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上地下，人道永昌
第五百一十八章 論科學
「諸君若有不服，儘管來辯！」
哦，原來這他娘的叫科學……
「回想當初，朝廷決意開展新生活運動之時，儒家大賢荀子曾問過我，何為科學？」
「倘若當年，燧人氏沒有選擇發明生火方法，而是選擇了將火焰歸結于神明的恩賜，你們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他們只是根據自己的樸素的情感，將從宣講政令的小吏們口中聽來的科學觀念講解，與從新生活運動的領悟相結合，模模糊糊的將科學定義為了一種與陳舊、與封建、與野蠻所相反的相反的，更加新穎的、開放的、文明的東西。
陳勝快步上一陣尋找澡，果然看到熟悉的圓臉兒老頭兒，站在人群中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講得不錯，有我老人家當年論道九州那氣勢！」
「雜交水稻大傢伙兒都知道吧？」
「變化與威嚴，並不衝突！」
「我十分歡迎大家來辯駁我的觀點，事不說不明、理不辯不清嘛！」
「那些富足的百姓，想吃些牛肉驢肉滿足一下口腹之慾，卻又懾于朝廷的律法條文而不敢聲張！」
陳勝還是正色回道：「變化放到漫長的時間線里，就稱不上是變化，而法家的威嚴，也並非是來自於一字不改、不動如山，而是來自於公正、公平、公開！」
「而我法家之學，側重威信、側重精準。」
此刻聽陳勝娓娓道來，大多數百姓心中都有茅塞頓開之感。
「我答曰：科學就是研究世間上所有道理的學科。」
「陛下所言科學思想，側重變化、側重發展。」
「陛下之言，請恕微臣不敢苟同！」
陳勝心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在法家長久以來的認知當中，朝令夕改都是法家大忌！
他高舉著雙手圍觀人群的心神也慢慢的跟上了他的講述，開始思考。
他們低著頭，不敢直視前方的陳勝。
老頭撇了撇嘴，淡淡的說：「你是看不起你自個兒，還是看不起我老人家？」
「這些m.hetubook.com.com，都可以視作是科學思維所帶來的發展！」
「高山會變溝壑、滄海能變桑田，承認世界時時刻刻都處於變化當中，才能真真正正的跟緊時代的步伐！」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打個比方，國朝新立之時，九州嚴重缺乏能作為四口之家壯勞動力的大牲口，於是朝廷便立法，嚴禁民間私下宰殺大牲畜、販賣大牲畜，藉以提升境內大牲畜數量、加快大牲畜在九州境內的繁衍……這一條律法，沒毛病吧？」
「嗨！」
「你們說，還會有如今燦若星河的華夏文明嗎？」
但周遭的百姓，卻都在大點其頭，暗暗的回道：『沒毛病！』
他的話音落下，周遭諸多百家名士看他的眼神，微微有了些變化……可以啊韓老闆，戲不錯啊！
「長此以往，誰人還敬畏律法？」
「長此以往，只會衍生出兩個結果！」
「沒有火種煮食獵物，燧人氏發明了鑽木取火。」
「畝產三石半的雜交水稻，取代了畝產一石的粟米……」
「又要具備哪些條件才能多抽穗？大豐收？」
「我給大家舉個例子，十年之前，識的字、看過書的，僅僅只有極少數世家大族中人，在大多數人都不認字、未曾讀過書的環境中，不認字、不讀書，也可以活得很自在，也有機會做一些很體面的活計！」
「就好像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稻子種下去，就會發芽、長苗、開花、抽穗……」
周圍眾多百姓的眼神中，終於露出了懵懵懂懂之色。
似乎是察覺到了韓非心頭所想，陳勝轉動身軀掃視四方，高聲呼喊道：「世間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萬事萬物都處於變化之中！」
「可有多少人知道，稻子為什麼能發芽？」
他們現在有些相信，這君臣倆不是在唱雙簧了。
