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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這些面對千軍萬馬都能咬牙迎難而上的衛戍師將士，竟都被滾滾而來的吟誦聲給震懾住了，本能的退避三舍以讓行。

偏生任囂還無法不確定，他們太平道針對他漢廷的謀划，他陳勝知不知道……

「先說正事兒！」

「好戲開場了！」

「老丈此言差異！」

氣氛一度尷尬得在場的儒生們都險些在地上扣出一個三室一廳。

陳勝：……

塗山瑤欣喜的說道，一雙毛茸茸的耳朵一下子就從頭髮下邊彈出來。

城門樓上，正坐於一條雲紋檀木矮几后的陳勝，傾聽著悠遠而清晰的吟誦聲，薄薄的唇角微微往上一挑，低聲自言自語道：「有趣……」

一瞬間，大批衛戍師將士齊齊執戈上前，分立於這名法家門人左右，雖未開口，但那股「要想進城，請先交錢」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等於是司馬卬的戰敗，不但坑了自己，還捎帶手的坑了任囂一波，將任囂陷入了腹背受敵的窘境，唯一的援軍青州宋義部，還是一支出了名的欺軟怕硬之軍，難堪大用！

只是這名法家門人扯出了陳勝的虎皮，就算他再醉心典籍不諳人情世故，也知曉不能再漢廷的地盤上取辯駁漢王的主張……至少不能明著辨別！

就見牛車隊伍的最前方，一名鬚髮花白的蒼老儒生，顫顫巍巍的起身，一絲不苟的捏掌作揖，沉聲問道：「敢問足下何人，何故阻攔吾等去路？」

事實證明，大多數太過絕對的道理，往往都是錯的……

塗山瑤點了點小腦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了，畢竟這方圓千里內，有名有姓的大妖，即便有賤妾未曾見過的，也大都聽過名號，它們若是來咱家地盤上立洞開府，賤妾多少都能打探出一點有用的消息才對……」

陳勝授意李斯，代他于西城門內相迎。

老儒生想也不想的先開口駁回了這名法家門人的觀點，然後才定下心神來自習思考，此言到底差在哪裡：「孔曰：『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孟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你騙人！

「大王真是一點都不關心賤妾……」

塗山瑤雙和_圖_書眼一亮，高興得連三條大尾巴都一下子翹了起來，不停的搖晃：「賤妾就知道，大王心裏是有賤妾的！」

「高士此言差矣！」

太平道年初這一波大動作，真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畏自然是畏讀書人的家世。

上行下效，莫過於此！

浩大的吟誦聲中，百十架滿載竹簡的牛車車隊，浩浩蕩蕩駛入西門外。

現在揚州大半都已落入劉季軍之手，手握近二十萬大軍的劉季，隨時可以揮師北上，攻伐徐州。

當然，這僅僅只是他的猜測。

陳勝慌忙踩下了剎車，這隻痴漢狐狸的車速，真的越來越快了：「有話說、有屁放，沒話沒屁趕緊滾蛋！」

若他這般輕易的就認同了法家的理念，百家也不會鬥了這麼多年仍沒有達成共識。

「噗噗噗……」

陳勝懊悔的驚聲道：「你出去過？我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你早說啊……」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一人面對百十儒生，非但未露怯，氣勢竟還略有勝出！

陳勝不緊不慢的提起黑鐵水壺，緩緩將沸騰的開水倒進身前的陶土茶壺裡，有條不紊的洗茶，泡茶……

這名法家門人側身避開了老儒生的求教之禮，高聲回應道：「依《陳縣治安律》第二十八條，自去歲十月起，除軍情急報之外，所有外來入城之牛馬，皆當先繳納足量『清潔費』，以供王廷責專人掃除牛馬糞便維護縣城街巷潔凈，另可自由選擇將牛馬交由衛戍師將士保管，待到離城之時再歸還……敢問老丈，爾等所乘坐之牛車，可曾繳納『清潔費』？既未繳納『清潔費』，如何能入城？」

都說儒家養浩然之氣、修君子之身。

就在這時，一道又驚又怒的大喝聲，突然從瓮城後方傳來：「爾等豈敢阻攔諸位儒家高士大賢之車架！豈不知諸位儒家高士大賢皆是應大王力邀而來？」

陳勝虛了虛雙眼，有些嘲諷的想道：『也真是難為這廝了，能忍到現在才動手……』

他打開奏摺，一目十行的快速瀏覽：『四月二十八日……徐州任囂親率五萬精銳之師，取道廣陵南下，不日就將抵達揚州……現下和*圖*書邳城內，僅存十萬徐州黃巾賊軍……』

至四月下旬，法家入稷下學宮的第一批弟子，開始陸陸續續走出稷下學宮，腰懸鐵尺遊走漢廷治下九郡，宣揚法家「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之理念時，百家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正當他心頭暗爽不已的提起茶盞，「吱」的一口美滋滋的將茶湯抿進口腔內細細品嘗之時，眉角的笑紋突然一僵，惱羞成怒的罵道：「塗山瑤，你屬狗的啊，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

