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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皇帝忽然出聲，打斷祭酒的話，沉默片刻，似乎自言自語，卻不自稱朕的喃喃道：「淮南王叔當年待我很好，知道我喜歡什麼，懂我在想什麼，我小時候闖了禍，總是王叔護著我，王叔在起兵前還寫信告訴我……」

和誠帝讓太監找來一個鐵盒子，然後帝王小心翼翼的把幾百頁的火器局成立計劃書放進鐵盒裡，上鎖，然後放在自己桌子最顯眼的位置。並且告誡身邊這個最信任但並不識字的太監，這個鐵盒裡的東西很重要，不要讓任何人碰。

和誠帝朝當時尚且只是鎮南將軍的李戎生看去，李戎生會意，站出列班，道：「陛下，臣以為，當今之計，應速速做應對，而不是討論淮南王為什麼造反的時候！」

皇帝點點頭讚許道：「祭酒大人辛苦了。這禮之一學，於國於民雖無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潛移默化中，會讓百姓大有收益。」

父皇駕崩已經過去八年了，父皇曾說，淮南王可大信之，可淮南王卻是第一個跳將起來造反的，也是他繼位后唯一一個造反的藩王。父皇還曾說，西涼國上馬為兵下馬為民，應該慎之又慎防之再防，切不可放任其壯大，可是那西涼太平了十幾年，內部鬥爭卻一直不斷，從來沒能擰成一股繩。

三年前，和誠五年，秋。

起初在崇政殿里，說實話，韓愈當時很失望。因為陛下居然被區區一封信就擾亂了心神。淮南王劉安造https://m.hetubook.com.com反，不管他的初衷目的是什麼，不管淮南王是為了什麼而反，他劉安總之是反了。

既然如此，那王叔就反了罷！

祭酒笑笑，道：「陛下所言甚是。」

而，王叔不反，侄兒如何削藩？陛下不削藩，大宋如何安穩？

但時至今日，和誠帝越來越佩服父皇。父皇的高瞻遠矚雄才大略，遠勝於他這個做兒子的啊…

「啊？淮南王造反？」

韓祭酒正色道：「陛下是一國之君，當以社稷百姓為重，淮南王咎由自取，有何值得陛下放不下？」

東橋頭有九殿相連，殿外有座在殿前頗顯寂寥的亭子，和誠帝喝著茶，身旁本來是沒有火爐的，但為了即將來的祭酒大人，帝王吩咐人端上來好幾個火爐取暖。

……

侄兒小心，保重身體。

「來人，快去請韓祭酒來，速去！」帝王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巨浪，扶著桌沿坐下。

韓祭酒似乎回到了當初還是太子之師時，提高聲音，用近乎責備的語氣道：「陛下當明白，古往今來，多少婦人之仁的帝王最後就亡於野心勃勃的叔父之手，若不斬草除根，天下何以安寧！百姓何以……」

近年來，王叔觀各大藩王所作所為，似有不臣之心，還望侄兒多多留心。

王叔曾聞史書中有言，帝王無家事，君王的家就是天下，君王的親人就是天下百姓。

切記！民為貴，www.ｈetuboｏk•com.com社稷次之，君為輕！

「陛下，祭酒大人來了。」

「淮南王一直忠順守邊…怎麼…」

陽春三月時，園內桃紅柳綠遍地春意，池內遍植蓮藕，夏季又是滿池清荷盈天，被有幸來過此地的文人譽為金池夜雨。不過如今是冬天，金明池內自然是看不到翠荷的。

和誠帝想起了父皇。

「天下為重啊陛下！」韓祭酒待信燒成灰燼，跪下道：「請陛下速召六部官員以及幾位大將軍進宮！」抬頭看見曾立志要做那千古帝王的和誠帝，呆如木偶，韓祭酒咬牙站起來，抄起旁邊一把戒尺兜頭就打過去…

見信如唔，侄兒辛苦了。

皇帝陛下正在批奏摺，桌上兩尺高的奏摺幾乎要將皇帝埋在其中，忽聽太監來報，淮南王有信。

王叔以為，削藩已是迫在眉睫之事，侄兒需在五年內徹底削藩，否則天下難安！

當眾高官到達崇政殿後，龍椅上的帝王，渾身上下，再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的迷惘，有的，只是對於藩王造反的痛恨與難過。

