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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長安，見了魯芝的住宅，忍不住心中一酸，都是秦國的上護軍、陰平侯，一家人住的還是茅草房，連個下人都沒有。

楊崢沉默許久，也沒多說什麼。

司馬昭廢除屯田制，頒行占田制，關東人心大悅。

百年之後的苻堅、慕容垂也是如此。

早在情報送來之前，便有中原商賈帶來的小道消息在長安傳的沸沸揚揚。

各種內爭也鋒芒畢露。

「大王一戰而得關中、蜀中，五萬兵力大破司馬昭十六萬大軍，驕兵悍將不知凡幾，視中原如無物，經此一戰，可消軍中驕狂之氣，雖然代價大了些，但并州兵敗，總比關中兵敗要好！」敢這麼直接的也只有魯芝了。

這麼多年，真正的中流砥柱是魯芝。

楊崢好奇起來。

楊崢把耳朵貼近，「大、王日理、萬萬機，不該……在此……耽誤……老朽……慚愧……」

只有兩子，長子魯恭，先為河曲屯田令，政績尚可，沒有特別過人之處，倒是學會了魯芝的兢兢業業。

楊崢顧不了這些虛禮，直入病榻之前。

見到楊崢陰鬱的臉色，心中和圖書也就有數了。

生父楊攸只有一個朦朧的影子，而魯芝多少替代了這一角色。

「家父十日之前於田間病倒，送回城休養，請了大夫，脈相已經穩固，大夫說只要保養兩三月，父親便會好轉。」魯敬脾氣跟魯芝相似，剛正不阿，所以話語間多多少少帶著些怨氣。

魯芝繼續寬慰道：「臣此番大病忽然明白一個道理。」

魯敬臉上的怨氣一點一點消散。

而周煜的出擊，與楊崢休養生息固守太原的大略違背了。

楊崢大驚，趕忙快馬加鞭奔赴長安。

杜預、索靖都無異議，不過魯芝卻沒有回信，而是他勞累過度，病重之中。

「太原兵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魯芝道。

之後幾天，楊崢就睡在魯芝病榻之側，喂水喂粥，侍奉湯藥，魯芝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在楊崢攙扶下，可下床行走。

所以有病就要早些治，不能諱疾忌醫。

魯芝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閉上眼又睡過去了。

魯芝生活簡樸，加上他年紀也大了，今年已經七十一，病倒也在情理和-圖-書之中。

城中像樣的建築沒有幾座，不是被當做官衙，就是被當成軍營。

所以杜預、衛瓘等人是護軍，魯芝是勛功最高的上護軍。

魯芝生活簡樸，不蓄私產，自然也就沒有娶姬妾，夫人離世后，這麼多年也沒續弦。

離任之時，總有百姓攔住他不讓他走。

尤其是在中原採取守勢的時候，關東到處都是雄關大城，人口是關西的四五倍，錢糧廣盛，司馬家的幾個頭面人物都不傻，楊崢憑什麼能一直贏下去？

魏軍收復太原以南所有失地，圍攻太原！

利益大了，想法自然就多了。

如同侍奉自己的老父。

家中只有一屋子的竹簡，幾件傢具，簡樸到了極致。

楊崢暗恨自己太粗心，沉浸在大勝立國的喜悅之中，忽視的東西太多。

此後兩天一直親自侍奉湯藥，為他擦拭身體。

魯芝潔身寡慾，不蓄田宅，為官廉潔、為政公平，在涼州也是出名了的。

政務何其繁重？

這也導致內部某些人也跟著膨脹了。

因郭汜李傕之亂，家破人亡，自幼流離失所，嘗遍人家苦難hetuｂook•com.ｃoｍ，封賞給他的田地、錢財，都拿去接濟貧苦百姓。所以他主政的地方，官場為之一清，百姓豪強心悅誠服，當地往往能快速安定下來。

這種例子太多了。

隴右、河西這麼快恢復生產，都是他功勞。

兩千甲士被斬，府兵一鬨而散，一萬多親軍精銳被重創……

「多謝伯父教誨！」楊崢拱手一禮。

好幾次在利益之爭中衝到了前面，儼然是元從系首腦自居。

「這是為何？」

「譬如大秦，若無此敗，軍中驕狂日盛，他日關中大戰，若是沉痾爆發，只恐大王十幾年血戰之功一去不返！」

匈奴左部帥劉淵領三千匈奴義從拖住周煜。

他今年七十一，這世道能活到八十幾歲也是長壽。

楊崢都能聽到，魯芝自然也會聽到一些。

現在佔據河西，開闢河套，一戰拿下關中蜀國，膨脹的太快。

周煜孤軍深入，中唐彬、劉弘埋伏，圍而不攻，周煜糧盡突圍，魏軍隨後掩殺，杜河率兩千甲士斷後，傷敵數倍，但寡不敵眾，全軍盡歿，本人也戰死陣中。

劉珩、龐青當年也「君命和-圖-書有所不受」，但他們是根據戰場形勢，做出的一系列正確調整，沒有與楊崢騷擾襲取并州的大戰略相違背。

楊崢揉了揉額頭，深切感受到坐天下之難，打天下，只需刀口對外，衝著敵人砍就行了。

吃掉杜河三千甲士的唐彬、劉弘數萬人趕來，三面圍殺，七千騎兵、六千步卒人困馬乏，當場被斬千余，周煜大敗，部眾潰散，又被截斷了退會太原的去路，引兵向西，退走呂梁山，才勉強逃過魏軍追殺。

其實這幾年周煜的心態就在逐漸發生轉變。

以前大家窩在西平，窮的叮噹響，到處武裝要飯，大家齊心合力喝西北風，一心想著把涼州做大做強。

關中幾乎一片廢墟，想恢復以往的生機，何其之難？

也就在這幾天，并州兵敗的消息傳回。

第三天時，魯芝清醒過來，臉色略有些蒼白，眼神十分渾濁，愣了半天，才發現是楊崢，長長嘆息一聲，嘴中在說些什麼。

長安本有徵西將軍府，歷經戰火，早已損壞，羊祜防守長安時，為了加固城防，把能拆的都拆了。

看著他布滿老人斑滿是皺紋的和_圖_書臉，楊崢真怕他就這麼睡過去了。

楊崢輕輕握住他的手，「伯父但請安歇，自有李密、陳壽等人打理，我已調回索靖，讓他主理關中大局。」

楊崢輝煌的勝利，背後他的精打細算，將涼州資源送到前線。

魯芝卧病在床，早已不能見客。

默默在後方經營一切，把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噹噹，讓前線沒有後顧之憂。

「此番大病，臣體內沉痾皆暴露出來，藥石除去之後，頓覺全身舒泰不少，臣敢誇口，至少能有十年壽數，若沉痾聚在體內，不出兩年，藥石乏力，臣必撒手人寰！」魯芝娓娓道來。

從國號定為「秦」時，便默認長安為都。

楊崢一把捏碎了竹簡。

自西平起兵以來，還是第一次遭逢如此大敗。

要知道，這其實是楊崢立國以來的第一戰！

次子魯敬粗布麻衣侍奉在側。

心中微微恐懼。

霸王破釜沉舟，八千江東子弟大戰二十萬秦軍，橫掃天下，未嘗一敗，然而垓下一敗，便再也爬不起來。

坐天下卻千頭萬緒，要平衡各種利益派系……

話雖如此，但楊崢還是鬱悶不已，「伯父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