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如今不同了。」赫連榮說道：「當初赫連春敢流放貧僧的家人，那是因為大遼依舊自覺強大。可如今的大遼，北有舍古人作亂，南有北疆軍的壓迫，岌岌可危之際……」

「……江中郎攻破霍南后，隨即整頓城中，本以為要殺些人，誰知曉城中碩果僅存的幾家豪強出來，主動幫忙……」

「江中郎掌控住了霍南縣，豪強們主動帶路，找到了守將隱藏著的糧倉。」

但誰都沒想到，楊玄竟然放過了潭州城，改為突襲潭州之後的霍南縣。

那時的他躊躇滿志，一心想在潭州立下軍功，凱旋寧興，也算是衣錦還鄉。

赫連榮點頭。

就一個江州。

沈長河暗自嘆息，心想難怪此人不得重用。

於是，人心安定！

「別高看了人心！」沈長河說道：「使君掌控三州后，清洗了數次，依舊有人不滿。」

楊玄笑道：「簞食壺漿迎接王師？」

「你要記住一句話。」沈長河看似對謝暢說，實則看著馬河，「越有錢的人，就越怕死，越貪婪。」

潭州城通往未西縣的路上，十余騎看著遠方，良久策馬往右側去了。

陳雷突然問道：「你來作甚？」

陳雷擺擺手，軍士告退。

「是嗎？」

二人相對一視。

否則打下未西縣還得留下軍隊整肅看守。

畢竟老闆都說了，把未西縣擱在那，等潭州城破了，守將要麼跑路，要麼只能等死。

「國公可在？」斥候問道。

楊玄坐在馬紮上，身側姜鶴兒在稟告。

「可那是楊狗，我大遼之敵！」

「想拿貧僧去向寧興表忠心？」

「你……」

消息不斷傳來。

赫連榮笑道：「貧僧和那人倒是有些往來。」

「北疆大軍來了。」

可林駿這般竭澤而漁，就沒想過以後嗎？

說完軍士就後悔了，心想這不是給詳穩上眼藥嗎？

楊玄在琢磨林駿的心態，換了他自己，在這等局面下也會打壓豪強，但卻不會用林駿這等暴烈的手段。

赫連榮彷m.hetubook.com.com彿知曉他在想什麼，說道：「國公執掌北疆以來，豪強們也曾弄出亂子，不過國公卻有理有據，在律法的圈子裡收拾他們。如此，那些豪強知曉，只要自家不觸犯北疆的律法，不有損我北疆大局，再如何折騰，國公也不會收拾他們。」

