得這座城市像是被一分為二，發展迅速的新城區快的就像那車流，而這片老舊的城市則像是他屁股底下的老舊公交，晃晃悠悠地在綠意盎然的老舊街道上駛過，連帶著將時光也拉的無比悠長。

「快了，再過幾天就要回去。」

很多年後，曾經的男孩卻只想陪著身邊的女孩坐在這座老舊公交上，從站頭坐到站尾，從這個黃昏走到白首。

嬸嬸回頭看了眼沙發上，臉燒紅霞般的繪梨衣，低聲道：「你從哪騙來的小姑娘，人家爹媽真的同意了？」

路明非走出房間，發現沙發上的繪梨衣身上蓋了一層薄毯，廚房內那個胖胖的身影依舊在忙碌著。

「是的，我家裡已經同意了。」繪梨衣舉杯道，「叔叔喝酒。」

路明非撓了撓頭：「之前和她父親一起喝過酒了，算是見過家長了。」

……

路明非啞然失笑。

「自己家？」

繪梨衣眨了眨眼，嗓音輕柔道：「我最喜歡明非了。」

路明非想了想：「差不多下個學期，他們就有空了，到時候再帶繪梨衣去見見他們。」

「我家是東京的。」漂亮小姑娘舉起酒杯，「叔叔喝酒。」

小姑娘甜美的笑容下，叔叔難得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

「上杉同學這麼漂亮還沒男朋友啊？」叔叔一拍桌子，甚是遺憾道，「這不和我們家明非一樣嘛？我們家明非也是老大不小了，容貌品性都是上上選，家境也不錯，和-圖-書爹媽在國外搞科研，說起來也是書香世家啊哈哈哈哈。」

叔叔則是豪爽舉杯。

一種是生閨女的，一種是生兒子的。

「在！」叔叔篤定道，「就他們那個什麼卡塞爾學院的校……校友！對了，上杉同學是怎麼和我們家明非認識的？上杉同學也是卡塞爾學院的？」

路明非剛出廚房，就看到卧室門縫中，本該醉的醺醺然的男人竟然在向他招手。

前者磨刀霍霍，後者敲鑼打鼓。

「這樣我就能牽著你的手一起上下學了。」

當一個女孩看向男孩的目光中寫滿了愛意時，她怎麼會不愛他呢？

說罷，就把他趕出了廚房。

路明非笑了笑，走到廚房擁抱了下中年發福的女人，輕聲道：「謝謝你，這些年始終在這間屋子裡給我留了個位置。」

叔叔也不由好奇道，心中也開始琢磨著兩個小傢伙如果是一個學校的，那豈不是日久生情？

「安啦，我明白的，我畢業后就算不回來發展也會經常回來看看你們的，你侄子現在也出息了，以後也不會差，你以後就每天捧著個茶杯下樓和隔壁樓的幾個叔叔伯伯下下棋搓搓麻將，閑著沒事了就拿你侄子出來吹噓吹噓，壓過他們鐵定沒毛病。要是真想我了就打電話給我，我買第二天的飛機票回來看你，或者直接把你們接到國外去玩玩……」

酒至興處，叔叔開始胡吹海侃，上至風水吉日，下至周邊房價近年漲幅，可謂無所不談，繪梨衣全程笑容甜美，頻頻舉杯。

繪梨衣從他的懷中跳了下來，拉起他的手，輕輕依偎在他的身邊，晚風揚起她瀉落背後的柔順髮絲。

昨天晚上路明非直接沒回來，他們還以為這傢伙找高中同學通宵相聚去了，誰曾想第二天早上直接帶回來一個女孩。

「哈哈哈，小姑娘好酒量啊！小姑娘是哪裡人啊？」

叔叔早上剛出門，還沒打開車門就看到路明非領著一個漂亮小姑娘往小區走，果斷請了半天假，然後讓老婆中午收拾收拾。

生兒子的則是日夜盼著自家崽子哪天出息了和-圖-書，直接把別人家的閨女領回家。

「上杉同學這麼漂亮有沒有男朋友啊？」叔叔為了展示好漢的優秀品質，連廁所都沒去，反而舉杯敬了小姑娘一杯，興緻勃勃，笑容很是慈祥和藹，頗有大灰狼的本色，只不過這隻大灰狼只想把小紅帽拐回家給自家侄子。

