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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的意思是，環境之中，畢竟，空氣里也是存在著水分的。」赫魯尼說道。

柯嵐按下了「繼續播放」的按鍵。

「從體積上來看……這東西至少有傑克原本身體的三倍大……」那個含混不清的聲音說道，「就算裏面的填充物都是水……傑克他體內的全部水分加在一起也不會有這麼多。這些增生物，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在那種情況下，赫魯尼將會被AI識別為「叛變者」，不僅所有的控制許可權都會被剝奪，AI還會動用艦內的安保措施限制赫魯尼等人的自由，直到艦隊總指揮或者方舟發布最終的處理指令，這種限制狀態才會被接觸。

隨後是一陣金屬碰撞摩擦和拉動槍栓的聲音，接著，柳怡大聲喊了起來：「不要開槍！封閉病房的觀察窗很厚，而且全部是防彈玻璃，你們打不|穿，它也不可能從裏面跑出來！」

而「韶江改」護衛艦的艦長赫魯尼·楊顯然算是那種有著超常抵抗力的人，正如那個含混的聲音所說——明明赫魯尼才是接觸「禁忌的知識」最多的人，可他表現出來的受侵蝕程度卻最輕微的，足足堅持了一年才變成了蝕骸。

在聽完這段錄音之後，柯嵐陷入了沉思，而莫珏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可看到柯嵐這幅樣子，只能硬生生地把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再給咽了下去。

從赫魯尼以及艦上其他官兵的對話來看，他們應該都是遭到了「禁忌的知識」的侵蝕，伴隨著他們對這些知識的研究與解析，侵蝕的程度不斷加深，最終……

至於赫魯尼·楊刪除了戰艦墜毀之後全部的照片和錄像文件……這完全屬於艦長的正常權力範圍之內，也完全不會被AI判定為「叛變」。

這就是莫珏的父親一直在追尋的那個秘密嗎？

柯嵐一直等到了第四十五秒，柳和*圖*書怡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沒有用，我把艦上有的所有鎮靜劑都試了一遍，劑量也已經增加到了當前體表面積能承受最大值的十倍，但是藥劑根本對它不起作用……」

看來那個時候應該是發生了什麼突發事件，柯嵐不由得豎起耳朵，去儘可能地捕捉錄音里的每一個細節。

「是錄音里的聲音。」柯嵐對她說道，同時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會不會是從周邊環境中吸取的水分？」赫魯尼沉聲問道。

「錄音文件01001026，記錄時間：未知。」

從腳步聲可以聽出有三個人，他們走的很快，其中有一人的步伐有些踉蹌，氣息似乎也不怎麼穩定。

「這不是很正常么？現在聯合議會團里的那些人，他們都只是一群追逐利益的政客罷了，就算能連任，他們的任期最長也不過幾十年……等到那一天真的到來，別說他們自己了，就連他們的子孫後代，恐怕都已經是骨灰了。舊紀元有句諺語，就是用來形容這種態度的，叫做『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這些人只在乎任期內自己的支持率，他們是不敢面對任何風險的。」那個含混不清的聲音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然後劇烈地喘息了起來，顯然這對他來說十分地吃力。

「已經……不成人形了。」第一個錄音里出現過的那個含混的聲音接話道，「我知道這種『病毒』會讓人體發生變異，但在小傑克身上……這種變異的速度似乎特別快。」

「觀察窗的玻璃快要被它撞碎了……」赫魯尼緩緩說道。

「呯！呯！」

「艦長你的身體狀況還很樂觀……至少比我們都要好，保守估計，你的身體至少還要兩到三年的時間，才會惡化到像加西亞現在的這種程度。」柳怡說道。

但有一個問題讓柯嵐有些疑惑：無論和*圖*書是赫魯尼·楊還是其他那些戰艦乘員，他們都不是共生體，並不能看懂阿爾法文明的文字……那他們究竟是在灰霧森林里發現了什麼東西，才能讓全員都出現如此嚴重的侵蝕呢？

不過這也從側面可以看出，不死船員會當年對於這次任務的重視程度。

侵蝕進度因人而異，像那個留守戰艦的「傑克·加西亞」，他就屬於抵抗能力比較弱的人，只是看到了受到侵蝕而變異的人幾眼，自身就也出現了變異，隨後「進度條」更是一路狂飆，眼看著就要抵達超蝕的界限了。

「誰刪的？！」

在這之後的幾十秒里，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頻率越來越高的撞擊聲和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

又是兩聲巨響，從音色上來說，這應該是肉體撞擊鋼化玻璃所特有的沉悶聲響……這讓柯嵐一下子就聯想到了被關在封閉式病房裡的那個「傑克·加西亞」。

他們提到的那個「絕望的現實」、「足以讓人類社會和方舟的秩序在一夜之間崩壞」的東西……又是什麼？

她估算赫魯尼在無法接受「有效治療」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兩到三年，可實際上赫魯尼只堅持了一年時間就轉化成了蝕骸，至於是柳怡估算錯誤，還是赫魯尼後來又發現了什麼東西導致侵蝕進度驟然加快，這個問題，現在柯嵐還無法找到答案。

「他……它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一個聽上去有些年輕的男聲問道，他的聲線之中帶著一絲顫意，「柳醫生……先前加西亞的生命體征不是已經很微弱了嗎？你說他隨時都會因為器官衰竭而死亡……可它現在怎麼突然從病床上跳起來了……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嗎？」

「怎麼會變成這樣？」一開始去喊赫魯尼的那個聲音低呼道，「明明……明明我上午來看他的時候和_圖_書，他還能勉強和我說話的……現在，現在怎麼都……」

從這段話里柯嵐可以確定一點，至少赫魯尼他們是不知道不死船員會存在的，他們一直以為這個任務是聯合議會團派發給他們的，想要將那些秘密和真相掩蓋起來的人，也是聯合議會團的議員們。

