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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已經不是無名小卒；至少，他曾經站在世界中心過；至少，他短暫地感受到了歡呼與尖叫。

先是幸福，而後才是悲傷。

然後——

當然，局外人會說，「至少曾經擁有過」；而且，身價上億，吃穿不愁，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的確，曾經的夢想再也回不去了，即使他現在重新返回高潭，心態和想法也無法回到曾經的模樣了。

靜靜地。

他應該傷心嗎？他應該憤怒嗎？他應該後悔嗎？他應該徹底否認這一切嗎？

可是。

紙片人。

曝光機會更多了，但收入似乎沒有增加；試鏡機會更多了，但自己真心想要出演的角色一個都沒有。

網路時代的時間單位，已經不再是一周一月一年，而是一個小時三十分鐘十分鐘，以分鐘計算流量——

心臟，狠狠一收。

流量，是好事嗎？

於是，他來了，並且抓住了機會。

也正是因為如此，儘管流量就是一片虛無，人人似乎都在唾棄，但另一方面，卻始終有人前仆後繼。

然而，現實生活卻沒有那ｈtｔｐs://m.hetubｏｏｋ•cｏm.coｍ麼簡單。

疼痛到無法呼吸。

這樣的「流量」，當然是好事，又有誰能夠拒絕呢？

但是！

對呀，然後呢？

但是，胸口涌動的惆悵與苦澀，卻是怎麼回事？

所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他失去了她，曾經的夢想，那些天真那些浪漫那些純粹那些簡單，一去不復返，就好像塗鴉的畫紙一般，不管塗鴉是美好還是混亂，但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白紙終究再也不是白紙，一切都回不去了。

「流量」，不能簡單粗暴地進行評判，準確來說，應該說有好有壞，具體事情應該具體分析。

更糟糕的是，「流量」標籤貼上之後，就再也撕不掉，擺在前方的道路，似乎除了流量帶貨和收割粉絲錢包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選擇，本來以為會越走越寬的未來，現在卻越來越窄，看不到其他可能。

宋江潮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然後呢？

歡呼與掌聲、燈光與矚目、金錢與名譽、地位與權力…https://m.hetubook.com.com…一切的一切都隨之而來，登上生活的巔峰。

其實，生活總是如此，對於每個人來說，每天都是全新的，「我們都是第一次二十歲」、「第一次三十五歲」、「第一次成為演員」、「第一次挑戰未知」，也正是因為如此，每次選擇都是未知的，每個人都在摸索探究。

在選擇的當下，每個人都堅信自己做出正確的決定，然後迎接隨之而來的改變，卻沒有人能夠確定那是否符合預期，因為這就是生命的奧妙，一切未知撲面而來，在驚濤駭浪之中探索生命的深度和寬度——

一時半會並不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什麼，茫然與困惑在腦海里涌動著，眼神的焦點潰散開來，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卻又不斷說服自己，「一切都很好」，一遍又一遍，似乎只要重複一百遍以後就會成真。

深深地。

一個符號。

「成名」，成為一條捷徑，似乎一夜之間就能夠改變自己的處境，站在聚光燈底下，進入世界的中心。

宋江潮注視著前方，目光https://m.hetubook.com.com平靜，一言不發，嘴角輕輕上揚起來，勾勒出淺淺的弧度——

耳邊，傳來陸潛的聲音。

又或者說，哪怕成為流量，短暫絢爛片刻，也值得。否則，繼續待在高潭，戲劇圈子裡一片死氣沉沉，儘管依舊在掙扎依舊在拼搏依舊在努力，卻看不到任何希望，似乎就這樣一步步走向死寂之中。

同時，他們還需要面對流言蜚語，生活被放在顯微鏡底下，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成為公眾討論的對象，即使在謹小慎微，負面言論也持續不斷，排山倒海的攻擊充斥著角角落落，私信箱里永遠塞滿了謾罵和詛咒。

還有……一個流量，也就等於一串數據，當刷新過後，就消失不見，什麼足跡都沒有留下。

他應該開心，對吧？

所以，現在呢？

看看陶染，業內流量第一人，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確確實實站在巔峰之上，但是，他留下了什麼？

且不說一個「流量」的誕生背後，前仆後繼的炮灰到底多少；單單說成為「流量」之後，又需要面對什麼？

但重點就在和*圖*書於，他曾經擁有過那段美好歲月，這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必要抓住過去不放、也沒有必要痛恨現在，因為懷念過去就等於否認現在，因為痛恨現在就等於否定自己，這些都是沒有必要的。

不僅僅只有長度。

冥冥之中，好像失去了什麼。

「流量」的保鮮期是多久，保質期呢？短短一個月或者三個月的流量，到底能夠帶來什麼？流量背後的資本瓜分利益之後還能夠剩下多少？一將功成萬骨枯，那麼成就一個百億流量又需要踩著多少炮灰？

但是……

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重。

是緬懷。也是告別。

陶染是如此，石磊也是如此。

「人人」，都渴望成為流量。

選擇離開高潭前往蘭川的時候，宋江潮說服自己，抓住機會、把握機遇，即使成為流量也值得一試。

他在過去做出的每個選擇，雕刻出自己現在的模樣；而他在現在以及未來做出的每個選擇，將雕刻出自己未來的模樣。

一無所有。

嘴角輕輕一扯，卻發現已經沒有力量上揚，然後，那抹淺淺的笑容就稀稀落落地沉澱在ｈｅｔuｂｏoｋ.cｏm.com眼底暈了開來。

但是，站在局外，霧裡看花，僅僅捕捉到一個表象，自然是「好事」——

當人們提起陶染的時候，腦海里的印象是什麼：空白，一片空白，就只剩下那些網路熱點事件而已。

想象一下，網路時代，娛樂至死，「草根偶像」開始全面崛起，哪怕不會唱歌不會跳舞不會演戲什麼專業技能都沒有，僅僅依靠一張臉也同樣能夠贏得流量；甚至就連一張臉都沒有，依靠人設也能夠博出位。

乃至於秒鐘。

「她轉過身來，一不小心，你們就注視到了彼此，四目相對。」

「又幸福又悲傷」，陸潛說。

所以。

宋江潮忽然就明白了。

一個形象。

沒有作品。沒有才華。沒有特點。沒有個性。甚至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就連代言品牌都沒有印象。

成為流量的代價是什麼？貼上流量標籤之後需要面臨的壓力有多少？撕下流量標籤的代價又是什麼？

生命，永遠從下一秒開始。

首先，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失偏頗，世間萬物，全部都是一體兩面，沒有絕對好事同樣也沒有絕對壞事。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