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敬畏，早已根深蒂固！

後方城門樓子下的陳勝，亦暢快遙遙舉杯大笑道：「好活兒，當賞！」

尤其是與墨家同為九州三大顯學的儒道兩家，自四月下旬始，就不斷的遣人來陳縣拜見陳勝，商議各種細則。

『這廝終於動手了嗎？』

「鵝鵝鵝鵝……」

陳縣原本是沒有茶葉，也沒有飲茶這個風氣的。

「停停停！」

一顆花枝招展的小腦袋從一旁的城牆階梯里探出來，嬉皮笑臉的瞅著他：「原來大王不喜歡小狐狸，喜歡小狗兒嗎？賤妾精通變化之術的哦……」

「混賬！」

為首的那名老儒生倒是還沉得住氣，面色不變的再揖手：「吾等所乘之牛車，為何不能入城，還請高士教我……」

自從陳勝開始喝茶后，陳縣便有了茶葉，也有了喝茶這個風氣。

陳勝拿起奏摺看了一眼火漆上的印章，是陳風的印章。

「大王果然還是心系賤妾的！」

百家又數次集會，商議應對漢廷的學術壟斷，然都無疾而終。

現在有人比他更著急！

「長此以往，律法威嚴何在？又置萬千遵紀守法之同袍於何地？」

「討厭，妾身是狐狸，又不是黃鼠狼，哪能說放屁就放屁啊！」

法家門人迅速領悟了老儒生「我客我有理、我老我有理」的辯論觀點核心，不待老儒生說完便高聲回應到：「非子曰：『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輔國重臣尚且不能超然于律法之外，何況老丈乎？今日老丈年老，便可視律法于無物，明早他人體弱，亦可同視律法于無物！」

陳勝：……

周圍百姓們原www.hetubook.com.com本大都不知道這些讀書人是哪家的，這下好了，全知道了……

百家爭鳴的好處，莫過於此。

很顯然，他們也同樣懂得『思想的陣地你不去佔領，敵人就會去佔領』的道理。

塗山瑤似模似樣的揖手：「啟稟大王，咱家周圍來了一頭狠妖，正在大肆收束妖眾，只是賤妾以前認識的好多妖眾，都已經被斬妖司給殺了，以致於賤妾這次出去未能打探到這頭狠妖的底細，只知道，它應該是從北邊來的……」

就在牛車隊伍即將駛入翁城之時，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聲，竟壓下了這百十儒生的吟誦聲。

陳勝瞪了她一眼：「停，你就站在哪裡說，別靠近我！」

單單這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昂然氣勢，就勝過了當初三百法家門人腰懸鐵尺入陳縣的氣勢好幾里地那麼遠！

塗山瑤走上城牆過道，笑臉兒燦爛得就像是春天的太陽：「賤妾前來是有兩件公事啦！」

老儒生察覺到風向的變化，臉色微變……這哪裡是交錢不交錢的問題，這分明是儒法兩家精義之間的交鋒！

他側身，向南方揖手，再次拔高了聲調，毫不退讓的說道：「大王曰：『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為替吾漢廷百姓爭得『公平』二字，弱冠之年不避刀兵、雖千萬人獨往矣，百戰方取吾等足下『公平』之地！」

