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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煬從黑色金屬文件櫃里拿出一疊精緻的晶元盒子與硬碟碟，裏面滿載數據文檔，主要是有關基礎工業生產與獸醫學的內容，這些內容可以協助月面龍族製造合適的工業品和藥物。

「我沒有什麼本性可言，我的一部分壞掉了。」凜音感到賽博精神病正在影響自己，她時而感到自己一分為三，就像鹿野正人那樣，同時出現在不同地方。

「我要出發了。」徐煬整理行裝，穿上一件口袋很多的白色風衣，戴好陶瓷面具，往外走去，「你是想去月球，還是待在屋裡？」

她從未想過尼斯托公司竟然還有這麼奇妙的礦業基地，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對這一切感到訝異。

徐煬沒有減速，只是把艙門打開，凜音發動魔力，跳上機艙側面，然後走進內部，將門狠狠拉上。

凜音安靜地蜷縮起來，有那麼幾秒鐘，她感覺在塵世中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小窩。

「是啊，又怎麼樣呢？」凜音悶悶地說，徐煬的話完全印證了她目前的狀態，漫無目的，一無所有，在世間遊盪的黑客魔女。

她睜著眼睛，看到周圍環境一點點變化，從具有實感的機械地面變為半懸浮的晶體材料顆粒，再往前她甚至都能感到一股吸力在拉扯著自己，正前方的黑暗隨著光源的出現變得明亮，但光與暗的界限不那麼分明了，一切都光怪陸離，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

「你能找到更好的助手。」

「ｈttｐs://wｗｗ.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ｃｏｍ但凜音小姐在這世上獨一無二。」

「日子還長呢……」徐煬從窗外的荒山中收回目光，落回凜音身上，「而且我的確需要一個助手。」

「閉上眼睛往前走吧。」徐煬帶凜音一步步往前，朝著這些礦物的源頭行進。

「月亮上的殖民者。」徐煬點頭，他打量凜音，知道她心裏有許多苦惱，「……我們一點點來吧，坐到我身邊來。」

「很無力吧。」凜音繼續說，聲音很輕，彷彿在說一件和她無關的事，她倚在窗邊，目光投向外面的黑暗郊野，「所以，等我上了月球，我的夢想也就結束了，我可以坦然去死了。畢竟，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天文台，沒有劇院，沒有幻覺；接下來的一切都是如假包換的真實月亮。」徐煬帶她進入黑門基地。

不只感到生活無趣，凜音還感到生活的虛無。

「它們？」凜音的眼神不斷閃爍。

月面龍的技術發展難以一蹴而就，人類所點明的科技樹，龍族需要從頭開始消化，對人類來說十分簡單的蒸汽時代科學，于龍類而言都得改造為龍類學識。它們體型龐大，工廠與機器的尺寸必須數倍於人類，相應的流水線與技術工藝也全都大相徑庭。

凜音躺回到沙發上，面朝內側。沙發墊子底部散發出一股好聞的清潔劑的味道。

「沒關係，不用訓和-圖-書練。」徐煬解釋，「我去過了，它們在那裡建立了一個生態圈。」

「我討厭開玩笑。」凜音冷冰冰地說，語氣中不含一絲憐憫或含糊的成分。她開始生氣了。

「當然，人來到這世界就是為了完美地實現自己的本性。」徐煬目視窗外，他看見山巒起伏，樹林覆蓋在漆黑山上猶如山巒所披的綠色外衣，山體本身則像沉默的巨人，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不置可否，「你還年輕，可以一遍遍推倒重來，永遠不遲。」

「為什麼要去月球？」徐煬慢慢引導，他不想給凜音增添任何額外負擔，她已經夠辛苦了，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精神壓力，徐煬對此一清二楚。

「我不想看電影也不想去天文台。」凜音望向徐煬，冷冷地說，「更不想去酒店或者森林里，最不想去郊外。」

「月火」蒙德對它的後代不怎麼關心，大多數時候放任這些青年與幼年龍自謀出路。自從和尼斯托公司建立聯絡起，銳意進取的龍族領袖「血焰」佩拉吉婭便渴望用人類的技術和藥品提高月面龍族的生活質量，為此她願意用大量礦物進行交換。

「我原諒你了。」凜音閉著眼睛說，「帶我去天文台看月亮吧，我知道你的意思。」

凜音屏住呼吸。

——然後她被抽走，消失在了地表。

凜音挪過來，將頭靠在徐煬的膝蓋上。

穿梭機在巨大倉庫中央的停泊平台上停住，徐煬帶凜音下來。

ｈttｐs://ｍ•ｈｅtuｂｏｏk.ｃom•ｃｏm「謝謝你在我身上花時間。」凜音悄聲說。

「你不是自己說要去月球上看看嗎？」徐煬在房間里漫步。

「……」凜音閉上眼睛，裝作沒聽見，直到徐煬把門關上，並且去發動匿名號，她睜開眼睛，看到那黑色、纖薄的穿梭機緩緩從機庫中開出，她再也忍不了，跳下床，飛奔出去，「等我！」

