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鐵馬冰河入夢來
第328章 老張頭的故事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卻又很難。
而那句話則是——
四品，不行。
他不停地出招、出招、再出招，雖然始終有留力，但卻沒有注意到張本初已逐漸疲於應對。
前無古人的一品境近在咫尺，沒有任何一個武人能在這種時候保持淡定。
一邊是至今無人可習得全部三十六式的「落穹」，一邊是窮盡張本初畢生所學的「落月星河」。
突然，李梧桐有些忐忑的小聲問道：「不知我們以後該如何稱呼您呢？」
三品，不行。
新月已生飛鳥外，落霞更在夕陽西。
也正是那一劍，讓老周頭真的明白了挑月劍的可怕。
看了看老張頭微微顫抖的手，魏長天停頓片刻，然後大咧咧的一揮手。
但魏長天卻是沒有猶豫，立刻便替他做了決定。
老周頭已經沒有心力，也沒有能力再繼續去遊歷，於是便在大寧住了下來。
兩人于涼州天山比了整整一夜的劍。
但是，突破一品境的誘惑實在太過巨大，老周頭不能、也不願就此停下。
但抱劍而眠的張本初卻是最特殊的一個。
但就在他六十歲時，途徑一座靈山，在山上遇見了一位老道。
「依我看就還叫你老張頭吧。」
但那一彎弦月卻以長久的空缺，提醒著人們這世間總是遺憾居多。
五品，不行……
不過旁邊的老張頭卻在此時輕輕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手掌也慢慢不再顫抖。
白殿是劍派大宗，弟子人人用劍，宗派絕學「落穹劍」共分三十六式，能夠習得的招式越多便說明此人越有劍道天賦。
老道以一根柳枝為劍，三招敗了老周頭，並在離開前留下了一本劍譜和一句話。
老周頭這一路上曾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劍道高手，能夠自創劍法的亦有不少。
老張頭愣了愣，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他幾乎走遍了大寧的三十六州，亦改了姓。
人掌控不了劍法，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而事實確實如此。
一夜之間，兩人雖未曾說過一句話，但卻好似就此成為了摯友。
此劍法可斬世間萬魔，但卻斬不得心魔https://m.hetubook.com.com，好自為之。
老周頭也是一樣。
因為老周頭不知道那個得入一品境的「人」，究竟還是不是自己。
「可、可是前輩原本是姓周的。」
他或許是想要成全老周頭，也或許是想要成全自己。
張本初的張。
其後，老周頭拒絕了當時大奉皇帝的嘉賞，在擊敗了十位劍道高手之後繼續向東，穿過西漠戈壁，來到了大寧。
「那、那個，前輩……」
也正因如此，老周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絲突破一品的契機，就彷彿只要將挑月劍練至大圓滿，他便可突破前無古人的一品境。
劍可挑月，得入一品。
並且老周頭每在實戰中施展一次挑月劍，便會感覺自己越發難以「掌控」這門劍法。
在這裏，他遇見了出山歷練的這二十年中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個對手。
從二品到九品，從頂峰到谷底。
不過，在六十年前，老張頭便已經七十歲了。
「就姓張……」
……
而張本初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依舊一劍一劍的給他喂招。
李梧桐小聲爭辯道m.hetubook.com.com：「如今已過去六十年了，總歸是要做回自己的，不是么？」
那一劍已不再受自己的支配。
他自北向南一路行來，前十年未嘗一敗。
那時他還不姓張，而是姓周，來自距離大奉數十萬里之外的極北之地，白殿。
「不改、不改。」
總之在天亮之時，他終於再也無法接住老周頭那彷彿真的將月亮挑落的一劍，于天山的寒霧中被斬掉了腦袋。
那時李岐和寧永年都未繼位登基，懸鏡司的指揮使還是魏兆海。
此後的幾年，他一邊繼續南下尋人比劍，一邊苦練挑月劍法，終在兩年後將挑月劍練至小圓滿。
而後者亦沒有喊停。
故事到這裏便講完了。
七十歲時，老周頭到了大奉，恰好遇見尚未有主的蠱雕在懷陵府作亂。
這劍譜便是挑月劍。
「你！」
下半夜，老周頭突然心有所悟，換了劍招，改用挑月。
彼時的老周頭並不懂此話其中之意，但卻懂得挑月劍的非凡。
與其說是比劍，其實倒更像是論劍。
一直到他的境界落回九品，那股躁動的挑月劍意才重新和-圖-書歸於平穩。
自他七十歲開始，他不再姓周，而是姓張。
「我叫習慣了，懶得改口，你有意見？」
不僅僅是因為他對劍道的痴狂，更是因為他是除了那名老道之外，唯一一個在劍道造詣上不輸老周頭的劍客。
李梧桐登時被噎的夠嗆，紅著臉說不出話。
收斂了後者的屍體，離開了涼州。
看著張本初緩緩倒下的屍體，老周頭在頭腦尚且清醒的最後一刻，也是挑月劍即將邁入大圓滿、自己即將邁入一品境的最後一刻，掙扎著舉劍刺入自己的丹田。
五十歲時，老周頭離開極北之地出山遊歷，立志要遍訪天下所有劍道高手，以證己之劍心。
張本初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劍痴，從不習他人劍法，而是自創了一套名為「落月星河」的劍招。
六十年前，魏長天別說穿越了，他連出生……不對，應該說他的爹娘甚至都還沒出生。
原本停滯不前的挑月劍在此刻重新變得通暢，老周頭甚至能明顯感覺到距離大圓滿只剩一步之遙。
然而不同於此前的順風順水，從小圓滿到大圓滿，挑月劍的修鍊難度急轉直下
和_圖_書，這中間每一步都走的極難。
張本初究竟是為了什麼已不得而知。
不是由於對一品的渴望使得他不願停手，而是字面意思上的——停不了。
其實，老周頭最後是想收招停手的。
「……」
那時秦正秋還只有四品，距離大寧黑榜第一人差距甚遠。
出於對無辜蒼生的憐憫，他一劍殺了蠱雕，使其重新墜入為期一甲子的天道輪迴。
所以在故事中我們便暫且稱之為……老周頭。
星河劍，張本初。
而老周頭五歲便習得十式，十歲習得二十二式，二十歲習得三十式，四十歲習得三十五式，成為白殿之中除聖子之外最快達到如此成就的年輕一輩。
那時在這西漠戈壁盡頭，還沒有一家名為「龍門」的客棧。
姓周，還是姓張。
但是他停不了。
世人都喜歡滿月光華，完美無缺。
屋中，魏長天和李梧桐對視一眼，良久無語。
「……」
這或許是真的，又或許不是真的。
他終於通過這種方式保住了「自己」，但張本初卻無法因此死而復生。
此刻窗外已是初夜，彎月掛在東邊，西邊卻仍留著一片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