楊玄沉吟著，「霍南縣守軍有些少，大部被抽調到了潭州城中。謝暢這是要捨棄下面小城池之意。如此，丟在那。潭州城一破，未西等地自然就破了。」

老夫也時常說有生皆苦……謝暢不自在的乾咳一聲，他沒事兒就喜歡去方外燒個香，拜個神，求個長壽……求個富貴。不就是馬河口中的肉食者嗎？

「莫要逼人太甚！」陳雷眯著眼，「你這不像是來做說客的模樣！」

關鍵是，沒幾個人了啊！

而且，保證他和馬河無話可說。

「越是如此，越是下手狠辣！」陳雷說道。

抱著赫連榮的大腿，嚎哭，「下官一直在思念使君啊！」

「我本就是陰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既然不來，繼續歇息。」

軍士行禮，「國公，潭州那邊並未出兵。」

就憑著這個，大長公主也會留著赫連榮一命。等楊老闆攻破寧興，兩口子卿卿我我，赫連榮風光出獄。

陳雷正在發獃。

噗通！

「我臨走前交代，若是泰州大軍出動，南賀隨即出兵，破泰州！」

江州是赫連通戍守，老爺子自然不會投敵。

警告寧興城中的文武官員嗎？

防守和進攻永遠都是一對冤家，矛與盾之間如何博弈，考校的是雙方主將的能力。

「陳雷可在？」赫連榮抬頭，有些唏噓的看著城頭，當年他曾帶著陳雷在這裏指點江山。

殺的豪強們都做了帶路黨！

赫連榮說道：「林駿割據三州后，先是地方豪強不少反對，殺了一批。今年以來，林駿瘋狂擴軍，差了錢糧，於是尋了借口，又殺了一批。殺的豪強們怕了。」

馬河行禮，「多和*圖*書謝沈先生。」

一路晃蕩，一個多時辰後到了未西縣。

在得知王老二到達潭州后，未西縣就戒嚴了，城門緊閉。

「霍南縣一丟，未西縣就危險了。使君那邊……」謝暢試探道：「何時能來援？」

赫連榮說道：「國公，貧僧請命去勸降守將。」

「國公的目標不是江州，而是，寧興！」赫連榮平靜的道：「國公這人吧！有個毛病，那便是記仇。寧興一破，你確定自己能殉國？」

赫連榮起身，「十息！」

他突然側身看著沈長河，「沈先生一來潭州，就把霍南縣等地的軍隊大部弄到了潭州城中，這是早有準備？」

從生下來就不容易，所以才說有生皆苦。

陳雷突然微笑道：「我倒是還有個法子……」

「九！」

「趕走！」

人啊！

「在後面！」

「勸降？」陳雷冷笑，「當初你被擒獲，本該求死，可你卻歸降了楊玄。鷹衛得了消息，稟告寧興。先帝便流放了你一家子去了極北之地。那邊是舍古人的地盤。舍古人的殘暴你我都清楚，你的家人，多半不在了吧？」

楊玄大馬金刀的坐著，接過烏達遞來的水囊，仰頭喝了一口，快意的道：「他不來援，我便攻打潭州。來援，我便攻打泰州，乃至於辰州。」

勸降歷來都是高風險的活，不小心人進去了，腦袋從城頭丟下來。

赫連榮拱手，然後發現不對，趕緊雙手合十。

「時移世易……」韓紀暗示赫連榮，別為此行險。

大軍到了潭州外圍，楊玄率軍繞了個圈子，在潭州和未西縣之間蹲點，沒想到潭州連個斥候都不派來。

他的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這便是以勢壓人！」韓紀笑道。

「三！」

姜鶴兒說道：「所以我就說，林駿號稱北遼名將，可和國公比，差遠了。」

時移世易，妻兒家人都走了，他也失去了追逐名利的心思。現在，就想弄些大動靜出來。

謝暢點頭，「都看牢了，不過，老m.hetｕboｏk.ｃｏm.com夫以為他們不敢作亂。」

軍士說道：「那僧人說……當初勸您莫要鑽營。」

謝暢先前看了馬河一眼，看似帶著笑意，可眼底卻冷冰冰的。若是沈長河不在，馬河前途堪憂。

「告知陳雷，就說，當初勸他莫要鑽營的那個人來了。」

陳雷看著他，「為何出家？」

有了落腳點，糧草輜重就有了存放地，不至於堆積在大營中，日晒雨淋不說，一旦被突襲，一把火都完了。

哪怕林駿割據了三州，可三州官吏和軍民，依舊把自己視為大遼人。

無後顧之憂，才能姿態從容。

「國公，未西縣那邊……」韓紀俯身，「可要拿下來？」

那麼，殺降將有意義嗎？

「嗯！」赫連榮坐下，從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地圖，「未西縣，國公的意思是丟著，潭州一破，自然就破了。貧僧本不該來，可想著當年有那麼一段香火情義，便來了。」