韓非愣了足足有三四分鐘那麼久。
陳勝具體而形象的詳細解說了許久后，話鋒一轉道：「但後
和圖書來我想了很久，覺得『科學』，不應該只單單定位一門學科，它更應該是一種指導人進步的思想、一種促進人向前的人生準則！」
在場之人聞聲一扭頭，就見一名年輕的法家吏推著當朝御史大夫韓非的輪椅入場。
陳勝彷彿沒有聽到他們的議論聲。
「我希望能將我的一些淺薄領悟，說與大傢伙兒聽。」
很淡，但的確是血腥味兒！
長寧宮宮門外的小廣場上，數萬金陵百姓圍成一個大圈，目不轉睛的望著中心的陳勝。
幾乎所有法家刑徒，終其一生都在追尋一套可萬世不移的經國治世之法。
卻又在私下裡不斷偷偷交頭接耳……
見了他，在場百家名士們的目光漸漸變得古怪，有種看雙簧的鄙夷和滑稽之感。
「但十年之後，朝廷大力普及了基礎教育，我們的下一代人，大部分人都識的字兒、讀過書，他們將在識字、讀書的環境中生活、競爭，到那時候，你不識字、不讀書，幾乎不可能再有機會做一些體面的活計！」
「今天不是朝廷的政令宣講會，而是第一次科學觀念辯論大會。」
他們不相信，一條愛民護民的善政，怎麼可能會演變成自家陛下口中那種亡國之禍！
「六年，只用了六年，他們就做到了旁人要數十年、數百年才能做到事！」
「大傢伙兒不必非要要認可我的領悟。」
「科學思想，如何指導我大漢律法進步？如何促進我大漢律法向前？」
陳勝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周圍百姓們的眼神，見他們的眼神隨著他的述說並未變得清明，反而有越來越迷茫的趨勢，當下話鋒一轉，說道：「我們不妨再換個角度想想！」
「沒有庇護所防禦猛獸，有巢氏發明了房屋。」
陳勝還余再繼續解說，眼角的餘光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當即又詫異又是精細的挑了挑眉梢，將到了唇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好像聽明白了。
可自家陛下說的，不是這片土地上已經發生過的事，就是這片土地上極其有可能發生的事。
「保護大牲畜的律法條文，成為空談、成為擺設，進而影響所有律法條文的公正與威嚴！」
陳勝抿著唇角，慢慢皺起了眉頭：「一點臉都不要了？」
可此刻聽了陳勝的話后，他怎麼覺得，萬世不移之法這個概念，從一開始就是大錯特錯的？
反正話里那股子麻木不仁、草菅人命的味兒，他們是怎麼嗅，怎麼覺得熟悉……
「因為他們在培育的過程中，摸索出了對的方向、對的方法……」
「夏商時期的奴隸制，如今早已被州郡制所取代。」
「可輕可重之刑，何來精準之說？」
「再給大家舉個例子。」
「這就是變化！」
而人群的最裡邊，乃是一個個高冠博帶的百家名士。
有點網友線下面基那味兒……
隨著他的述說，周遭的無論是百家的名士、還是金陵城的百姓們，都慢慢的瞪起了雙眼，心頭說不出的荒誕。
『罷了，過猶不及！』
韓非略作沉思之後，也頷首道：「大牲畜自古以來便是百姓家中的壯勞動力，保護大牲畜就是促生產、保護大牲畜就是護民力！」
他認識這老頭這麼多年，回回見面不是在夢中，就是兩人都出動化身。
又好像沒有……
連他們自個兒如今鄙夷一些不夠文明、不夠禮貌的人和行為事，都會稱其「不講科學」。
但那些話連起來，就著實與他的認知南轅北轍了。
但說實在，科學到底是什麼東西，大部分百姓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原本就沒指望一場集會，就能引導百姓破除封建迷信，相信科學。』
且，所有法家刑徒，都堅定不移的相信，萬世不移之法，是真實存在的！
頂多也就是豐年之時，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民
和圖書不舉、官不究。
他吐字清晰而有力的緩聲道，聲量雖不大，卻清晰的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我也不是人皇，只是科學觀念的主講人、辯論手。」