「明非我們不住在叔叔家嗎？」躺在路明非懷裡的女孩小聲說道，她的臉染上了一層和天邊一樣的晚霞，明媚不可方物。

路明非站在樓下抬頭望去，這座曾在他眼裡很高很高的樓房不再那麼高不可攀，反倒是牆壁外沿斑駁而老舊了許多。

路明非在旁邊感慨，明艷照人又能喝的美少女果然是大叔們夢寐以求的好酒友，要是再加上侄媳婦的身份，那就更沒毛病了。

「喝！喝！」叔叔豪氣干雲道，「今天繪梨衣要是把我喝倒了，考試就通過了！放心，我們路家男人說話一口唾沫一口釘！來，喝酒！」

繪梨衣點點頭：「嗯，我也是卡塞爾學院的。明非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呢？」

「叔叔你沒醉？」路明非愕然道。

「我敬叔叔，叔叔喝酒。」繪梨衣笑容甜甜道。

他也漸漸發現這女孩對明非的態度似乎十分曖昧，當即決定發起總攻。

此刻嬸嬸眯著眼，以拼殺菜市場多年，絕世高手般犀利絕倫的目光，打量這個被路明非突然帶回來的女孩。

一旁的路明非當即被嗆著了，咳嗽了幾聲，心中嘀咕道叔叔啊叔叔，這說法還是你上輩子說給她聽的。

繪梨衣聽得眼睛都不眨，叔叔一停下就舉杯就催他繼續說別停，聽得路明非尷尬地能摳出一室二廳。

繪梨衣從餐桌上拿起打火機，要為叔叔點煙。

路明非忽然發現這個男人油光水滑的小分頭裡夾著好些白髮，面部線條也鬆弛了很多。

嬸嬸嘴角抽了抽，之前給路鳴澤找女朋友的時候可沒見這老東西這麼主動，全程都在陪那個陳處長喝酒。

「行，走前記得回來吃頓晚飯。」叔叔語重心長道，「還有啊，要注意安全，你們還是大學生。」

晚風吹動了這ｈｅtuｂoｏk•cｏm.ｃｏｍ座老舊小區內的樹叢，大片林葉交織的嘩嘩聲伴隨著蟬鳴。

路明非目光有些失神，這一點他很早就知道了，與無可挑剔的容貌身段相比，繪梨衣的眼睛總是浮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地缺乏神采，卻唯獨在看著他時，霧氣盪盡，滿是靈動與愛意。

難怪嬸嬸讓他給叔叔收拾下，果然這世上最懂這男人的就是廚房裡忙了一輩子的那個女人。

他倒是不擔心繪梨衣會喝醉，他跟繪梨衣喝過酒，知道她最多就是臉紅但絕對不會醉倒，龍血體質幫她高速地分解酒精。

「真的嗎？」

「這麼急？」

喝到最後叔叔終於還是敗下陣來，路明非將叔叔抬回了房間，然後回來和嬸嬸一起收拾殘局。

嬸嬸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抹布，嫌棄道：「行了，去給你叔叔收拾下，別讓他吐床上了。」

他能看出來這女娃很不錯，舉止端莊有氣質，說話軟軟糯糯一看就是那種乖巧可人的女孩，家境似乎也不錯，他們家八成是不能比的，這麼好的閨女誰拱不是拱，也該輪到他們老路家了，如今明非爹媽不在，可不就只能他這個做叔叔的上，讓這女孩好好見識下他們路家的風氣！

「……有些事你要自己明白，我就不多和你啰嗦了，你也長大了，該為自己的未來規劃了，這個女孩我幫你看過了，挺不錯的，你要娶她叔叔絕對贊同……」

繪梨衣坐在靠窗的位置，獃獃地看著無數電線杆子在車窗外慢慢閃過，大片老舊的住宅樓矗立著。

路明非摸出兩個硬幣，丟進無人售票的窗口，在那聲清脆的「哐當」聲拉著繪梨衣坐在車子最後方的座位。

路明非俯身輕輕吻在她的額頭，輕聲道：「我們要回自己家了。」

「你父母那邊呢？你到現在還沒見過他們？」

好事啊！

「上杉同學覺得我們家明非怎麼樣？」叔叔笑呵呵，玩笑道，「有沒有興趣做我們中國的媳婦啊？」

「嗯，我們自己的家。」

上杉同學微微歪頭，眼睛閃閃發亮道：「明非的父母在國外嗎？」

「應該不在了吧。」https://m.hetubook.com.com路明非撓了撓頭。

一旁路明非擦了擦額頭的汗。

「您趕緊歇息吧！」路明非忙不迭把叔叔送上床，叔叔嘟囔著還想說兩句，最後還是乖乖躺床上去了。

「你對人家小姑娘的感覺怎麼樣？是喜歡的吧？」叔叔神色罕見的嚴肅道，「既然都帶回家了，想來是喜歡的，我警告你，這麼好的女孩可不能辜負了。我能看出來，這小姑娘真的挺喜歡你的。」

「和繪梨衣約好了帶她去旅行。」路明非聳肩。

「臭小子！」叔叔笑罵道，「行，我等你有出息那天。去去去，我現在醉倒了，你好好照顧人家女孩去，這幾天還在不在家裡住？」

就是這座安靜祥和的老城區，記錄著身邊男孩生活過的那些年。

這台老舊公交慢慢啟動，晃晃悠悠地向前駛去，車輪碾過地上的碎葉，兩邊繁茂的泡桐翻著波濤一樣的林海，天邊暮色的陽光透過林葉與車窗，光影在他們臉上變幻著。

「現在是晉級考試中。」

路明非這小子什麼去的日本？居然能拐來這麼優質的女孩，難不成是那個卡塞爾學院的同學？

「眼睛。」叔叔露出情場老手的嘴臉，雖然據路明非所知他跟嬸嬸是初戀結婚的，目光深邃道，「那小姑娘看你的目光和看我們是不一樣的，她看你的時候眼睛簡直在閃閃發光。一個女孩子喜不喜歡你，看眼睛就知道了，如果她的眼中全是你的模樣，那她肯定愛你愛到骨子深處了。」

「嗯。」繪梨衣點頭，「女朋友晉級就是未婚妻，考試內容是見家長，所以來找叔叔喝酒了。」

「沒事沒事沒事！」叔叔見狀連忙安撫好心的小姑娘，一抹頭髮，豪邁道，「小事，燒個頭髮算什麼，我們路家男兒都是好漢。」

「你爸媽那邊你也不用擔心，他們肯定會同意的，他們要不同意叔叔去和他們說……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不過你結婚那天他們總得回來吧？」

叔叔來杯不拒，喝到最後目光朦朧，開始拉著繪梨衣聊明非小時候的事。

叔叔眉開眼笑，低下頭，把煙頭湊到女孩舉起的打火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