「艦長！小傑克他不行了！」突兀的喊聲響起，隨後是一陣靴子在金屬地板上高頻率叩擊的聲音。

「那些數據並沒有損毀，而是被人為刪除的。」AI回答道。

隨後便是一段長達一分鐘的沉默，錄音結束。

這算是他留下的警告么？

「本艦艦長赫魯尼·楊。」AI說道。雖然「韶江改」的AI判定赫魯尼·楊已經受到了「污染」，但在向上級指揮機構發送報告沒有收到回應的前提下，AI是不會自作主張鎖定赫魯尼的許可權的，哪怕此時赫魯尼已經變成了怪物，他依舊擁有「韶江改」護衛艦的控制權。

伴隨著一陣遮光窗升起時特有的摩擦聲，柯嵐聽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在柯嵐等著赫魯尼要怎麼回應這段話的時候，突然響起了「呯」地一聲巨響，嚇得一旁的莫珏直接抽出了腰間的手槍，一臉緊張地環顧四周。

想要讓AI在沒有接到來自更高級許可權的指令的情況下，憑藉自身意志違抗艦長命令的情況就只有一種——赫魯尼下令讓「韶江改」護衛艦攻擊被識別為友方的部隊、建築或設施。

「我不知道。」柳怡的回答很簡短，「但你們都後退，不要刺|激到它。我先試著向它注射鎮靜劑，看能不能讓它安靜下來。」

「科學……和阿爾法文明相比，我們人類的科學簡直就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且可笑。這些東西肯定能通過科學來進行解釋，只不過這個科學並不是人類文明的科學罷了。」赫魯尼說著說著，突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嘆了口氣，「我現在最擔心的事……就是時間。」

「這種變異速度完全無法用生物學或是醫學方面的知識來解釋，不僅僅是加西亞身上發生的變異，我們每一個人的情況都一樣。」柳怡的話里透著一絲無力感，「在過去的六個小時里，傑克·加西亞並沒有攝入任何食物，我僅僅只給他補充了最低限於的水分和電解質……可現在，你們看那碩大的增生物……如果這東西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和脂肪的話，那別說生物學和醫學無法解釋這種情況了……甚至就連狹義上的物質守恆定律都被打破了。」

赫魯尼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是不希望後來進入灰霧森林、找到這艘「韶江改」戰艦殘骸的人直接接觸到那些「禁忌的知識」……可他又沒把所有記錄都刪掉，反而是留下了這些錄音文件……

柯嵐知道，這地方應該就是「韶江改」艦上的醫務室了，那些不斷發出「嘀嘀」聲響是用來監測傷病員生命體征的儀器。

一般這種水準的醫生都是不會上前線的，隨艦軍醫能有個C級執照就已經算是頂天了，而B級醫師在後方的醫院里都有資格擔任某一科室的正職主任了，把這種精英派到一艘護衛艦上來當軍醫，難免有點大材小用了。

「柳醫生，小傑克的狀態怎麼樣了？」赫魯尼上來就問道。

他的侵蝕程度應該是船員中最嚴重的一個，也就是那個僅僅只堅持了四十一個小時之後便停止了生命活動的人——以現在這個動靜來看，他應該已經完全轉化成了那種叫做「蝕骸」的怪物。

這些對話讓只能聽錄音，卻看不到畫面的柯嵐心癢難耐，他直接按下了暫停鍵，向中控計算機的AI問道：「韶江改護衛艦上的記錄設備，不可能只記錄了音頻吧？錄像呢？照片呢？像之前作戰記錄里那樣的全息影像片段呢？ｈｔｔps://m.hetuboｏｋ•ｃｏｍ.cｏｍ難道這些東西都損毀了，一點都沒有留下？」

在他們幾人對話的過程中，「呯呯」的撞擊玻璃聲一直都沒有中斷，反而還有越發猛烈的趨勢。

「這間病房是全封閉的，我嚴格控制著提供給加西亞的水分……六個小時里，我總共通過靜脈滴注給他補充了一千五百毫升的電解質液，在這期間，他共計排尿兩次，加在一起的總量為五百零二毫升，排出的尿液全部通過導管收集到了專門的容器里，他不可能接觸得到。」柳怡說道。

「病房內的濕度和六小時前相比，並沒有任何變化。」柳怡反駁道，「恕我直言，艦長，如果你想用科學的方式來解讀加西亞身上發生的變化，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三人快步走了約兩分鐘，期間穿過了四道自動艙門，最終在一個充斥著「嘀嘀」聲響的地方停了下來。

柯嵐深吸了一口氣，最終什麼都沒有說，默默地點開了第二個錄音文件。

「你自己看。」這是一個顯得有些成熟的女聲，根據檔案庫里「韶江改」護衛艦的船員名單，艦上的軍醫總共有八人，其中只有一名女性，名叫柳怡，「韶江改」護衛艦墜毀的那一年她應該是三十七歲，少校軍銜，持有一本B級醫師執照，已經可以算是艦隊里不可多得的高級人才了。

「不，我說的並不是我自己剩下的時間，而是人類。」赫魯尼加重了語調，「上面的那些人明明就知道這一切，可他們想的只是去掩蓋事實……他們追求的只是一時的安穩，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以後的事情。」

柯嵐覺得自己所了解的「禁忌的知識」已經足夠多了，用不死船員會的人的說法來說，他自身的侵蝕程度已經到了一種十分危險的程度，可即便如此，他的身體依舊沒有出現明顯的變異跡象……而「韶江改」護衛艦上的這些人，侵蝕程度無疑都是在要柯嵐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