「倘若有一天，我大漢境的大牲畜，多得遍地都是、畜滿為患，朝廷又該當如何？」
「縱觀我華夏上下浩浩幾千年，實際上就是一部總結教訓、吸取經驗、不斷進步的恢弘歷史進程！」
這還真是他頭一回見著這老頭的真身。
「我也由衷的希望，大傢伙兒能提出更加貼合我大漢實際、更具有指導性作用的觀點……」
韓非能豁出老臉來配合他唱雙簧，他的確很感動。
「萬無一失而已！」
陳勝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清楚、聽得明白。
半個時辰后，集會漸漸散去。
當南疆的戰鼓開始擂響之時，金陵城的鐘聲也敲響了三聲。
但這個借口，委實缺乏說服力啊！
「任何人，固執的繼續用十年前的眼光，來看待十年之後的九州，他都會越來越看不懂九州，也會慢慢的被九州所拋棄！」
適時，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傳入場中。
這陣子，他們的確是聽『科學』這倆字都快聽出繭了。
陳勝緩緩點頭道：「這倒也沒錯，可是……」
「若是不修改保護大牲畜的律法條文，那麼百姓們就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這些祖宗一樣的大牲畜，繼續過著貧窮而困苦的生活。」
他笑著試探道：「我還能拿我自己的老命開玩笑不成？」
「這，就是科學思維！」
他放緩了語氣，低沉的說：「我們華夏人族或許就得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之後，才能掌握生火的方法，華夏文明也有極大可能會因此推遲數十年、乃是數百年才能發展壯大……」
「一條原本是處於好意，為百姓著想、為長遠發展著想的善政，就此淪為草菅人命、官逼民反的暴政！」
他負著雙手，將背脊挺得筆直，一襲不帶任何紋飾的寬大袀玄，將高大而魁和-圖-書梧的身量襯托得淵渟岳峙，既有大岳挺拔之雄偉、又有絕壁聳立之冷峻。
「如果按照傳統的選種育苗方法，也是有可能培育出雜交水稻的，但從以前的畝產一石、到如今的畝產三石半，要培育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中間還不能出差錯，出了差錯可能就前功盡棄了！」
老頭勉強的笑了笑，壓低了聲音說道：「外邊打得太厲害了，就我老人家這點莊稼把式，去了也是給老祖宗們添亂，索性就來你這裏避兩日，你家大業大的，總不至於短我老人家一口吃的吧？」
「不至於這麼不相信我吧？」
……
唱雙簧，哪有這麼狠的，下死手啊！
他震驚的上下打量這個有缸粗、沒缸高的煤氣罐兒，問道：「竟然是真身來的？」
「要麼，朝廷一刀切的執行到底，逼得餵養大牲畜的農戶們，守著肉山一樣的大牲畜，窮死餓死！」
不允許宰殺大牲畜，特別是牛馬的律法條款，古來便有，算不得多稀奇。
「沒有工具以橫渡大江，黃帝發明了舟楫！」
「朝令夕改之法，何來威信可言？」
他問的是韓非。
「要麼，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餵養大牲畜的農戶們，『借刀』殺牛宰驢！」
「但我們的農家大師們，培育出雜交水稻用了多久？」
見他已經猜到了，老頭也懶得再瞞他，反正他一開始就沒贊成過瞞這崽子，是孔子與鬼谷子一力要求他瞞著陳勝的。
韓非卻似未感知到這些異樣的目光，鏗鏘有力的越說越大聲，有震耳發聵、咄咄逼人那味。
「您老這回……」
「再往前推，倘若當年有巢氏沒有學習飛鳥在樹上鑄巢，進而發明出『房屋』這個概念，可能那一批遠古先祖，就不會選擇下到地面，學習漁獵、學習耕種，而是繼續像猩猿一樣在樹上蹦來蹦去。」
他氣定神閑的大聲說道，舉目望向周圍的諸多百家名士，卻無一人敢直視他的雙眼。
「他們為什麼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