帝王將手中的信箋遞給韓愈。

「陛下！」韓祭酒霍然站起，猛喝一聲。

皇帝點點頭，毫不掩飾。

眾大臣頓時住了嘴，都反應了過來，不禁在心中捏了把汗，心道，這李戎生小小年紀，膽子真大，不怕得罪我們？

園內所有建築都是依水而建或是建在金明池的池中小島上，以居中飛虹橋為主，島島相連，島岸相連和圖書。

韓祭酒忽然作出一個大不敬的舉動，伸手摸了摸帝王的肩膀，輕聲道：「陛下的家裡有太多捨己為人的人，為了國泰民安，他們付出的心甘情願，陛下應該高興才是。」

「老師，我…」和誠帝捂著胸口，說不出話來。

帝王和大將軍在御書房裡從午後待到傍晚，李戎生才離開。

——

眾大臣一時間竟無法相信，淮南王劉安居然會造反。要知道，劉安當年可是救過先皇性命的忠臣啊。

曾經的太子，如今的皇帝住口抬頭，盯著恩師半晌，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苦笑道：「朕知道利害，先生還是坐著吧。」

一個相貌平庸，卻穿著國子監祭酒官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入亭中，拱手道：「臣，參見陛下。」

為何當年那麼咫尺，他不要，非要如今鋌而走險？要知道，如今天下太平，當今陛下又是大宋子民愛戴景仰的好皇帝，他劉安這時候造反，獲勝的可能幾近於無啊！

「消息可靠嗎？」

親自為面前的祭酒大人斟上一杯茶，皇帝放下茶壺笑道：「這都是先生當年教我的，學生銘記於心。」

削藩之事，和誠帝繼位初就與韓祭酒淺淺提過了。只是一直在等待借口而已。這劉安一反，那帝王削藩可就是名正言順的了。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多麼絕佳的機會啊！可陛下居然因為從小與劉安交好，便癱坐不知所措。

作為堂堂帝師的韓愈，真的非常非常失望。不過，大著膽子打了https://m.ｈｅtuｂｏok•cｏm.ｃｏｍ幾下后，陛下就徹底恢復了清醒。就跟十幾年前一樣，太傅與太子一言不合，舉尺便打。

帝王手裡輕輕摩挲著一塊西涼國進貢來的和田玉，偶爾抬頭望向湖面碧波，眉宇間看不出悲喜，倒像是在回憶什麼。

韓愈接過來定睛一看，『啊』了一聲，立刻扶住帝王的肩膀道：「陛下，鎮定！」祭酒大人急急思量片刻，一邊把信燒了一邊道：「淮南王謀反，陛下要速做應對。」

兩人相對無言很久，皇帝抬眼看向湖水，緩緩道：「家、國、天下，朕的家呢？」

今日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

皇宮大內，崇政殿。

「請。」

與和誠帝一母同胞的皇弟趙馳說，事實證明，父皇說的都不對。

年輕的皇帝又點點頭，沒有說話。

和誠帝坐在桌子后，看著眼前的諸位將相，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的道：「朕得到消息，淮南王劉安欲反。」

「陛下。」韓愈韓祭酒拱手行禮，他不知陛下急急召見有何急事，一路小跑而來，跑得滿頭大汗。

天剛亮帝王就進了御書房，待到快中午時，才負手走出御書房，在庭院里散步。

一個時辰后。

皇叔的字依舊瀟洒不羈，可是信的內容，卻讓帝王渾身顫抖！

皇帝陛下收回思緒，微微一笑，點頭道：「祭酒大人坐。」

獨屬於一家一姓的金明園。

一聽是許久沒來信的淮南王叔，皇帝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接過信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看。

和誠帝被重重和圖書的打了好幾下，終於回過神來，霍的站起來，朝外喊道：「速召六部尚書侍郎，還有三位大將軍進宮，速去！慢！把鎮南將軍李戎生也叫來！」

若要造反，當年在戰場上只需袖手旁觀一瞬，讓先皇崩在魏軍陣中，他劉安這個當時麾下甲士最多的元帥，便唾手可得這大宋江山啊。

當年的趙煜還是太子的時候，便拜這位當時還未有正式官身的韓愈為師，韓祭酒當初是被先帝賞識，特意留給太子趙煜的人。在國子監做了二十多年的講學，終於在趙煜登基后被提為祭酒。

崇政殿內站滿了整個大宋最高品級的文武大員。帝師韓愈則站在帝王身邊，不時用眼角餘光瞟著和誠帝。

大宋尤重文教，所以這位國子監祭酒相對別國的祭酒，在朝中的地位要高上許多。被皇帝稱作先生，可比賜他百兩黃金還要讓這位祭酒大人開心。祭酒大人呵呵一笑，瞥見帝王手中的玉石，忽然想起來當年那淮南王是個極愛玉石之人，眾玉石中又最愛和田玉，不禁皺眉道：「陛下還放不下淮南王之事？」

祭酒大人韓愈大概是每三五日便會來與陛下言談一番，所以也不緊張，在一旁坐下，道：「陛下吩咐臣依照周禮所作的禮解已經完成一半，大概還需三月便可全部完成，屆時臣會轉于禮部印刻分發各地書院。」

『鐺』的一聲，帝王身邊的杯子被打落在地。短短的片刻，和誠帝臉上的表情從期待變為驚詫，又變成憤怒，最後變成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