陳雷目光閃爍。

「若是林雅執掌朝政，那麼狠辣應當。可此刻卻是大長公主垂簾。若是處置降將的家人，固然能令將領輕易不敢投敵，可……大遼還有什麼城池值當防禦？」

「五！」

小鶴兒的馬屁總是這般甜，外加真誠，楊老闆受用了。

「我知曉。」

「可我的家人還在寧興！」陳雷說道。

大才多半德行也不大好。

「城外！」

「詳穩。」

「國公。」烏達過來，帶著一個軍士，「斥候回來了。」

陳雷一怔。

陳雷跪下。

可陳雷卻霍然起身，喝問，「他在哪？」

軍士進來稟告，「城外來了個僧人……」

前出五里不到，數萬大軍正在歇息。

陳雷的眼中多了異彩。

沈長河招手叫來報信的軍士，問道：「北疆軍來了多少人馬？」

「有……有……」軍士正在吃餅，鼓著腮幫子，說的不大清楚。他用力把食物咽下去，翻個白眼，「兩萬余。」

這些帶路黨……楊玄搖頭笑道：「這讓我想到了國之將亡，人心必散。」m.hetuｂook•ｃｏｍ.ｃom

但林駿後面又說，要用這等人，你必須有洞察他心思的能力，否則，總有一日會挨他一刀。

楊玄知曉赫連榮是想亮個相，「此去小心。」

你殺了他們，能警告誰？

……

「林駿乃是逆賊，三州之地的官員將領都是從賊。若是要處置你等的家人，早就動手了。」

而且，他的上官謝暢就在這裏，當著上官的面揭開肉食者的麵皮，你還想升遷？

這話通透，卻刻薄！

沈長河不答反問，「城中的豪強們看牢了嗎？」

從楊玄以往的經歷來看，他最愛突襲。

未西縣中的將士被抽調了六成去潭州城，剩下的人馬只能固守。

那你就得小心他們從背後捅你一刀，或是半夜悄悄打開城門。

陳雷眯著眼，轉了幾圈。

沈長河笑道：「你有大才，老夫自然有責任把你舉薦給使君。到了泰州，好好乾！」

馬河說道：「兩萬余來攻打我潭州，那隻能望城興嘆。下官以為，楊玄的主力，應該就在左近，就等著我軍救援未西縣……半道伏擊。」

「哪來的？」城頭軍士喝問。

謝暢笑道：「還不多謝沈先生？」

大軍歇息，但斥候們卻忙個不停。

那麼，大遼還剩下什麼？

「你等在外面等候。」

「霍南縣，丟了。」

「報名！」

但林駿用人卻不拘一格，他沒有道德潔癖，你就算是無恥他也敢用。

赫連榮看看值房內的擺設，「太奢華。貧僧當年曾說過，你的性子太急，做事總想著急功近利，不好。」

「八！」

赫連榮當初執掌潭州城數年，也有些人手。

「而且，你大概忘記了一事，大長公主的那個孩子，生父，便是國公。」

沒坑你就算是謝暢心胸寬敞。

「說有生皆苦的，大多是衣食無憂者。肉食者也說有生皆苦，不過，更多是貪婪導致的。」馬河笑道：「他們一邊說有生皆苦，一邊拚命想法子延續壽元。享受慣了，人上人做慣了，自然捨不得死。」

落腳點的作用還不止於和圖書此，有了落腳點，大軍進可攻，退可守。

「國公，這是死守之勢啊！」韓紀說道：「老夫以為，這是在等待林駿的援軍。」

而陳雷，就成了倒霉蛋。

赫連榮走進來，「數年未見，本以為你該升遷了，沒想到，依舊在未西。」

老子的麾下，神特么的一群神經病……楊玄滿頭黑線。

赫連榮把騎兵們丟在外圍，自己一襲僧袍到了城下。

「應當不止。」

斥候遠遠的放著，輪換速度快，突襲的難度大幅度增加。

楊老闆會活剝了你，為貧僧報仇！

可絕大部分人一邊說著有生皆苦，一邊拚命的去追求名利，主動跳進苦海中，高喊著：再苦些吧！

但到了後來，對手多半都有所準備。比如說潭州城，在不斷襲擾燕北城之後，潭州城的城防就加強了。

謝暢面色一白，「老夫想著他會突襲潭州，沒想到，卻是包抄後路。」

「國公讓貧僧在身邊參贊，貧僧總得要做些什麼。」

「和人稱兄道弟無趣！」

林駿說過：無恥的人，我以利誘之，他自然趨之若鶩，傾盡全力。

每逢攻打一處，北疆軍的前鋒宛如迅雷般的突然出現在城池之前，用最猛烈的方式破城，為大軍贏得一個落腳點。

陳雷擺擺手。

「七！」

赫連榮微笑道。

「六！」

他並非沒有城府的人，但知曉謝暢心狠，若是此刻不把話說在明處，弄不好謝暢就能在守城期間尋個由頭，處置了馬河。

這人，果然是個狠的，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所以王老二哪怕清剿了幾支斥候，依舊沒法偷襲潭州城。

晚些，赫連榮來了。

赫連榮帶著十余騎出發了。

赫連榮曲下左手無名指，僅存小指。

赫連榮笑了，「你的性子貧僧知曉，最是急功近利。若是拿著貧僧去寧興表功，大長公主定然會賞賜你，興許，能讓你成為寧興守將之一。」

楊玄猶豫了一下。

「四！」

「帶了來。」

這特娘的！

沈長河微笑道：「此戰後，你跟著老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