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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飛兒快速地點點頭，對著霍至展露一個笑容，用明亮的表情安慰霍至，但轉過頭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滾！」

放映廳里的僵局也跟著一起解除，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們都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王斯會坦白嗎？

那一面方方正正的幕布之上，投射的是每個人的人生倒影。

一個撕心裂肺的控訴，攪亂了整個穹頂影院的安靜。

「我們……曾經是共犯。」

「我們經歷了黑暗，我們走出黑暗，重歸於好。」

後知後覺地，霍至才意識到，他已經再次鬆開手掌，正準備向楊飛兒解釋一下，卻發現楊飛兒也鬆開了手掌。

整個放映廳里沒有任何聲響，只有空氣對流的聲響在涌動。

霍至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冷靜，你冷靜……」

撕拉，又是一聲吼叫撕破穹頂影院門口的喧鬧，以至於熙熙攘攘的討論戛然而止，所有視線全部朝著聲音來源方向看過去。

霍至看了楊飛兒一眼，有些拘謹，「……難怪首映式結束之後，大家ｈｔtｐs://wwｗ•hｅtｕｂoｏk.ｃｏm•com都站在門口不想離開，現在終於明白原因了。」

「閉嘴。閉嘴！」

楊飛兒對著霍至展露一個笑容，點點頭，但沒有能夠多說什麼，隨即就低垂下腦袋。

「哈，哈哈，怎麼，你擔心被別人聽到嗎？你還有禮義廉恥嗎？」

霍至不知道楊飛兒正在想什麼，因為他此時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只是被包裹在一團灰色的混沌情緒里。

大熒幕上的錯愕與大熒幕前的混亂，交相輝映，卻彷彿打破第四牆一般，虛幻和現實就這樣交織在一起。

但是，心湖裡卻留下一圈一圈漣漪。

電影是人生，人生也是電影。總是有人說，電影是虛構的，電影是狗血的，電影是誇張的，用藝術手法包裝戲劇，現實生活根本不可能出現那些情況；但真相卻是，現實永遠比電影更不可思議也更荒誕不羈。

王斯說，這本來是他坦白真相的開篇，這句話出來，整個放映廳的呼吸聲就被掐斷——

「愛人」已經上映整整三周ｈttps://wwｗ•heｔｕbook•cｏm•ｃoｍ了，但穹頂影院的上座率依舊非常喜人，超過60％的座位都坐滿，散場時分的人潮也能夠感受到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擁擠和熱潮，人們都沒有著急離開，只是站在星空底下閑聊。

霍至也愣住了。

嗡嗡嗡。

一直到現在，才能夠真正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然後，王斯低垂下視線——

然而，非常非常意外地，放映廳里沒有人出聲指責——

他也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一陣……心灰意冷的疲倦襲上心頭，特別是看到周圍其他觀眾眉飛色舞地展開討論、口沫橫飛地發表意見，因為「愛人」而展開頭腦風暴，手足舞蹈的熱鬧景象讓空氣也跟著沸騰起來，卻越發凸顯出自己的疲倦。

他想抽煙。

沒有人喜歡電影院里的喧嘩，這裡是公共場合，這裏需要觀影禮儀和秩序，就連竊竊私語也是一種不禮貌。

「都是汗。」楊飛兒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噓，我們在電影院……」

應該是剛剛的那個女孩，儘管誰都https://m.hetubook.com.com不曾看到那個女孩的臉孔，但合理的猜測應該就是如此。

黑暗中，只是能夠看到那個發出控訴的女孩，低頭用雙手捂住臉頰，沒有人知道她此時此刻是什麼表情，就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一陣風吹過，然後一陣風又消失了。

電影，結束了，明明是「大團圓」結局，卻讓人開心不起來。

霍至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察覺到了楊飛兒的異常，「你還好吧？」

霍至無法控制地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嘆，唏噓而失落，因為他知道，王斯在迴避艾青的視線，王斯終究還是沒有能夠鼓起勇氣打破僵局。

如此荒唐又如此好笑，王斯就好像心不甘情不願的木偶，艾青則好像帶著虛偽和善面具的控制大師，他們正在握著彼此的手，扮演著破鏡重圓完美家庭的形象，然而每個毛孔都在散發著尷尬的氣氛。

整個放映廳也跟著一起停滯了下來。

「我們保持溝通，我們傾聽彼此，我們現在對彼此都很坦誠，沒有秘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一個停頓，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長長的停頓，王斯似乎已經「不在現場」，話語就這樣卡住了。

燈光亮起來的時候，沒有人說話，只是默默地離開，一直到離開放映廳之後，感受到室外的熱浪撲面而來，窸窸窣窣的議論才漸漸熱鬧起來。

「我要離開你！分手，我不是在詢問你意見，我是在通知你結果！」

有人在電影里看到自己渴望的人生，有人在電影里看到自己的人生，也有人在電影里看到自己永遠都不可能觸碰到的人生。

艾青滿懷深情地看著王斯，全然不見慌亂，只是嘴角輕輕上揚，無比溫柔地說道，「然後呢？」

「我們就要迎來第一個孩子了。」王斯重新看向鏡頭，微笑地說出了這個「喜訊」。

王斯轉頭看向艾青，表情微微愣住了，又是那個熟悉的表情，一點點尷尬一點點木訥一點點僵硬，竭盡全力表演卻殊不知表演早就已經被看穿，明明正在注視著艾青，眼睛焦點卻在擴散，魂游天外。

但是，為什麼他會如此失望呢？

如果王斯坦白的話，也許一切都還有救，也許婚姻沒有想象的那麼ｈeｔｕbｏok.ｃｏｍ•ｃｏm糟糕那麼可怕，也許一段穩定的情感關係並不見得充斥著謊言和控制，也許事情還有挽救的餘地……

王斯的動作就這樣僵硬在了半空，注視著艾青的眼睛，彷彿時間和空間都已經凝滯。

又或者是假裝是資深影迷想要賣弄賣弄而前來這裏約會的年輕人。

此時，就有人打破了寧靜。

霍至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窸窸窣窣的混亂，攪亂一池湖水，卻轉眼又平靜下來。

「你這個騙子！你就是一個滿嘴噴糞的騙子！」

貌合神離。

「我恨你，我恨你到骨子裡，你就是滿嘴謊言，全部都是謊言，你和王斯都是一樣，但我更恨我自己，愚蠢得一次又一次相信你。」

王斯和艾青坐在電視機鏡頭前，接受採訪。

穹頂影院，更是如此，願意放棄大型連鎖院線的良好環境而前來這裏觀看電影的，幾乎都是資深影迷——

王斯的表情只有一片木然，艾青深情款款地看向王斯，但可以明顯感覺到，艾青的笑容是一種表演，呈現在電視機前的表演。

視線，條件反射地重新看向大熒幕，現實和虛幻又再次無縫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