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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勝笑呵呵的搖頭：「跟我還瞎扯淡，南疆的戰情迅猛如火，你這個兵部尚書，若是沒怨言，會不聞不問？」

「也因為你出身前線，統兵多年，比京師這些文臣更能體會軍中將士們征戰沙場、從戎戍邊，到底有多苦、有多險，更能急他們所急、想他們所想！」

陳勝自己也嘖了一聲：這喝酒上臉的特點，竟然也跟著穿越了！

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古板漢子，這回卻叫屈叫得震天響，連遠處端著個大海碗充當背景板陳守，都忍不住往這邊多看了幾眼，那眼神，就好像當真是陳勝冤枉了蒙恬一樣……

蒙毅愣了好幾秒，才如蒙大赦的再揖手道：「謝陛下寬恕！」

蒙恬眼神閃爍的遲疑了好幾息，整個人才終於像是泄了氣一樣的佝僂了下去：「末將知錯，請陛下降罪！」

陳勝頭也不回：「蒙毅，滾過來！」

蒙恬低著頭，背心一陣一陣的往外滲冷汗、一聲都不敢吭。

「篤篤篤！」

一個二十八歲打遍天下無敵手、打出浩浩大唐帝國、野心勃勃要做那千古一帝的絕世猛人，他需要屠殺功臣來穩固江山？

這種反差，陳勝不適應了許久、也納悶了許久。

陳勝似是感知到了他的無語，抬眼直視著他，輕笑道：「那你是哪裡來的勇氣，覺得自己再統兵會功高震主，覺得我會忌憚你這個軍團之長？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統領的是我紅衣軍？」

陳勝微微拔高了聲音：「說話！」

開國大典……

效果就是這樣的神奇！

蒙毅垂著頭、踮著腳、彎著腰，一陣風似的出現在陳勝側面。

他親手斟了一碗酒，遞給蒙恬，蒙恬連忙站起身來，雙手來接……這也是陳勝為何要到陳家大院來設宴，蒙恬是外臣，他入長寧宮赴宴，只能是分餐制，也就是一人一桌、隔得老遠，連說話都得大聲，更別說倒酒了。

蒙恬見他露出了笑臉，心下猛然鬆了一口氣，但依然繃著身軀無法放鬆。

蒙恬驀地睜大了眼，手足無措的看著陳勝：『陛下，你不講武德啊，這種事也是能拿到檯面上來說的嗎？』

陳勝聽后，不但未作怒，臉上還再度露出些許笑意，壓手道：「好了好了，都說了是家宴，別那麼緊張，放hｅtuｂｏoｋ•cｏｍ•ｃｏm輕鬆點，有話慢慢說，就當是袍澤間的閑聊！」

但一日未舉辦開國大典，所有人的心頭就總有一種彷彿置身草台班子的不安定感……

蒙恬竟是想了想后，才答道：「回陛下，末將今年虛歲四十有五。」

帶給陳勝最直接的反饋，就是每日送到他案頭前的奏章，一夜之間少了一半。

陳勝聲音一沉，喝道：「說話！」

這次開國大典，陳勝當真只是挑了個好日子，告訴天下人，以後九州這個家，由他們大漢來當了。

這擱誰，誰心頭都多少有點怨氣吧？

陳勝隱約間記得，前世自己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個段子，問該如何分辨一個員工，工作狀態是否穩定？

「君若不負陳勝，陳勝也定不負君！」

蒙恬不敢怠慢，叫屈道：「陛下莫要冤枉末將，末將可從未對陛下有過半分不滿……」

「啊？」

陳勝抱著大海碗，嘴唇油汪汪的發亮：「自保之心、人皆有之，談不上過錯、能想開便好！」

蒙恬看著笑吟吟的陳勝，暗地裡吞咽了一口唾沫，回道：「末將若未記錯的話，陛下今歲二十有三？」

陳勝今日難得破例陪著蒙恬淺飲了兩碗酒，用作外傷消毒的高度數蒸餾酒一下肚，他的臉就紅成了棗色，連雙白都泛紅！

無論文臣還是武將，無論是比拼政治能力還是軍事能力，那一票猛人里能勝過唐太宗者，滿打滿算也頂多僅有李靖一人！

「這些日子，沒少在心裏數落我吧？」

蒙恬裝出一臉迷惑不解的模樣，偷偷望向一旁的傳菜員蒙毅。

在開國大典前，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大漢統治九州，已是定局、再無更改。

漢軍體系中，誰人敢謀反？

平心而論，開國帝王屠戮從龍之臣，內里的確是存在一定道理。

蒙恬再度挺直了腰桿，大聲回應道：「回陛下，末將只是覺得，仗已經打完了，再戀棧兵權，于公于私都是大禍，末將誹謗陛下，罪該萬死、請陛下治罪！」

陳勝頷首，又道：「那你知道，我今歲多少歲嗎？」

蒙恬心頭暗凜，面上卻是越發委屈了：「陛下這就冤枉末將了，論對南疆與朱雀戰區的了解，陛下了如指掌，末將遠和圖書不及也，此番南疆之戰，主將、參謀長皆是陛下親定，末將兩眼一抹黑，豈能胡亂置喙？」

