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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粲才離開建康，蕭綱又遣人追上車馬，帶去言語，希望他留待有用之身，再圖將來。

高澄接連得知蕭綱欲圖段韶，又想實控江州，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小高王。

韋粲又回頭望了一眼建康城，當場寫下一封辭呈，由其子韋尼送往宮城，自己則背著罵名與他人潑來的污水，狼狽歸鄉。

蕭梁天子的使者剛走，京口又來人，為韋孝寬送信。

吳明徹於是改水葬為火葬，但他殺伐太過凌厲，無數人往建康鳴冤，蕭綱三令五申讓吳明徹控制清查的規模與力度，吳明徹始終置若罔聞。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柳仲禮當然也可以狡辯自己錯聽人言，這才附表彈劾，但韋粲更相信他也是受幕後之人主使。

「社稷所寄，惟在韋公，不過一時失意，怎能棄我而去。」

建康漁民時常都能看見上游漂浮下來的屍首，連段韶都在暗地裡向吳明徹抱怨，殺人之後棄屍長江確實便和圖書捷，但也要考慮下游之人的感受。

建康朝堂為吳明徹酬功，本是以其為江州刺史，又擔心他坐大，於是命潯陽郡王蕭大心出鎮。

在禁軍之外，柳仲禮與吳明徹分掌江東兵馬，若二人皆以背梁事齊，則國事再無挽回的餘地。

而柳仲禮在上表之後，便將家眷接往朱雀航大營，行跡一如當年蕭正德，哪怕是蕭綱派遣其父柳津相召，也不曾離營。

可蕭綱已經是五十年紀，又恐將來太子登基，有強藩皇子，國家再度陷入內戰而分裂，才有了吳明徹與蕭大心的軍政搭配。

蕭綱隨即下旨，試圖將吳明徹調回江東，以韋粲替代。

但架不住江南通齊之人太多，見請不動段韶，蕭綱也終於歇了心思，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江州。

「得讓蕭綱明白，江南是誰的天下。」

自己之所有有今日，皆是為天子出謀劃策，試圖擺脫北齊的操控。

哪還有將來。

高澄和_圖_書凝眉與韋孝寬冷哼道。

「陛下，吳明徹不尊上令，其人假借清查，打擊不從，臣以為其心或有反意。」

韋粲與韋孝寬皆是出自京兆韋氏，也算同族，只是血緣關係就遠得很了。

然而朝廷使者卻被吳明徹趕回建康，吳明徹也隨即向洛陽報信。

只是段韶另外接到消息，不曾往建康城去。

所謂眾口鑠金，韋粲難證清白，蕭綱不得已將其逐離建康。

而蕭綱如何肯收下這份辭呈，他對韋粲之子韋尼動容道：

韋尼也知道二人的交情，可是韋粲去意已決，也不是他能左右，只得堅持韋粲棄職，並非怨恨君上，只是遊宦多年，白了鬢髮，改了鄉音，如今心力交瘁，便有心不問國事，寄情山水。

但如今的際遇已經讓他明白，無論是外鎮的吳明徹，還是建康朝臣，暗地裡通齊之人不知有多少。

既然是吳明徹倡議，便也順水推舟，由他主導，原本所謂的軍政m•heｔｕbｏｏk•coｍ•ｃom分治，卻成了吳明徹因主持人口、土地清查，最終獨攬江州軍政大權，蕭大心這個江州刺史來到潯陽，只是虛有名位，並無實權。

此番韋粲遭受朝臣群起而攻，更讓蕭綱看明白了手底下的那群大臣，原來早就姓了高，再聯繫此前他們鼓勵自己振作，更覺得面目可憎。

蕭綱也知道韋粲受的委屈，最終同意了辭呈，卻還是讓韋尼帶話，韋粲若厭倦了山水，朝堂的大門始終向他敞開。

這並非是一封招攬韋粲的書信，相反，韋孝寬在信中直言不諱，就是自己向他潑的髒水，並表示蕭梁將亡，齊主不會虧待了蕭綱一家，希望韋粲莫要再生是非，使蕭綱與高澄翁婿失和，將來不僅害死蕭綱一家，連他韋粲自家子侄都要遭受牽連。

蕭綱立即應允，但當然不可能讓兒子蕭大心在士族面前來當這個惡人。

韋粲的一席話，深得蕭綱認同，吳明徹自獨掌江州大權后，聽和_圖_書調不聽宣，行事越發張揚大胆，本以為只是又一次土斷，沒想到卻是對江州士族揮起的屠刀。

才出牧，便有如此行為，真要讓他久鎮地方那還了得。

而柳仲禮，連著幾年灰頭土臉之後，這一次終於以先鋒大將的身份在西征江州的戰事中立下功勛，又重新收穫了蕭綱在能力上的信任，率領大軍押解降卒入京后，以都督京畿軍事之任，駐守朱雀航。

可吳明徹麾下實實在在三萬精兵，豈是豪族奴僕、部曲所能抗衡，偏偏武力反抗又授人以柄，吳明徹再無顧忌，殺得江州士族噤若寒蟬。

吳明徹向建康請求索括江州，沒收士族豪強侵佔的土地，將隱戶編為稅戶，雖是高澄幕後主使，但對建康的國庫也不無裨益。

為蕭綱謀划再多，到頭來都是在將君王往死路上逼。

不久，建康城中流言四起，皆是對韋粲的構陷之詞，中傷之言，不堪入耳，而群臣紛紛上表彈劾，仿若親眼見聞。

蕭和*圖*書綱與韋粲主臣多年，素知其為人，又怎會相信那些流言，所謂貶謫，不過是群臣逼迫太甚，不得已而為之。

韋粲看罷，心如死灰，原來北齊對江東的操控比自己想的更深。

江州已經亂了，吳明徹手段太狠，所謂清查士族戶口、田地，完全就是衝著抄家去的，也逼反了江州士族，紛紛武力反抗。

二人都是自己親隨出身，彼此知根知底，怎麼可能輕信那些構陷之詞。

隨著蕭繹自焚身亡，段韶也回兵京口，蕭綱特意命人邀請段韶往建康赴宴，酬謝其在江州戰事期間，為自己逼退陳霸先的軍事威脅。

蕭綱根本就不相信柳仲禮所謂被人蒙蔽，才彈劾韋粲的說法。

原來蕭綱眼見江州重歸版圖，便有心振作，除去段韶這個所謂駐梁齊軍的統帥，將齊人趕回江北，而設下了這場鴻門宴。

韋粲注視著使者離去，將目光移向滔滔江水，面上泛現一絲苦笑。

更讓他絕望的是柳仲禮也在彈劾的大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