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終末殘響
第九百五十五章 空白畫布的油彩
地標般的小摩天輪在碼頭終點停擺，周圍是一頂頂彩色帳篷，沙灘外有一列高大的棕櫚樹，掩映著海岸公路以及酒店的彩色外牆。
它長期與公司聯盟的特工合作，他們交出自己的靈魂和壽命，法厄斯傳授給他們「汽化」的特殊法術。
「我是覺得，人們本來就可以自己組織生產和生活，每個成員既是自己身體和能力的主人，同時也是整個社會的領袖和主人，每個人在各自的社會裡都有等同的地位和權重。現在，所有原先統轄一切、壟斷一切的勢力都已經受損了、被打慘了。那麼，群龍無首，天下大吉。」徐煬道。
「按你的想法，之後就再也沒有那種強勢的大型企業了，也沒有權勢者能逼著別人做這做那了。這之後，就只能真誠地相信人們會自然地走向秩序狀態，在沒有管理的情況下自己謀生。」門農無奈道。
「是的，是的。」門農頭髮花白，穿一件灰色正裝，對徐煬畢恭畢敬，他伸出手和徐煬握了握，臉上露出笑容，「終於又見到您了，徐先生。」
「當然，這本來就是你的主意，你倡議讓整個世界去中心化，各過各的。我這個『大人物』回到西海岸之後，發現確實如此，他們都自己過自己的了，根本不在乎我了。也沒有我當年所習慣的『精英階層』以及富人俱樂部了，留下的人們開始憑著自己的想法抱起團來。」門農抱怨。
「還是西海岸的工作文化更適合你。」徐煬說。
「那還挺好的。」徐煬不以為然。
和-圖-書「書店？」徐煬好奇。
「資源都集中到巨型企業裡頭了，民生停留在很低的水平，科技極高，生活極差。」徐煬說。
他的私人穿梭機像只緋紅的雀鳥，停在沙灘上很是醒目，一個高大的機器人當先下來，站在穿梭機旁，充當保鏢。
「它只不過是張鐵椅子，硬邦邦的。」法洛莎嘲笑。
若說文明像一張駁雜的畫布，那它已被接連不斷的戰爭火給擦得乾乾淨淨。而今倖存的人們，正一筆又一筆，給它抹上新時代的色彩。
「好像各個委員名單上沒有提名你。」徐煬說。
門農當年是西海岸條約組織的議長，夜門科技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大人物，天劫前2個星期剛卸任，躲過一劫。神暉號也是他送給徐煬的。
「人們都累了。」徐煬說，「那時候的人們窮得可怕。」
「我之前確實回到泰西洲的故鄉，但我不能適應那裡的環境，一切都太老了，節奏太慢了，那裡的人們也不喜歡我，我六點就起來工作，其他人還昏昏欲睡。我就像誤入沙丁魚貨艙里的那頭鯰魚。這幾年環境又差，各地隔絕，危機四伏，到處都是外星怪物，真不自在。」門農無奈道。
「……是的，天劫過後，很多人都變了，很多想法也變了。」門農嘆氣。
「它們還參与新世界的規律制定嗎？」法洛莎問。
她坐在全新的神座之上，雙手放于椅側扶手，等待眾神現身。
「我在11歲的時候，從書店裡買到兩本書，一本是《電路編www.hetubook.com.com程設計入門》，另一本是《深淵上的火》，前一本里寫的東西，已被我歸檔到晶元里的待銷毀區了，但后一本書里講的故事，我一直記得。書裏面的故事……太奇妙了，80年過去了，故事還是那麼美，那麼美！小說里的故事，帶我享受了無與倫比的奇異生活，我覺得我們人類就是靠故事維持生活的。所以我也應該開書店，給年輕人兜售故事，今年我91歲了，在將近百歲的時候，我好像真的有空去開一家書店了。」門農抬起頭，眺望天穹。
「坐在神座上的感覺如何？」徐煬好奇。
「是啊，但我一出生就有機會進入巨型企業，所以沒什麼感覺。現在想想，那些出生在貧窮地方的人們，一出生沒有擁有的權益，這輩子也爭取不到了。」門農說。
門農看著起伏的大海，思緒彷彿飄回到了童年。
徐澄離開了，徐煬沿木製碼頭步道行走。
「那台機器人是泰西洲盟約工業生產的『烤肉爐』？」徐煬問。
門農點點頭，與徐煬分別。他坐上自己的穿梭機，回到西海岸破舊的城市當中，那裡還有上千萬從內陸撤下來的倖存者們，試圖一磚一瓦地重建城市。
「過去，奧爾仙安就是在神座上發號施令，它當初吞噬了登神機器，力量何等強大，所有神都被迫膝行向前，朝拜奧爾仙安。」法洛莎帶徐煬進入神座空間。
「你好。」徐煬接通信號。