蒙毅捏掌，一揖到底：「下臣知錯，請陛下降罪！」

陳勝沒再逼問他，恰好蒙毅送上來比人臉還大的一海碗白米飯，他接過飯碗，招呼遠處端著一模一樣大海碗的親爹過來，父子二人用羊肉湯泡著飯，大快朵頤。

陳勝輕出了一口濁氣：「去，給我弄碗白米飯來，用大碗！」

「再者說，南疆送回京師的戰報，末將也都看過了，白參謀長應對的恰到好處，既無不妥，末將總不能雞子里挑骨頭吧？」

「還有入廟之事，英烈祠就是給你們這些人準備的，只要你們的戰功夠高，裡邊就一定會有你們的位子，你蒙恬，已經是註定能上主祭台的人，包括我，百年之後，神位也會和你們一起，蹲到英烈祠上……」

這個時空的漢高祖陳勝，比之與唐太宗李世民或許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往口中扒拉了一口飯，咀嚼著吞咽之後，才繼續說道：「也別老想著封無可封、進無可進之類的，統兵大將你是當到頭兒了，但封侯呢？入廟呢？」

開國大典之後，這種不安定感，一夜之間就消弭了大半！

當然，隱患也是存在的……

「每一項，都關係著前線將士們的身家性命！」

二月初十。

好幾日後，他才猛然醒悟：這些狗賊，合著以前都是欺負老實人啊！

但陳勝是受所有漢軍將士擁戴的！

而那種工位乾淨得跟狗舔一樣，連個保溫杯都沒有的員工，不是有潔癖，就是已經在計劃著提桶跑路！

畢竟，誰會在一份不穩定的工作上，傾注精力和感情呢？

陳勝在長安區陳家大院設宴，宴請蒙恬。

蒙恬：……

就像是三伏天里，炫上一罐帶冰碴兒的快樂水后，打的那個碳酸嗝。

「不過把話聽清楚嘍，是『封、也、不、世、襲』，就算是王爵之位，也傳不到你們的兒子孫子手中，話我可是說得清清楚楚，沒有藏著掖著，別以後真封，才當說我陳勝說話當放屁！」

卻不知，唐太宗「天策上將」之名閃耀隋唐交際，大唐的那一票開國猛人，諸如：李靖、秦瓊、尉遲恭、程咬金、長孫無ｍ.hｅｔubｏｏｋ.ｃom•coｍ忌……

畢竟朝中有資格論功行賞的文臣，有且僅有：韓非、李斯、范增這三人。

「你們是更希望，千百年後的子子孫孫們，還能指著我們的灰孫子們說：『這可是功勛之後，大家可不能欺負他們！』」

當前這個時代背景下的開國大典，最重要的環節：論功行賞，被整個省略掉了！

「你兵部看似是個吉祥物、是個清水衙門，但實則不然，你們負責的乃是統籌調度全國兵馬，包括制定大戰略、跨軍區調兵遣將、協調兵甲糧草等等事務！」

三家爭鹿，最後卻便宜了司馬家，令世人長嘆上千年……

「你是不是覺得，武將做到你這個地步已是封無可封，再做下去就功高震主了？」

你前腳舉旗，後腳就「咔」，腦袋搬家！

「下臣在！」

蒙毅墊著腳尖，走得飛快，權當沒看到兄長的眼色……

「還是說，你覺得以你先天境大圓滿的武道境界，壽數會比我這個亞聖還長？」

畢竟打了勝仗，贏了天下，卻一不給封侯、二不給賞土，甚至連開國大典都沒讓回京參加……

「或是覺得，我命你卸任紅衣軍軍團長，回京師擔任兵部尚書，是忌憚於你？」

蒙恬條件反射般的挺直了腰板，大聲回應道：「回稟陛下，末將沒有！」

最好的反面例子，就是司馬懿和他的晉朝。

朝中的官吏，將該他們自行處理的公務、該他們自己承擔的責任，統統推諉給他這個大王，可不就是欺負老實人么？

「往後再有什麼風吹草動，不應該再是特戰局來告訴我，而是敵人還沒出窩，你們將已經將他們的作戰計劃給我擺我的王案前！」

開國大典后，是以份為單位。

「都關係我大漢國泰明安、領土完整……」

他又不傻，一接到長寧宮種從來的請柬，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了，這些話，他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

