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禿驢，不出意外的話，今夜我就要死了。」

不過下一刻，他的身體卻緩緩飄起，越飄越高，直至與佛首齊平。

金佛散發的金光直落在他身上，在他身後拉出一道好似不該存在的長影。

而魏長天則是笑了笑，慢慢接著說道：

「夠了！！！」

而這些「夠了」意味著什麼，魏長天當然再清楚不過。

只不過後者並未真的倒下，金佛只不過是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然後就重新站直了身子。

魏長天稍稍一愣，旋即苦笑道：「我還當一個也不會有呢。」

「禿驢，你有沒有想過，我死之後，你或許永遠也無法解脫了。」

他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無比真實、又無比虛假的手指，然後又緩緩抬頭看向魏長天。

另一邊，魏長天輕輕鬆了口氣，臉色也變得誠懇與認真。

「禿驢，你其實早就想要結束這一切了，對么？」

無數複雜的情緒湧上普玄心頭，亦令他逃避似的後退了半步。

「陣法不滅，你便不滅。」

只見他隨意喊了一聲，身邊的空氣便開始微微扭曲，然heｔuｂooｋ•ｃｏm.coｍ後化作了普玄的模樣。

「……」

不過當他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且逐漸從低喃變成嘶吼時，魏長天的眼神便一瞬間變得驚訝。

從這個角度而言，或許「沒有思想」反倒要更好一些，最起碼不會對這樣的日子生厭。

普玄頗為認真的點點頭：「只可惜貧僧只是虛幻之人，不能給公子家眷送去公子的遺言。」

相比於十余丈高的佛像，普玄跟魏長天一樣，就如同螻蟻般渺小。

魏長天眼神一滯，然後搖了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普玄頗為認真的勸道：「天底下能逃出此幻陣的人最多不過一掌之數，公子能做到如今這般已是很厲害了。」

發泄似的怒吼似乎並非來自那個始終十分平靜的普玄，但這的確又是他的聲音。

終究還是失敗了么……

也可能是他不願意背叛這個將他誕生的幻陣。

雙眼驀然瞪大，普玄的身子顫了一顫。

「一掌之數？」

就像前世莎士比亞的那句「生存還是毀滅」，這個問題對普玄來說很和-圖-書難選擇。

「你誕於此陣，便與此陣生死與共。」

金色的瞳孔里隱隱約約反映著普玄的身影，魏長天看見他好似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什麼。

掙扎、痛苦、茫然……

「魏公子。」

「唉，貧僧早就說過了，你逃不出這幻陣。」

這一拳，他只是為了救自己。

可能是相比于「解脫」，後者更害怕「死亡」。

電光火石之間，魏長天來不及想太多，只是張大嘴巴看著普玄猛地揮動拳頭，彷彿用盡了全部力氣一樣向著那巨大的佛首衝去。

「告訴我，我出去之後定會毀了此陣，你便也可以解脫了。」

魏長天搖了搖頭，表情倒是已不再絕望：「如今看來確實是我太過自大了。」

確實，正如魏長天所說，自打他覺醒了個人意志之後，他在雲安寺的每一天都無比的煎熬。

「夠了！夠了！！」

「夠了！！！！」

張了張嘴，普玄的臉上不知何時已浮起一絲難言的痛苦。

而對於普玄來說，如果錯過這一次，他同樣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再次等到如魏長天這httｐs://ｍ.hｅt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樣一個有能力毀滅幻陣的人。

最後的機會。

「雖說人人都想要長生不死，但你這般長生卻與被困在囚牢之中無異。」

「我……」

就當年輕男子向著這邊而來，意欲取魏長天性命時，魏長天也沒閑著，仍在這最後的一點時間里做著最後一次掙扎。

普玄的聲音很小，起初魏長天並未聽清。

「禿驢。」

再然後，它緩緩抬起了巨手，隨意一扇，便將普玄自半空中砸入地面。

「果然。」

而普玄此時周身也猛地爆發出茫茫同樣刺眼的金光，然後在一片金芒之中舉起了右拳。

「我倒不是不信，就是有些意外罷了……」

普玄沒有嘲笑魏長天的自傲，只是輕聲感嘆：「世間之大，能人異士要遠比你我想象的多，若沒親眼見識過，有時自然不會信。」

他不知道普玄為何不願意幫自己。

「砰！！！！」

另一邊，雲安寺幻陣。

「我雖不知道你是如何誕生的意識，但卻知道這三百年間你有多痛苦。」

一佛一人，皆誕于幻陣的二者就這麼對視和*圖*書著……

魏長天萬萬沒想到事情竟再次發生了轉機，一時間心中也不知是何感想。

「禿驢，你一定知道這幻陣的弱點是什麼。」

這幅場面乍一看其實挺荒誕的。

「我知道。」

「幫我，也幫幫你自己。」

因為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救魏長天。

毫無疑問，站在魏長天的角度，這確實是他最後一絲可以逃出幻陣的希望。

只是他身不由己，並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只能就這樣在重複的虛幻之中日復一日。

魏長天看著普玄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麼。

可也就是如此一拳，卻令魏長天產生了一種不能敵的感覺。

看著渾身是血的魏長天，普玄輕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悲憫。

「……」

他不可置信的盯著魏長天，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公子不必痛苦。」

相比于魏長天此前所施展的諸多聲勢浩大的招式，這一拳無疑十分樸素。

普玄整個人還沒有金佛的眼睛大，但魏長天卻能感受到他們確實是在對視。

普玄也沒有回答魏長天那個關於「清醒還是麻和-圖-書木」的問題。

「這……」

所以……是在清醒中痛苦，還是在麻木中沉淪。

然後，他便在魏長天失望的目光中轉過身，一步步向著遠處走去。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普玄沒有告訴魏長天這幻陣沒有弱點，唯一的陣眼便是這尊金佛，只有擊潰後者才能出陣。

「我知這很難，只是我們已沒有太多時間了。」

猶如山崩的爆裂聲中，金色的拳頭砸中了佛首。

魏長天看了一眼不遠處果然已呆立不動的金佛，突然話鋒一轉，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廢話。

「遺言……」

「公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普玄沒有回答，但又好似已經給出了答案。

「貧僧知道。」

而因為普玄是背對著自己，所以魏長天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見面對自己的佛目。

總之，普玄就這樣一步步走遠了，甚至都沒再回頭看魏長天一眼。

然後，他慢慢停下了腳步，站停在了那尊巨大的金佛腳下。

在這一擊之下，那尊任由魏長天百般進攻都始終未曾倒下的金佛竟猛地向後仰去。

「被困在一方寺廟之中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