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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啟發都是自己從經驗教訓里總結出來的，是自己在黑夜裡摸索著走過了這麼長一段路，親自艱難地做了每個決定。不管是處置狐狸和巫女也好，還是處置這個世界線上的米萊雅，哪有什麼完璧無缺的見解，有的只是徐煬自己的心靈和意志。尼德萊特既然當年沒有立時給徐煬指教，也別想在這麼多年後的今天批評徐煬的選擇。

「我安裝了主觀緩時植入物，剛才在她的指導下練了練。」葛城淺站起來，就像一隻豹子挺立，鋒芒內斂，作訓靴套在腳上，和身上的紅正裝很不相稱，她一把將外套扔下，只著一件運動襯衣，背對徐煬，顯出兩肩醒目的刺青和新的黑色脊椎骨。

「……因為這八年來，已經好久沒遇到人正對著我發脾氣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遇到了，結果還是這樣。」徐煬說。

她不知道主人的想法如何，如果主人的語氣透露出對小米萊雅和尼德萊特的不滿，莉拉會收拾他們的，激怒主人在莉拉眼裡自是死路一條。

「主人，關於米萊雅和尼德萊特？」莉拉捉摸不透徐煬的意思，還是出聲詢問。

她當年其實很年輕，二十歲左右，經過八年後，還是比徐煬小不少，仍然顯得英姿颯爽。

「葛城淺要去西海岸了吧。」徐煬說。

「算了吧，我現在的事情可太多了。」凜音兩手插兜，望向葛城淺。

匿名號上的眾人們，徐煬、法洛莎、小島葉子、葛城淺、崔俊友、尼德萊特、莉拉、李孝敏、羅西婭、A40。回顧這份彌足珍貴的名單，徐煬只覺物是人非。

那個狡猾、自私、殘忍的萊拉，完全就是法洛莎的翻版，但她卻能一帆風順，毫無懸念地在魔女的晉陞途徑上步步高升。有魔女之神的傾心和*圖*書培養，萊拉怎麼可能平凡度過一生。

徐煬知道，他過去做的所有抉擇並不都是對的，它們不是聖人的，也不是完美無缺的，絕對有紕漏，絕對有做的不公道的地方，絕對有雙標行為。

「……」A40摸不著電子腦，只覺得葛城淺像變了個人。

「一開始是這樣，直到我發現我們跟尼斯托公司帶來的秩序越來越不相容。」葛城淺說。

「我還以為你會完全投入到酒水生意和香煙貿易上。」徐煬之前揣測她完全帶著葛城幫轉型成貿易公司了，事實卻不太一樣。

「我當然知道，我支持你們的一切但我的弟兄們呢？五年來，大多數人都轉型成了尼斯托公司的戰兵，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毫無怨言，會津城帶出來的三千人，時至今日也是死的死傷的傷，徹底稀釋在了尼斯托公司的龐然大軍里。我帶著他們的撫恤金去見叔叔阿姨們，幫他們解決傷殘補助金的問題。我想親自對他們的生死負責，而不是對公司的手續忙前忙后……我不奢望別人能明白，但如果要為我一直信奉的義理負責，我還是要把剩下的人帶到更適合我們這種人生活的地方去——我還是要帶自己的幫派。」葛城淺深呼吸。

「來了啊。」凜音轉頭看徐煬，她的眼睛在墨鏡背後眨了眨，「講龍大會的情況如何？」

「你不是喜歡井井有條的新秩序嗎？」徐煬不解。

她的整條右手臂已經經過多次改造升級，現在是一條堪稱改造典範的作戰手臂，散發出暗金光澤，簡直就像一柄動能大鎚，足以在一拳之內摧毀整條街道，光是看著她的巨型機械臂都會叫宵小退避三舍，這是葛城淺過去想都無法想象的力量。

「主人還在想著昨天的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呢。」莉拉太懂徐煬了，她端進來早餐，有青檸片三文魚、米飯、味增湯以及蘿蔔。

「我知道了！我要克制自己的憤怒，先讓萊拉囂張一段時間，然後等到她最壞壞、最招人討厭的時候，忽然啪的一下，將她打翻，這樣她就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了。」徐澄說。

新的生活柔化了她面上的稜角，但身體素質是一點沒落下，將鮮紅的正裝撐得筆挺，漆黑領帶披掛在身上，兩側站著好幾排忠心耿耿的幫會骨幹。

凜音呼出一個煙圈，她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我也感覺我和陸鏡的故事有兩個版本，另一個版本要比現在的版本激烈多了。」

「但西海岸太危險了，誰也不知道那裡會發生什麼。」徐煬說。

「有的人就是天性自由。」凜音抬頭，「你不也是嗎？你沒有厭棄一成不變的生活嗎？你本來是最自由的那個吧。」

徐澄在座位上捏著自己的手指頭。

神暉號掠過上京的魔女學園，徐澄望了一眼學園，知道她的永世大敵「激光眼」萊拉就生活在那裡，接受法洛莎的親自教養，毫無疑問將會打破紀錄，迅速成為下位魔女甚至上位魔女和統御者，成為未來最耀眼的天驕和魔女天才，尼斯托公司下一代魔女的中堅力量。

次日，徐煬醒來后，腦海里還沉澱著尼德萊特昨天說過的那些話，指責他對七生結緣和桐野憐世的處置不公正，而對小米萊雅的贖罪過分要求。

但這麼多年的道路上，也沒有人真正當過徐煬的「導師」啊。

「那個愛看二次元的尼德萊特叔叔是好人呢，為什麼爸爸不跟他說話？」徐澄問。

「那就去看看吧，把A40也叫上。」徐煬站起來。回憶當年的事情m.hetubook.com.com讓他有種重返青春的感覺。

「有一群東方人組成的幫派，他們來求我們了，他們知道葛城幫是北部列島最後的大派，於是希望求我們過去支援。跟他們對抗主宰運動、街道之龍、安第斯幫會等團伙。西海岸確實比這裏更有意思。」葛城淺慢慢地說。