別說是本職工作了，就算是需要各部協調才能開展的公務，他們都能商量著把事給辦了，頂多是辦完之後才給陳勝上道奏章，彙報一下來龍去脈……

陳勝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我再問你，論兵法造詣、論士氣軍心，你我孰高孰低？」

文官們也就罷了。

「以前我們君和*圖*書臣袍澤，相互扶持、並肩作戰。」

連不遠處的蒙毅，隱約間聽了一耳朵，都逃也似的加快腳步開溜了……

各部主官，恨不能放個屁都先給他上道奏章，詢問他能不能放。

武將們，就多少都有幾分怨氣了。

更重要的是，唐太宗登基之時，年僅二十八歲！

「若能傳下去一個人人尊敬的好名聲，難道不比傳下土地、家產，更可靠嗎？」

陳勝目不轉睛：「我再給你一個組織語言的機會，有還是沒有！」

這一幕，莫說是蒙恬蒙毅哥倆，就連佯裝路人甲的陳守見了，都嘖嘖稱奇：講真，他給陳勝當了這麼多年的爹，連他都沒見過陳勝飲酒……

而在陳勝記憶里，另一個時空中厚待從龍之臣的開國帝王，最著名的就是唐太宗。

只是很多對於歷史一知半解之人，只知唐太宗厚待從龍之臣，只知煙凌閣二十四功臣，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陳勝笑眯眯的說道，英氣逼人的俊美面容在變得通紅如棗之後，意外的少了那股子懾人的威嚴，多了幾分爽利、憨厚的之意。

他豎起三根手指，言之鑿鑿的說：「我蒙恬若曾對陛下有過半分怨言，就教我明日出面便被馬車撞死、跌落茅坑淹死！」

「還是不出二三百年，就有無數人拿著刀劍，拍著我們的灰孫子們的面頰，說：『你們不就仗著你們的祖宗是陳勝、是蒙恬嗎？有什麼可牛的……』」

他只會遺憾手底下的猛人，會老會死！

「讓你走馬上任，不是為了閑置你、限制你！」

開國大典前，是論車為單位。

陳勝「嘖」了一聲，沒好氣的笑著壓了壓手：「好了，都叫你別扯淡了，我為何在這裏設宴請你？可不就是想你我袍澤，能放下拘束說幾句掏心窩子的真心話么？你若是還這樣裝模作樣，那可就真沒意思了！」

雖然同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陳勝的話，落在他的耳中，分明就是：『你喜歡怎麼死？是五馬分屍？還是千刀萬剮？』

其他文臣，就更沒那個奢望了。

陳勝提起筷子夾了一塊滷雞肉喂進口中，慢慢咀嚼，三年的走地雞，經過簡單的滷汁，肉質又韌又香，極有嚼頭。

這一連串問題，把蒙恬都給問懵了，滿腦子都是：『是啊，我是哪https://m.hetubook.com.com來的勇氣……』

唐太宗還有侯君集之流謀反……

說是設宴，但擺得還是四方桌、條凳。

本來就是為了安撫人心，還搞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恩賜姿態，噁心誰呢？

「我只是說過『王侯不輕封、封也不世襲』，並未說過絕對不封！」

陳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蒙毅轉身就往伙房方向奔去，因為跑得太快沒看路，還險些撞翻吃瓜吃得太專註，不自覺越靠越近的背景板陳守。

……

連這三人，都沒有封侯封公的念想。

「而是既因你是王師第一人，無論是履歷還是戰功，都壓得住各軍區的驕兵悍將！」

答：工位越亂的員工，越是穩定，那種工位亂得跟家似的員工，只要你不開他，他就能幹到你破產。

陳勝不緊不慢的問道。

陳勝斜睨了他一眼：「就你兄長這直來直去的死腦筋，他想不到這些彎彎繞，是不是你背地裡給你兄長出謀劃策呢？」

「這麼跟你說吧，犬戎、百越，哪個都值一個王爵，你們誰人能帶著軍隊打進這兩家老巢，將我大漢玄旗插遍他們的每一寸土地，我立刻封他為王，王號都可以讓他自己選……」

他問道：「蒙恬啊，我問你個問題，你今年多少歲？」

這個問題，還用得著問嗎？

好一會兒，蒙恬才捋順了其中的道理，羞愧無比的向陳勝揖手道：「末將目光淺薄、心胸狹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萬請陛下降罪！」

反正論兵法一道，全天下的武將也沒幾個能在您面前保持自尊，不差我蒙恬一個。

「所以，你非但不能鬆懈，還得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就是睡覺，都得給我睜著一隻眼盯著各處戰事、各地蠻夷！」

這個嗝一打出來，嚴酷的環境所帶來的灼熱感、焦慮感都沒了。

四肢百骸都透著一股子舒坦勁兒，整個人一下子就安定、從容了許多。

陛下你若是想踐踏我的自尊，大可不必如此婉轉！

「我希望以後還能一如既往……」

他只會遺憾手底下的猛人，還不夠多！

一身玄色常服的陳勝坐在北面，一身玄色勁裝的蒙恬坐在南面，蒙毅親自上菜。

陳勝點了點桌面，認真的說道：「你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狗日的是不是準備跟我玩兒藏拙自污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