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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永昌

作者:小樓聽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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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四海歸一,萬象更新 第四百八十一章 細嗅薔薇

第五卷 四海歸一,萬象更新

第四百八十一章 細嗅薔薇

往長了說,這會給大漢基業埋下禍根,大漢國力強盛之時或許還不明顯,可一旦大漢國力衰落,就必然會有無數人打著大周的旗號跳出來作亂。
他苦笑出聲。
然而他想不通,魁梧將領比他還要想不通:「這與他們是不是周將有什麼關係?我們敬的又不是他們周將的身份,而是他們舍家為國、馬革裹屍還的品德與氣節!」
大漢為士卒立祠建廟,也就罷了!
那廂聞聲也確定了魁梧將領的身份,大笑著打馬靠了過來。
往短了說,這會嚴重打擊到無數漢軍將士的士氣:我們豁出去命和大周的兵馬乾,你卻扭頭把大周的將領請進廟裡供起來?你拿我們當什麼?
魁梧將領回道:「我們押解的是函谷關之戰的敵將白起……」
在漢王的眼中,九州只分善惡,善者對、惡者錯。
詛咒唾棄尚且來不及,還供奉?
魁梧將領納悶的看著這老頭,這老頭人老氣性大,以往氣到他,他可沒這麼快消氣。
「哈哈哈……」
楊喜一聽也愣了:「怎麼,你們也是?」
話音落下,營中所有紅衣軍將士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取出自己的甲胄互相穿戴。
「難道他們的品德與氣節,不值得敬佩、頌揚嗎?」
魁梧將領靜下心傾聽了片刻,便擰起了眉頭:來著不下三十騎,而他在後方布下的斥候一共都不到三十人。
對於函谷關大敗,他心頭一直耿耿於懷。
白起也終於聽明白了,心頭感覺到震撼莫名。
但犬戎人與百越人的豪傑與英雄,與大漢有什麼關係?
白起放下筷子,鄭重的望著他:「老夫且問你,漢王殿下為戰死沙場的漢軍將士立祠建廟,並奉昔日幽州軍與搏浪軍之將主孫子、廉頗,入祠為主祭,是真是假?」
他攤開粗糲的手掌,接住幾粒細膩的雪花,心頭擔憂的想道:「也不知道家中的羊圈,可曾休整……」
白起張口還欲說,但話了嘴邊,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他一介敗軍之將,豈能置喙紅衣軍軍紀?
魁梧將領終和圖書於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很嚴肅的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們大王說:『守土安民乃軍人最高天職!』」
當然,在孫子、廉頗的這個問題上,不至於如此嚴重。
換個說法。
『還真是割裂啊!』
他眼中的九州,是五顏六色、一團亂麻。
畢竟這隻涉及內戰與朝代更迭,而不涉及民族大義與亡國滅種之仇。
白起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孫子與廉頗,可是周將!」
魁梧將領揉著額頭,理不直、氣也不壯的低聲道:「與老太婆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哪有我們稷下學宮的講授,深入淺出、清楚易懂……」
魁梧將領「嘿嘿」一笑,說道:「您老安心用飯,稍後啟程之時,我會給囚車撞上擋風的蓑衣……」
來人在接近營地三十丈內后就齊齊勒馬,隔著近百米的距離,魁梧將領望見這一彪騎兵也是玄旗玄甲的王師部隊,但看不見旗號,魁梧將領也無法肯定來人到底是不是自家弟兄。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他不禁苦笑著低聲道:「為將者,當與士卒同心同德,老朽乃有罪之身,你莫要與老朽走得太近,致手足生隙。」
魁梧將領面容一僵,磕磕巴巴的低聲背誦道:「武王問太公曰:『將何以為威?何以為明?何以為禁止而令行?』,『太公曰:將以誅為威,以賞小為明,以……」
可他們的功績,與他們是否能入漢廟,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啊!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真正心服口服。
可要說漢王寬宏大量吧,他卻又連最基本的尊重不屑於給降將,用兵之時也是摳摳搜搜的盡想空勾釣大魚!
白起卻被他這番含沙射影的粗俗言語給罵得老臉一垮,差點忍不住將缽盂里的肉湯,潑到囚車外的那張大臉上:「狗嘴吐不出象牙,速走,老夫不想看到你!」
再高明的畫師,沒個十幾年精神病,恐怕也構思不出這樣割裂的畫面吧?
