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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有數萬之眾，而己方不到萬人。

「回報將軍，胡奮已經脫離鹿結部。」斥候什長果斷下令。

一顆顆人頭堆積在高丘之上，空洞的眼神望著前方，三座京觀朝向三個方向，一座北望，一座朝向東北，一座朝向東面。

如果不是去年年底的幾場大雪，凍死了鹿結部的不少牲畜，此刻的他們早已率先出兵南下。

「楊崢的確兇狠似狼，然我部子民，男女老少皆可上馬馳射，他不來，天暖我們就打過去，他既然來了，不妨讓他們多挨幾天的凍，他那點人馬，還不夠我撒牙縫的！」鹿結乾達用小刀剔著牙縫裡的肉。

「將主不是說可以借鮮卑人的手恢復武威嗎？」部下不解地問道。

漢永和羌亂后，朔方郡、雲中郡、定襄郡、五原郡，上郡、北地郡、西河郡等河套重鎮相繼被羌胡匈奴鮮卑侵佔。

原本區區幾千帳的牧民，二十年來，膨脹至七萬余落。

擊潰了敵人最後的抵抗。

——《晉書》卷四十七傅玄傳。

——或者說獸|性。

「哈！」劉珩大喜，一把扯掉身上的盔甲，虯結的肌肉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未愈合。

倘若自己被敵人擊敗ｍ.hｅtｕｂｏｏk•ｃｏm.cｏｍ，下場只會比眼前更凄慘。

這不是戰爭，而是屠殺。

在野獸叢林中想活下去，就必須吃掉其他野獸，變成最強大的那隻。

互相之間早就暗自串聯，只不過因為寒冷的天氣而暫時蟄伏。

「楊崢乃西北貪狼，既凶且狡，今舉兵而來，絕不會善罷甘休，族主定要小心戒備。」胡奮提醒道。

「進攻！」

然而一轉眼，刀兵如潮水涌過。

命令被逐層傳遞下去。

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是狂喜中帶著一絲瘋狂。

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讓胡奮覺得有些噁心。

傳令兵飛散而去，「將軍有令，封刀！」

鹿結乾達斜著眼掃了掃胡奮，又望了望帳外，寒風呼嘯，天地陰沉，似乎一場大雪即將降臨。

「封刀！」

河西鮮卑有三部最強，禿髮、乞伏、鹿結。

「封刀！」

「報將軍，胡奮已經離開高平川，鹿結部不知我軍到來，防備鬆懈。」斥候騎在馬上，年輕的臉被凍的通紅，每說一句話，就噴出一團白氣。

男人的慘叫聲，女人的哭嚎聲，牲畜的哀鳴聲……

每個士卒都奮勇向前。

www.hetubook.com.com楊崢也在營外站了一夜，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回想起自己剛來時的單純模樣，簡直不敢相信現在的自己。

九千余軍，蒙虓兩千騎兵攻左，彭護兩千胡騎攻右，楊崢自督五千親衛營正面進擊。

高平川（今寧夏清水河流域）有鹿結部七萬余落，擁兵數萬。

以現在的西平軍對付這些羌胡，實在是有些欺負人了。

「傳我將令，封刀。」

這種時候也不需要什麼廢話了，楊崢甩甩手，「進攻！」

胡奮搖搖頭，「楊崢必來，鹿結部必敗！鮮卑人不可依，當渡河歸安定，再圖後效。」

慘叫與哭嚎持續了一整夜。

當然，有這種心思的還有禿髮、乞伏二部，西邊的盧水胡沮渠部、匈奴貲虜部全都蠢蠢欲動。

「進攻！」

然而兩三年後，丟城失地，身邊的部曲也只剩下一千人不到，落魄到寄人籬下。

在狼群靠近羊圈時，羊的反抗註定是徒勞的。

彷彿九千多隻野狼沖入羊群之中。

胡奮仰頭望著灰白的天空，吐出一口長長的悶氣，「立即收拾行裝，速離此地。」

他敢收留胡奮自然是有底氣的。

「將軍！」身和*圖*書邊劉珩、林森等親兵也躍躍欲試。

接著便是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解凍之後，會順流而下，讓下游前套、后套的其他部落看到。