「不、不會。」法洛莎被徐煬提醒，想到這，不由得起身。
「你是我見過最偉大的理想主義者，你說的真像個美麗的夢。」門農長長地嘆息，「——也許我真該退休了。」
她站在類似於黑色舞台的高階之上，下方是許多座位，呈半圓狀朝向法洛莎的位置，不久它們就會一個個到場，參与第一次諸神會議，決定新世界的法律。
「我在莫妮卡樂園碼頭。」徐煬說。
「我馬上過去。」
「智慧生命從混沌無序中首次產生思想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走入秩序狀態了。」徐煬說。
他之前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會在這裏散步，以為遊戲里的東西永遠是遊戲。
「是的，但這是自願的。理事會的成員都是自願的，其他人對理事會提供的資源也是基於自願原則提供的。而理事會做的事情也不是管理或者統治，而是不抱私心地協助整個文明抵和*圖*書禦外敵，說實在的，理事會做的是苦差事。」徐煬說。
徐煬背靠金屬欄杆，門農過了五分鐘后就來了。
他回西海岸了嗎？徐煬心想。門農不該在泰西洲的某個地方養老嗎？
「謝謝你。」門農嘆氣，「我只是想，人們恐怕很難達到那種理想的狀態，可能人們以後還要開倒車。」
「對，誇張點說，這座城市在呼喚我。所以我興緻勃勃地回來了，而且我來的時候滿懷願景，我想，雖然我只是新泰西洲的榮譽公民，但我可一點不比當地公民差，我有知識，有專業能力，還有自己的資源，應該能出人頭地。」門農說。
「不參与，炎多要回家。」徐煬說，「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炎多要堅持找到它的三個兄弟然後一起返回星雲鄉，因為它一個人回去就太孤獨了。」
泛青的海水在金屬欄杆底下涌動，這是西海岸著名的莫妮卡樂園碼頭，許多電影和遊戲都曾在這取景。
「祝你好運。」徐煬和他握手。
法洛莎重聚神座的碎片，就像當年在會津城一樣，她再次進入神座空間，召集所有遠古神秘者。
炎多和它的三個兄弟到來了。
公司聯盟原先收容了第四位巨神，現在也將其放出，即氣態巨神法厄斯·菲耶。
……
「不倒車就不配叫歷史了。」徐煬說。
「噢，徐先生，我在西海岸了。能煩請您撥冗見一面嗎？」門農問。
未來是從現在開始的。
「你也會讓他們跪下來前進吧。」徐煬說。
人不能總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徐煬心想。過去www.hetubook.com.com已經一去不復返，歷史本身已遭殺害。曾經聞名遐邇的偉大存在，要麼隕落，要麼遭人遺忘。
「不是一個，是二十個，西海岸未來會分裂成20個涇渭分明的城市，龍舌蘭裔城、夏人街、彩虹旗社區、大土著社區、黑裔社區、機械人街道、毛茸茸族之街、二次元市、拉拉菲爾保留地、新葛城幫、五十星旗……全都亂了，各過各的。」門農哀嘆。
「但你還要建立理事會，還有理事會的軍隊。」門農困惑地說。
他對目前世界上的細微變化頗為關心，天劫后，泰西洲的公司將剩下的產業資源集中到了一起，另建了泰西洲盟約工業。
「怎麼回西海岸了？」徐煬問，「你當年不是想退休嗎？」
「哎，現在算好們？現在的西海岸很奇怪，我過去所欣賞的『穩定』已經蕩然無存，再也沒有員工手冊和生活指南之類的東西能指導我們的生存。」門農說。
「西海岸在響應號召，正準備建立一個新的市民共同體。」徐煬道。
「找回你過去的理想吧，我猜，你回西海岸本來以為自己能謀個市長噹噹，現在市長當不成了，但你還可以找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徐煬說。
「我想。」門農頓了一下，然後重複一遍，「我想開一家書店。」
「我感覺現在人們的心裏正在萌發一些真正與理想息息相關的東西，這些東西打出了火花，會打造出一種比過去更偉大的公平社會，塑造出大胆的奇迹。」徐煬說。
就在這時，徐煬接到通信邀請，是羅希特·門農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