所以,漢王既能公開將兩位周將請進漢廟。
魁梧將領沉吟www.hetubook•com.com了片刻,回應道:「我乃紅衣軍團一二七團長田臧,前邊的弟兄,哪部分的?」
「這或許便是非常人行非常事罷!」
他大聲回應道:「灌師長的追風,到了我們吳師長手裡可沒吃過虧,吃得比我們還好!」
還有著世家大族、朝野百家等等千絲萬縷的聯繫,以及諸如「關中人該歸關中人治理」這樣故步自封的偏見。
在漢王的眼中,天下只分內外,九州之內與九州之外。
魁梧將領也不見怪,轉身按著佩劍就要離去,就在這時,囚車中白起忽然又說道:「回來!」
「吁……」
白起氣急,端著缽盂轉過身子背對著這魁梧將領:「你走,老夫不想見到你!」
經過這一路的相處,這魁梧將領真實的領悟到了,這老頭的兵法造詣的確很高很高,以他稷下學宮校官班乙等優秀畢業生的身份,都完全望不到頂的那種高。
他精研兵法一甲子,豈能不知道孫子與廉頗的功績,到底有多高。
「第二,九州內戰期間,無論是孫子所率幽州軍,還是廉頗老將軍所率搏浪軍,都未放棄自身保家衛國之責,也未與我大漢王師對陣沙場、生死相向,在我們的眼裡,幽州軍與搏浪軍都是前輩,都是友軍!」
白起垂下眼瞼,拿起筷子用飯:「是嗎?且誦來一聽!」
「老爺子,用飯了!」
可偏偏,這樣割裂的人物竟是真實存在的!
也能一腳將為禍一方的世家大族踩進泥底。
無分故朝新朝、無分南北東西,也無分世家大族、朝堂地方……
白起心下喃喃自語道。
大周可是漢王帶著兵馬推翻的!
實是雍州一隅之地,遠不及大漢十一州……
待到馬蹄聲接近這片立槍為營的臨時營地之時,兩個營、整整一千名兵甲整齊的紅衣軍將士,已經集結完畢。
而是函谷關大敗,確乃非戰之罪。
而且還是開在建國之初……
這就好像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剛剛才與手底下的文武大臣們商議完發百萬雄師和-圖-書攻打敵國的國家大事,然後穿著上朝的袞服,出門就左轉進入路邊攤,給自己叫了一碗鴨血粉絲湯,還囑咐店家多放鴨血、多放粉絲、多盛湯……
但以漢王對大局的把控以及細膩的手腕,他同樣能讓自己的那些破敵之法,一個都玩不轉……
魁梧將領詫異道:「你們執行的也是押解任務?」
「原來是紅二師的長官,小校是龍驤師第一加強營營長楊喜,我們師長先前還提起,吳師長欠他一頓酒肉呢!」
魁梧將領也帶著一彪短兵,出迎相迎……他也有些好奇,龍驤師這伙弟兄靠上來做什麼!
雖然乍一聽有些荒唐、不合禮制,但漢王行這等開天闢地之舉,也不是頭一回了,以他那名傳九州的愛民如子、視兵將如手足的名聲,他干出這樣的事,不稀奇!
忽而,滾滾馬蹄聲,從他們來的方向飛速由遠及近。
兩種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的氣質,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
就見抬高的手微微一握拳,一千嚴陣以待的紅衣軍將士便徐徐放鬆了下來。
彷彿雨絲滴落在身上的清涼感,同時從雙手、頸後傳來。
魁梧將領見白起陷入沉思中不再答話后,就沒再多耽擱,四下催促收拾行裝的袍澤弟兄們再麻利些。
再者說,有這兩位周將端坐漢廟之上,大漢還如何彰顯自身的得國正?
正常來說,像他們這種單獨在外執行任務的小股兵馬,在野外相遇時是不能扎堆兒的,既防止被敵軍喬裝自家弟兄給陰了,也防止泄露了任務。
出於對才能的尊重,他動了惻隱之心……
……
犬戎人與百越人里,難道就沒有值得稱道的豪傑和英雄嗎?
因為這件事,無異於是開一個口子。
說到這裏,越發小聲的說:「就別說是您了,就算是我們大漢兩大上將軍蒙恬、李信,當初與我們大王裝那貞潔烈女的范兒,都叫我們大王狠狠收拾了一頓,你看他們現在多老實,跟倆小媳婦兒似的,我們大王指哪兒,他們打哪兒……」
有著故朝hetubook.com.com新朝之分、有著南北之別。
但在白起看來,這仍然是一件無法理解的事……
他略一猶豫,壓低聲音小道:「過了鍾離縣,離金陵可就不遠了,您老適當收收您這副倔驢脾性,千萬莫要覺得我們千里迢迢押解您入金陵,您就有所依仗,可以去和我們大王拿架子!」
他左手按在佩劍上,高高的舉起右手大喊道。
白起驚嘆了許久,心頭轉念一想,若一個人既能扛得起江山社稷之重,眼中又看得見販夫走卒之苦……九州之幸、華夏之幸矣!