一場春雪沒有阻擋住士卒的熱情。

當天黃昏，胡奮便領著自己的部曲逃離高平川。

蒙虓與彭護率領騎兵從左右翼夾擊。

到了中午，一隊隊眼神麻木的青壯男女被押送出來，彷彿他們的靈魂在昨夜被狼群吞噬。

釋放獸|性的西平軍不顧長久征戰的疲憊，不顧身上未痊癒的，更不顧這雪天的冰寒，一個個怪叫著揮動長刀。

楊崢點點頭，最後一次回望自己的士卒。

這百餘人變成一百灘血泥。

但人處在落魄之時，膽氣也就小了。

在這雪天里隨著寒風一起嗚咽。

站在營外觀望的楊崢，撇了撇嘴角，這時代一個勢力的崛起必然踩在其他勢力之上，一個族群的興起，必然建立在另一個或者幾個族群的苦難之上。

兩三年前，出任涼州刺史，何等的意氣風發？河西諸部畏畏縮縮，在自己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比起草原大漠的風吹雨淋，西套的日子實在太優渥了，以至於首領鹿結乾達這些年越來越胖，肥碩的身軀堆在一起，如同www.hetubook.com.com一隻蠕蟲。

若是以前，他或許會心生憐憫，但這麼多年見得多了，也就適應了。

失去頭顱的屍體則被直接拋入黃河之中。

士卒們屏住呼吸，盔甲在沉默中鏗鏘作響。

那時的胡奮年輕氣盛，胸中有萬丈豪情，常以霍驃騎自勵。

營中也響起軍官們的喝令聲。

無形之中，彷彿有一股煞氣拔地而起。

若是以前，胡奮憑藉手上的千余部曲，說什麼都不會退走的。

「殺！」雪原中同時爆發出雪崩一般的吼聲。

濃烈的血腥氣味瀰漫整個清晨。

不需要什麼兵法，也不需要什麼陣列，簡直是一路平推。

鹿結部自從佔據西套之後，彷彿一頭老鼠鑽進了油缸，迅速膨脹起來。

胡夷獸心，不與華同，鮮卑最盛。本鄧艾苟欲取一時之利，不慮後患，使鮮卑數萬散居雍、涼之間，此必為害之勢也。

還是一群沒有戰馬，沒有準備的牧民。

「唯！」

此時的鮮卑人還未脫離部落性質，與其說是兵，還不如說是牧民。

其他親兵也有樣學樣，扯掉盔甲，一手提著環首刀，一手提著盾牌，沖入敵營之中。

幾個壯碩的敵將，自恃勇猛，帶著百餘人正面迎戰西平軍。

www.hetubook.com.com楊崢揮揮手，「去吧。」

胡奮悶悶不樂的拱手道別，回到自己部曲之中。

更有野心，站在洛陽朝廷一面，那麼攻打武威就是名正言順之舉！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楊崢輕兵而來，族主正可揮兵圍殺之，何必等到天暖徒生變故？」

天亮之時，血水緩緩從營中流出，彷彿一條條緩緩蠕動的溪流，然後被凍結。

暮色四合，大軍亦四合。

士氣、戰力、裝備、編製，都不在一個檔次。

昏沉的天地間，早有一支斥候盯著他們。

然而士卒們眼神越來越熾熱，越來越兇殘。

這筆買賣太划算了。

鹿結乾達放下小刀，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有些不高興，「你是中原人，不懂草原的規矩，冬春之際，戰馬羸弱，不能騎戰。」

鹿結部組織起萬餘人馬試圖抵抗，倉促之間能聚集這麼多人馬，說明鹿結部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他們穿著漏風的皮甲擋在營寨之前，揮舞著破刀斷矛、拉開綿軟的弓，不可謂不勇敢，但眨眼就被狂熱的西平軍掀的人仰馬翻。

而只有你強大了，才有資格以道德和仁義來裝點自己。

楊崢其實是用另一種方式在犒賞全軍。

馬蹄踩冰雪之上，咯吱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