「打是不必了，接應我們的人隨時可能到。」葛城淺重新披上正裝，她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莫測的力度。

「別管他們了……他們會自己找到出路。」徐煬選擇相信尼德萊特。

凜音背靠倉庫的灰色水泥柱站著，嘴裏叼著一根煙，戴墨鏡，白髮在散落在耳朵兩側，她披著棕色夾克，上面印著一隻白頭鷹。

他一開始想勸導徐澄，但轉瞬間他又想起過往，這簡直像是對法洛莎識人能力的侮辱。

主觀緩時植入物！

是泡泡……徐煬恍然大悟。

「有兩個世界線，過去我們曾經去昆墟然後一敗塗地，現在有了第二次機會。這次不能再輸了。」徐煬點頭。

「西海岸？」徐煬問。

葛城淺走向徐煬，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部列島好不容易才有了秩序，你們又走向無序的那一側了。」徐煬無奈地說。

「你還是可以去找她。」徐煬提議。

因為多了一個朋友，徐澄就不是那種孤僻的性子了。泡泡性情暗弱，徐澄就漸漸變成了積極、主動的一方。要不然兩個人都是小悶豆，在一塊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

徐澄和泡泡還在睡夢中，神暉號就平穩地找到A40，然後把他們都帶到港口去了。

大概小米萊雅會成長為不錯的女孩，畢竟覓影也會去那裡經常走動。尼德萊特這些事在他心裏留下古怪的印跡，刷新徐煬對二次元的印象。

「憤怒會讓你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和_圖_書，有時候甚至會讓你們後悔。」徐煬心平氣和地跟她們說。

「憤怒！憤怒喏。錢被鼠人偷了很憤怒。臭老鼠不可饒恕。」泡泡也想起生氣的事情。

「但還是生氣！」徐澄撅起嘴，「我要打爆一切！」

那時候他才二十多歲！現在卻已經三十近半，把徐澄從地上爬的笨笨狀態帶成一個奇妙的小大人。

他在床鋪上翻了個身，在自己的數字心智內選中這段記憶，本想刪除，但還是決定留著，往後有人再這樣指責他，他也有駁回的經驗。

徐煬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法洛莎當初斷言徐澄會長得跟徐煬一樣，平靜、寬厚、克制、耐心，發展出為某種事業獻身的意志力，變成徐煬的繼承者一類。

「你看，如果讓憤怒控制了你，你就變得不像你自己了。你可以讓憤怒流過你的心底，再決定怎麼做，是讓它爆發出來，捍衛你的尊嚴。還是意識到這件事並不重要，走向更理性的解決方法……」徐煬慢慢地說。

「去吧。」徐煬把徐澄放走，他看到她興沖沖地拉起泡泡的手，跑到屋子裡玩大冒險去了。

「『穿梭機眾』還是一如既往呢。」莉拉笑道。

「對，而且凜音今天也約了您呢，就在葛城淺那邊。」莉拉道。

「嗯……太壞了。」徐煬發現徐澄不知何時已變得很聰明，發展出了古靈精怪又頑皮的性格。這算是徐煬教得好還是教得不好呢？

莉拉沒有參与剛才的事情，但她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此時也默默觀察一切。

從尼德萊特那裡出來后，徐煬、徐澄和泡泡回到神暉號上。

「他無所謂，時間會撫平一切。不過今天是個絕佳的範例，跟你們講講怎麼控制自己的憤怒。」徐煬帶她們在神暉號的坐位上坐下。

在上京港口邊的倉和_圖_書庫里，葛城淺坐在一堆舊船隻零件上，喘著粗氣。

至少不能讓萊拉有好日子過。

——睡眠刷新了他的思緒，他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記仇，和他現在的「身份地位」相比，尼德萊特的話無足輕重。

神暉號上的環境太過悠閑，徐煬回自己屋睡下了；兩個小孩也是，玩累了就在遊戲艙內直接睡覺；連織星娘都會待機。

「那個可惡的傢伙，叫做萊拉·瑪杜莎，兩眼放激光的魔女，一看到她就生氣！」徐澄握緊了拳頭。

寶寶莉拉本來在工作，後來想到自己應該像個寶寶一樣，把其他事情都交給別的機體，故而也原地睡下了。

一想到這，難以抑制的憤怒就在徐澄心裏升騰。

「首先，你們有憤怒過嗎？」徐煬問，「生過氣之類的。」

「來和我打吧！」A40從徐煬身後轉出，高舉「櫻逝」。

「我會去成為那座夜城的大人物，難道我沒有撼動世界的資格嗎？」

「是啊，徐煬，北部列島是太過平靜了，平靜到讓我感覺我在做夢，一場好久的……不真實的夢，我打了一輩子架，是，我學過放棄，但我放不下，還有我的兄弟們，他們也渴望去一個更不守法度的地方，更自由的城市，他們打算打出自己的名聲，而不是成為尼斯托公司里平平無奇的一部分，而西海岸是全天下最自由、最有發財機會的地方。」葛城淺說。

但結果全然不同，徐澄是如此鮮活、如此生機勃勃，她在座位上活力四射地晃動著，已經準備去玩別的東西了。真奇怪，幾年前徐澄還只是安靜的孩子，跟動物朋友們在一起。

徐煬望向兩側那些殺氣騰騰的幫眾骨幹，他們在這些年來對葛城淺忠心不二，已經轉型成了真正的精英部隊，各個沉默不語，士氣高昂，身穿統一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