兩股兵馬靠近,互相寒暄了幾句后,魁梧將領率先問道:「楊兄弟,你們主力不是還在冀州嗎?你怎麼在這裏?還有,野外相遇,你怎麼能違反軍紀靠上來?」
你之英雄,我之仇寇!
白起想不通,雄才大略如漢王,豈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他是打蟠龍寨就跟著陳勝起事的紅衣軍老兵了,如今在吳廣手下任團長,此番受命押解白起回京師問審,就是在為後續晉陞搭橋鋪路。
現在他終於明白,縱使當初嬴政能撐下去、他能撐下去,雍州軍依然逃不過敗亡的結局!
楊喜連連搖頭:「不是,韓信那廝,兵敗之日就自戕了,我們押解的是項家軍移交過來的姬周戰將李牧,聽說也是大王點名要的人,田團長呢?」
魁梧將領連忙回道:「背誦徹夜,滾瓜爛熟!」
轉而道:「昨日教你《將威篇》,可曾領會?」
魁梧將領點頭:「你們押解的是誰?幽州韓信?」
白起接過缽盂看了一眼,就見油汪汪的肉湯泡著小半碗白米飯,上邊還漂浮著好幾塊烹煮得軟爛的豕肉。
魁梧將領愣了愣,旋即看了一眼周遭收拾行裝的袍澤弟兄們,心頭恍然,旋即納悶的反問道:「這還能有假?」
這樣的氣魄,這樣的格局……
「緊急集合!」
那你為什麼還供奉前朝的統兵大將?
「前邊的弟兄,哪部分的?」
你說前朝暴虐無道,活該被推翻。
「孫子與廉頗老將軍,都是守衛華夏、抗擊外族的大功臣m.hetubook.com.com,這份功績與他們是不是周將無關,換句話說,就這位老祖宗的功績,我等戰死沙場之後能與他們共處一廟,是我等榮幸!」
臨行之前,吳廣曾私底下囑咐過他,白起乃是員難得的大將,令他多掏掏這老頭肚子里的乾貨,同時戳一戳他身上的傲氣。
魁梧將領爽郎的笑著搖頭道:「不會,這是我自己的口糧配給,不違反規定……」
白起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他們再值得敬佩、值得頌揚,他們也是周將啊!」
楊喜慚愧的揖手:「田團長見諒,小校執行的押解任務,無意中發現了田團長的暗哨,心裏放心不下,特地前來看看……」
而在漢王的眼中,九州至始至終都是一個整體、同一種顏色!
也並非是他白起,不如那蒙恬。
不是他輸不起。
一名魁梧的紅衣軍將領,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缽盂過來,打開精鋼囚車下方的送飯口,將缽盂遞了進去。
「下雪了啊。」
但將周將也奉進漢廟,那可完全不一樣了!
他越是深入的研究漢王,就越覺自己琢磨不透漢王漢王。
以他的兵法水平,或許的確能找出不下十種大破漢軍之法。
魁梧將領咧嘴一笑,作為吳廣的心腹,這事兒他也知道。
現在你再將周將請進漢廟,那不成了打自己的臉嗎?
「我們大王從不慣著任何降將,您若敢到我們大王面前求死,他真能賜你一個全屍!」
狗都不會朝仇人搖尾巴,做人豈能豬狗不如?
說漢王小肚雞腸吧,他的氣魄與格局又裝得下這錦繡天下、萬里江山!
粗糲的大手探出囚車,曲指敲在了他的額頭上,隨即一陣平靜的低頌聲響起:「以罰審為禁止而令行,故殺一人而三軍震者,殺之;賞一人而萬人悅者,賞之。殺貴大、賞貴小。殺及當路貴重之臣,是刑上極也;賞及牛豎馬洗廄養之徒,是賞下通也。刑上極、賞下通,是將威之所行也。」
白起睜開雙眼,抬頭望向天穹,陰鬱的天光從囚車的縫隙間垂落,夾雜著細鹽似的雪花。
來人隔著百米,高聲呼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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