一架架牛車上端坐的儒生，搖晃著身軀往前方張望，雖未露忿怒之色，但先前那股子「人多勢眾」的整齊氣勢，明顯有些散亂。

陳勝只聽聲音，就知道是李斯下場了，哪一口一個「儒家」，補刀補得他都心疼那些儒生。

前腳折了面子，後腳就想找回場子！

但開噴之前，總的走一遍程序嘛！

不但沒能達成揚州清一色這個保底目標，反到是連以前佔據的半個揚州都丟了大半，還折了一個渠帥和十幾萬兵馬。

路人？

陳勝放眼望去，就見每一架牛車上都端坐著一位儒生，無論老少，盡皆身穿玄色儒袍、頭戴羽冠，正襟危坐，手持竹簡目不斜視的高聲吟誦著。

平心而論，儒家之學不差，法家之學亦不差。

引得無數陳縣百姓蜂擁至西城和_圖_書附近觀看……

五月初一，漢廷的小麥收割的步伐，剛剛從豫州進入兗州地界。

陳勝提起陶壺，悠然的拉出一道銀亮的水線，將茶湯倒入茶盞里，然後捏起茶盞，一邊繼續看戲，一邊美滋滋的小口小口抿著。

自法家、墨家，先後背離百家陣線，倒向漢廷之後。

整齊吟誦聲漸止，浩大的牛車隊伍在一聲聲吁聲之中，停在了瓮城之外。

他引百家入稷下學宮，就是要讓他們在辯論在進步、在爭鬥中融合，最終結出他想要的鮮美果實！

九州百姓對於讀者人，大抵都是敬畏交加的。

「什麼？」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可這些君子，心眼也不見得大啊！

「北邊？」

一番擲地有聲之言，引得周遭無數陳縣百姓拍手叫好，連帶著那層世代相傳的高大上讀書人濾鏡，都碎了一地。

是日，儒家入稷下學宮講道的先頭部隊，抵達陳縣！

估摸著，任囂這陣子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實在是熬不住了，才將心一橫，親率主力南下，想要速戰速決，解決完劉季后再回師與漢廷對峙！

老儒生被年輕的法家門人辯駁得啞口無言。

而他自己，則隱匿於內城城門樓，悠然的準備看上一出大戲！

這老貨也是越來越陰了，明明早就到了，愣是拖到現在才出場補刀。

這名法家門人為何阻攔他們去路，自然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一眼可知的事。

不過沒關係。

陳勝擰起眉頭：「草原上？」

「唯！」

陳勝聞聲一抬頭，就見一名頭戴獬豸冠、身穿束腰玄色勁裝、腰懸無刃鐵尺的法家門人，挺胸抬頭的大步走出瓮城，孤零零的一人阻擋在一眼望不到頭的牛車面前。

陳勝思索著，順手將奏摺塞進了身畔的火爐里，轉頭問道：「你不說有兩件事要彙報嗎？第二件事呢？」

一行壯觀的牛車，出現在西方馬道的盡頭，伴以整齊浩瀚的儒家經典吟誦聲，「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塗山瑤撇了撇嘴，將手上的奏摺輕輕一送，木製封面的奏摺就輕飄飄的落到了案https://m.hetubook.com.com几上。

『枉你們還是讀書人！』

陳勝眯起雙眼，笑得像一隻偷到了母雞的狐狸。

不是他認同了這名法家門人的道理。

架在紅泥小火爐上的黑鐵水壺噴出一股柱狀的白氣兒，水開了。

「來者止步！」

『是啊，他們沒交錢，憑什麼進城？』

「余只是陳縣一路人爾，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但錯就錯在，這二者都虔誠的信奉自家的學說為唯一，都認為只有自家的學說才是治國經世的唯一真理！

「今朝老丈卻欲以年老之身，踐踏大王與萬千義士以流血犧牲爭得之『公平』之地，其心何忍耶？其行何仁耶？」

工具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點？

還有那個正在幽州打基礎的韓信……

『連我們這些沒讀過書的大老粗都懂得的道理，你們都不懂，你們還算哪門子的讀書人？』

敬自然是敬讀書人的學識。

但張良，就有點棘手了！

『he～tui！』

時值晌午，陽光明媚。

更別提藉著揚州之戰，算計他漢廷的進階目標……

塗山瑤撅著小嘴，一副我很不開心的樣子：「連賤妾外出打探消息是否順利，都一點也不過問！」

陳勝擰著眉頭沉吟了幾息后，沉聲道：「此事你先提交到斬妖司，讓荊軻他們也多留意，你這邊持續保持關注，一有新消息，即刻稟報於我……莫要勉強，能打探到多少就打探到多少，別冒進，你的小命可只有一條！」

陳勝估摸著，任囂能下定這個決心，也是看到他沉迷種田、不可自拔，沒有調動荊州內的紅衣軍回防，這才覺得有機可趁……

此言一出，圍觀的所有陳縣百姓，包括周圍被這些儒生的氣勢所攝的衛戍師將士們，都如夢初醒！

你早說我就不用天天想法子躲著你這頭痴漢了啊！

那名法家門人按著鐵尺，義正言辭大聲回應道，洪亮的聲音不只城門樓子里的陳勝能聽見，連帶著城門內圍觀的眾多陳縣百姓也都能聽見，「阻攔列位之車架入城，只因列位之車架，不應入城！」

他艱難的說道。

真相是否如此，還的等到冀州那邊的情報回來之後，再做判斷。

宋義不足為懼！

你分明就是法家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