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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顏玉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挪開視線。

「娘，先生今天誇我聰明呢！」

從許承文之前的種種表現來看，此子並非愚蠢之輩，行事應當不會有紕漏。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等再次開口時，語氣中已然沒有了絲毫感情。

有人輕聲提醒一句，衛顏玉回過神來，記憶中的身影支離破碎。

「殺了吧。」

衛顏玉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後者的生機一點點流逝，直到徹底沒了氣息。

女人腳下是仍在奮力向上進攻的禁衛軍，左右皆有火光炸裂。

「衛顏玉！」

玄鐵澆築，摻雜了暗金與曜石。

作為一個母親，她或許可以原諒許承文犯下的一切過錯。

她藏於袖中的手幾次想要伸出來，但最終卻還是變成了冷漠的一句。

「我、我……」

寧永年紋絲未動，但將台周圍的木欄卻寸寸崩裂。

四顧茫茫，儘是鮮血與巨響。

寧永年聞言定睛望去，下一刻臉色便瞬間陰沉到了極點。

「母、母親，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但作為許家現任家主，為了許家上下幾百口人命，抑或說冀州數千萬相信許家的百姓…和-圖-書…她卻必須要許承文死。

飛灰隨風盪起，撞在仍掛在高桿上的許承文的屍體上，粉身碎骨。

雖然與數丈厚的城牆相比要薄很多，但這樣一扇城門即便任由二品高手來隨意轟擊，想要破開也最起碼需要數個時辰的功夫。

寧永年的眉頭越皺越深，直到身邊的李懷忠突然輕聲提醒道：

「我曾給過你機會。」

只見衛顏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面殘破襤褸的牙旗，旗上雖滿是血跡，但正中的「寧」字卻分外明顯。

……

真正令寧永年會有如此劇烈反應的……是那十幾個被高桿高高掛起的人影。

「嗯？」

「哇！哇！！」

直到一方盡滅。

毫無疑問，是冀州軍突然加強了這側的守勢，強行盪空了一片城牆出來。

是許承文反悔了？

「……」

不過這才剛剛開始……

「……」

只見那原本激戰正酣的南城門之上已沒有了紅色的人影，放眼看去儘是密密麻麻的黃甲。

不過單是這樣其實並沒什麼。

謀劃了這麼久，最終卻沒能一舉拿下冀州城無疑有些遺憾。

但如今相差https://m.hetubook.com.com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不由得寧永年不心生懷疑。

因此強攻肯定不現實，只能智取。

不過身旁眾人無人敢動手，皆是猶猶豫豫的相互看著。

一點火光亮起，緊接著開始蔓延，眨眼間便將牙旗盡數吞沒。

「……」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沒有任何謀划能做到分毫不差的地步。

衛顏玉做出了她的選擇。

四肢無力低垂，渾身儘是血跡，明顯都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皇上，城牆之上情況有變……」

他強忍住心頭怒火再仔細看，然後就發現了站在許承文屍首之下的那個女人。

嗷嗷待哺的嬰兒，牙牙學語的孩提，躊躇滿志的少年，風華正茂的男子……

那麼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兩人的目光于戰火中對撞半空，雖然都不能看清彼此的表情，其中裹挾的情緒更是大相徑庭……

寧永年此時已看不見冀州城，看不見廝殺的戰場。

按照此前謀划，此門應該在一刻鐘前就被打開，然後禁衛軍中的精銳會一涌而上，直接打冀州軍一個措手不及。

如醒時入夢，腦海中突然和*圖*書閃過一幅幅畫面，耳邊似有陣陣聲音回蕩。

血色的月光下，衛顏玉轉身看著痛苦掙扎的許承文。

「是！末將遵令！」

很明顯，沒人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寧永年背手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之上，眉頭緊鎖，對整個戰場的局勢毫不關心，視線里只有那扇緊緊合起的城門。

突然，一個微弱的聲音于嘈亂的廝殺聲中斷續響起。

「母、母親……」

而最中間那具屍體的腦袋還被繩子吊起，似乎是有意在給自己看……

衛顏玉並不清晰的面龐映在火光中，即便烈焰將她的衣袖燒盡，將她原本白皙的手臂灼的血肉綻開也沒有鬆手……直到牙旗上的「寧」字在火焰中變成一片片翻飛的黑灰。

「咔嚓！咔嚓！」

今夜之戰只打了半個多時辰，雙方將士的死傷雖多，但放到整個戰局中只是九牛一毛之數而已。

「周將軍……」

「救、救救我，母、母親，救我……」

「皇上！末將在！」

可就是這一眼，卻讓寧永年再次愣住了。

但有一點可以確認。

許承文哀嚎著一點點爬到衛顏玉腳下，血淚混雜的仰m.hetubook.com.com頭哀求。

她只是這樣默默注視著如同一灘爛泥般的許承文，眼神中的情緒似乎無比複雜，卻又好像空無一物。

「母親，這玉佩是我親手雕的，還請道長加持過，定可保佑你平安！」

可為何直到現在南城門都沒有絲毫要開的跡象？

寧永年心中嘶吼咆哮，目光陰冷，如利箭一般直射過去。

冀州城外，將台。

這火遠看很小，卻好像又很大。

「娘！娘！孩兒六十四脈全通！日後肯定可以成為一個絕世高手，到時候絕不會讓你和爹爹受丁點委屈！」

「……」

深吸一口氣，又抬眼向城牆那邊看了一眼。

既是預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正是許承文。

而此時隨著一陣冷風吹過，寧永年心中的情緒也已逐漸重歸平穩。

幸好前者本就已奄奄一息，只要放任不管，估計用不了多久的功夫自己就會死去。

腳下的哀求聲越來越小，許承文的眼神也從不甘變得絕望。

不過她卻對這一切都熟視無睹，只是平靜的遙遙向這邊看來。

「……」

「帶著這些人的屍體，隨我上城牆。」

幾息之後，寧永年突然扭頭看向身hｅtuｂｏoｋ.ｃｏm.ｃom邊一個穿著金紋黑甲的男人。

「南城門不會開了，鳴鑼收兵吧。」

雖然許承文已經背叛了許家，但他畢竟是衛顏玉的兒子、許家唯一的嫡系血脈。

「呼啦！呼啦啦！」

那就是至此開始，兩人都已不會再給對方和自己留任何一條退路。

「孩兒今後定加倍努力，只求早日為母親分憂！」

還是被發現了？

「孩、孩兒……錯、錯了……」

不管怎麼樣，寧永年一直都保持著冷靜思考的能力。

綉著金龍的纛旗迎風招展，彷彿旗上之龍都活過來了一樣。

如今謀划已經失敗，那肯定不能再一股腦的強攻，必須要等後續部隊到了之後再做打算。

血染水寒風似刀，此時有子不如無。

「夫、夫人，公子他已經……」

周曉本就覺得不能這麼打，因此當即抱拳應聲，轉身躍下帥台去安排收兵之事了。

而朝中唯一一個知道此事的許家細作，項世淵，也早已永遠閉了口。

他只是彷彿看見了無數的新鬼被烈焰燒得衝天而起，然後在陰間晦澀的、永不見天日的暗空中盤旋，墜落。

男人名為周曉，官拜鎮西將軍，本是這次平叛大軍的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