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第八十九章 噁心
直到廚娘端下第四屜蒸餅，再度被那些小乞兒一窩蜂的搶完之後，陳勝終於開口了。
將腹中所有的湯湯水水都吐了個乾淨后，他終於覺得心頭的翻湧之意平息了一些，他抓著陳刀的手臂正要強撐著站起來，眼角的餘光忽然察覺到一群影影綽綽的人影。
見他嘔得這般厲害，陳刀有些擔憂的低聲道：「大郎，不若去醫舍瞧瞧？」
他們畏畏縮縮的擁擠在一起，察覺到他的目光，怯怯的後退了幾步。
陳勝坐在自家廳堂前的石階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伙房外那些圍在大蒸籠的小乞兒們。
沒有之一。
「嘔……」
霎時間，一群小乞兒一擁而上。
所有人都很滿意！
他起身走下台階，輕輕的擁了擁她，轉身大步往廳堂內走去：「刀叔，派人請二伯過來！」
……
陳勝努力擺手：「我真沒事，就是噁心……嘔……」
伙房那邊的小乞兒們見狀，紛紛原地跪下，認認真真的朝陳和*圖*書勝這邊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爬起來，緊緊的抓著手裡的蒸餅，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這個對他們來說，像天堂一樣美好的地方。
他生平參加過無數場宴席，自詡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
一群小乞兒有些驚懼的看了看陳刀腰間的長刀，再戀戀不捨的看向地上的那一團混合著泥土的穢物。
陳勝沒再說話。
但參与到昨夜這場宴席中，卻令他覺得，自己連人都快要不是了……
陳刀站在他身後，輕輕順著他的背心。
就像是不知道什麼是飽……
「嘔……」
卻是又心疼這些孩子，又心疼糧食。
噁心得就像是胸腔之中的心肝脾肺腎個都已經腐爛了，每說一句話，腐敗的惡臭就順著喉嚨往外涌。
可不知怎麼的。
他們最年幼的不過八九歲的年紀，最年長的也不過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一個個頭髮板結成雞窩，身上的衣裳也破爛得像一堆爛布條，一張張烏漆和-圖-書嘛黑的小臉兒骯髒得只能勉強看到一對兒渾濁無光眼珠子，放眼望去，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強烈的翻湧之意再度湧上心頭，陳勝再一次垂下頭顱，狂嘔不止。
但依然沒有人捨得離開。
小乞兒愣了愣，回過神來卻還是固執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給陳勝磕了三個響頭：「貴人，在您眼裡，這些蒸餅或不值幾錢，但于小人，卻是救命的大恩，您的恩德，小人銘記於心，若小人能活下來，一定會報答您。」
他們小小的肚子，卻還和無底洞一樣。
已經完成了分割！
陳刀：「彆強撐了，都吐成這樣了，還沒事？」
但這一次，他腹中實在是沒什麼東西能吐了。
他擰著眉頭叫罵道：「都給我滾，活不下去了再來，誰要想帶人來，自個兒也別他媽來了！」
陳刀看了看他的背影，再看了看那群衣衫襤褸的小乞兒，笑了笑，按著刀快步跟上了陳勝的步伐。www.hetubook.com.com
然後強忍著嘔吐的慾望站起身來，暴怒的在一地穢物之中踩了幾腳，扭頭沖不遠處那十多個小乞兒大喝道：「你們幾個，隨我走！」
他不算好人。
可偏偏，強大的理性還制約著他，讓他笑容滿面的不斷端起酒樽，與每一個醉眼朦朧的湊到他跟前與他拉關係的陳縣二代攀談，玩笑。
「都別他媽吃了，你們是想撐死自個兒么？」
也從來就沒有一定要做個好人的覺悟。
陳勝也本該很滿意，這一批糧食入手后，家裡的小崽子們，每頓也能多加兩個蒸餅了。
就像分豬肉一樣，你切後腿、我切五花……三下五除二的將還在路上的五千石糧秣分割得一乾二淨。
陳勝不耐的暴喝道：「人的尊嚴沒這麼不值錢！幾個蒸餅，不值得你跪！」
說完，他站起來，橫起手背用力的擦乾了鼻涕，轉身大步朝大門外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
趙清看著他鐵青的臉色，輕手輕腳的ｈｔｔｐs://m.ｈｅｔｕboｏk.com•coｍ走上來，小聲道：「大朗，莫要與他們生氣，咱們以後不，不管他們便是。」
他一回頭，就見到一群小乞兒站在薄霧當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身前的這一地穢物吞咽口水。
趙清圍著圍裙，不住圍著那些小乞兒轉悠著，兩條清秀的眉毛糾結成了一團。
說完，他就轉身甩開大步，逃也似的朝著北城方向行去。
好像沒什麼不對！
陳勝大力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寬心。
但他的臉色卻越發的難看了。
「嘔……」
陳勝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努力擠出了一個小臉：「大姐，我沒有與他們生氣，我……哪有資格與他們生氣！」
陳勝頭也不回對他擺了擺手，「刀叔，我沒……嘔……」
歡聲笑語都格外的真摯！
「站直了，別他媽跪！」
此起彼伏的吞咽聲，在清晨的薄霧中分外的清晰。
但昨晚這場夜會，是最令他感到噁心的一場宴席。
行商陳家憑藉著五家聯盟之首的地位，也www.hetubook.com.com從這頭大肥豬上切下了一大塊肥肉，三百石，近兩萬斤！
只是不斷的乾嘔，嘔得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都吐出了一樣。
庭院之中一片寂靜，小乞兒拿著燙手的蒸餅，怯怯的看著他，吃也不是，放下又捨不得。
直到陳勝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長街的轉角處時，才終於有那膽兒大的，鼓氣勇氣跟了上去。
他就是感到噁心！
每每廚娘端下一屜蒸餅，小乞兒們就一窩蜂的擠上去，也不顧剛出鍋的蒸餅燙手燙嘴，抓起來就往嘴裏塞，噎得都翻白眼了也沒人捨得放下手裡的蒸餅。
磨盤大的蒸籠，這已經是第三屜了。
是的！
清晨的薄霧中，陳勝蹲在街邊兒，吐得稀里嘩啦。
但在昨夜的宴席上，卻已經完成了分割。
好一會兒，才有一名膽大的小乞兒邁開兩條小短腿，「蹭蹭蹭」的衝到陳勝面前，雙膝一曲就要跪。
呂政口中的糧食，一粒都還未抵達陳縣。
大蒸籠下邊架著熊熊燃燒的柴火，蒸餅的麥香飄滿整個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