「你不用特意敷衍我，真的。」凜音從沙發上坐直，她的聲音聽起來清脆悅耳，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清新而凜冽的聲音。然而此時伴隨著這悅耳聲音的，卻是一種深含未發的惱怒與嫌棄。

凜音坐在徐煬身旁，他遞給她一罐黑咖啡，當她喝下那冰冷苦澀的液體，眼睛里冒出點點星光。

她想到很多奇妙的畫面，包括各種影視漫畫中對危險月球的描述，傳聞那裡到處都是危險怪物，以至於人類的登月計劃十有九空，勇敢的宇航員屢屢失蹤。

她能想象的出來莉拉怎樣精心照顧這些傢具，她把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那麼莉拉到底是名任勞任怨的機械女僕，還是名萬人敬仰的特大企業社長？每次想到這裏凜音都會被搞糊塗。

「沒有花錢的目標，」徐煬慢慢地說，「沒有奢侈品的追求，沒有情感上的深度寄託，沒有親人，沒有歸屬，沒有安全感，沒有交心的朋友，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

凜音看向窗外的夜色，已經離開城市，前往荒郊野hｔｔｐs://ｗwｗ•ｈeｔubook•cｏｍ.ｃｏｍ嶺。

「……！」凜音回過神來，「尼斯托公司的火箭發射計劃，我是第一名測試員。但你們連新聞媒體都沒告知，這樣發一枚火箭有意義嗎？而且我也沒接受過太空旅行訓練。」

徐煬點頭。

「礦山？」凜音抬頭看到無數的礦物從漆黑的基地深處被帶出來，彷彿那裡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礦物寶庫一樣。

「所以，現在你終於有時間了解一下自己是誰了。」徐煬轉頭看她，「不需要為錢而活，不需要為愛人和親人而活，不需要為事業而活，不需要為團隊而活。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別緊張，」徐煬拍拍她，「你需要的只是時間。人和魔女都有一樣偉大的特點——即便在最壞的環境下，我們的精神也是不可剝奪的。」

「……」凜音低下頭，沉悶地把咖啡罐放到一邊，將臉埋在自己的雙手當中，「……去月球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所以我給自己訂了這樣一個目標，活過一天又一天，假裝自己還在為此努力。」

緊接著她看到徐煬不見了。

「就在這裏重新開始？」凜音輕聲說。

「去那裡幹嘛，」徐煬輕鬆地說，「我們去的是月球，不是別的地方。」

除了把資料帶去月亮交易，徐煬還要幫微十月個忙。

「神經病。」凜音悶悶地說，「離我遠點。」

這個目標如此荒謬，如此遠大，卻又只有這個目標能支持她活過每一天。

周圍沒人活動，只有少量和_圖_書合成人在做例行維護工作。巨大的機械臂吊著一箱箱礦物從他們頭頂劃過，齒輪、履帶和傳送平台連成一個高效運轉的運貨裝置，而且是十二個傳送帶同時運作，響聲之大，震得地面微微晃動。

她曾經付出熱愛的隊伍在一場衝突中被公司部隊摧毀，只剩凜音隻身在塵世中飄遊，猶如孤立的原子，隔絕在所有其他結構之外。

凜音沉默了一會，然後回答：

她喊起來，心臟砰砰跳，又想到徐煬說的話，她閉上眼睛，咬著牙往前走，無論前面是什麼。

搬到另一個城市，搬到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人們總是這麼說。

此時穿梭機剛好升空，瞬間駛入茫茫夜色當中，凜音看見金碧輝煌的璀璨城市在他們下方散發出浮華氣息，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廣告燈牌和全息光影，她懸著的心慢慢放下。

微十月和杜遷遷的感情時好時壞，微十月強硬又耿直，杜遷遷敏感又狡猾，自然有許多磨合上的麻煩，她們曾各自跟徐煬抱怨過對方如何不好，脾氣如何惡劣。此外，微十月在月亮上還遺留了幾樣私人物品，希望徐煬幫忙帶回地面，她因為厭棄父親，早就不想返回月亮宮殿，只可徐煬從中代勞。

「真的。」徐煬檢查一下基地情況，發現可去，「今晚就出發，剛好我也有事要上月球。」

「活著的理由……」徐煬還未想過凜音會這樣回答。

「給自己一個活著的理由。」凜音說。

無意義……

上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