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位卑未敢忘憂國
第一百七十七章 馬德祿出手
馬德祿緩緩跪下了，身後的那些官員們見到也為之駭然。
只不過這種朝會大多沒有什麼實際性的意義。
你秦為進宮和回家一樣順腳，但凡入宮通秉，你比宰輔還要快。
當呂夷簡說完一件事後，殿內靜默了下來。
但這並不妨礙他有一個陞官的夢想。
嘴裏的包子下意識全噴了出來。
這老漢可是個硬茬子，敢在御前咆哮皇帝的蒙人，連張之白都對他忌憚三分，呂夷簡略微年輕，就更不是對手了。
有人說這是閑地。
「秦為來了。」
「馬中丞，您只管出手，大家都是您的後盾。」
大家都是例行公事罷了。
馬德祿急匆匆的走了。
今日大伙兒議事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張之白甚至說錯了人名，一副老慢昏聵的模樣，但一雙眼睛卻時不時左右飄忽。
秦為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又去邊上買了個肉夾饃，咬了一口道：「唔？這裏面還有驢肉？味道不錯……」
馬德祿點點頭，心中湧起了些豪氣。
秦為無奈的一抖手，裏面的餡料落了一半，然後把剩下的連肉帶皮一口塞進了嘴裏，滿滿當當的。
所以范仲淹不管做什麼，下面的人也不敢有微詞。
以前是游昌道，現在卻換成了馬德祿。
包子是春杏蒸的，可裏面的餡料卻是劉姝調配的，說是要學著勤儉持家，非要春杏教她做飯。
他的處境太極端了，天堂地獄只在一瞬間。
馬德祿一看是他，就頭痛的道：「不是許了你假了嗎？」
秦為知道他會說這話，所以挑眉道：「那秦某該如何訴冤？」
游昌道就像是個幽靈般，從路邊一處小攤後面竄了過來，未語淚先流。
不論是資歷，還是工齡，又或是口碑，馬德祿都稱得上是優異，尤其他還是汴梁文壇有名的學者。
「那就是故作鎮定，呂相他們來了。」
所以他今日來，就是準備在朝會議事的時候彈劾秦為的。
「中丞……下官感激不盡。」
「中丞……」
汴梁餐飲業和圖書的扛把子看好他的肉夾饃，那這就是活招牌啊！
馬德祿抬頭，眾人轉身。
差點忘了還有一個王臻在呢。
但氣氛卻越發的凝重了。
面對著大宋餐飲界的扛把子，誰能不激動呢？
「樞相也來了。」
「秦為，某看你今日可還能逍遙……」
這還是那個強勢凌厲的游昌道嗎？竟肯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曾經的下屬跪下，還真是能屈能伸。
還是那句話，于公于私馬德祿都要為下屬討回這個公道！
馬德祿沒有什麼太深的背景，所以他就更要維繫好現有的人際關係。
大家需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來完成今天的朝會指標。
天色還黑麻麻的，馬德祿就來上朝了。
而那些周圍幸災樂禍的目光，卻逐漸變得暗淡，一個個或不解或噴怒的看著他。
除去宰輔之外，其他人實際上和擺設查不太多。
……
一個官員走了過來，肅然拱手。
「他有屁的底氣，當街圍毆御史令，這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而且當時連呂相都在場，他哪能逃了？」
若真的受了委屈，為何不能來找陛下訴冤！
再有就是，秦為現在的處境很特殊。
馬德祿就是朝會的忠實參与者之一，他每日必來，來了也不說話，就那麼直挺挺的站在那兒。
中國人最講究禮儀孝道，作為一屆學子的主考官，這些人自然而然就成了馬德祿最堅實的黨羽。
秦為拿著個羊肉包子在啃，啃的愁眉苦臉的，絲毫沒有吃美食時的喜悅感。
這都是在等著看熱鬧啊！
正菜上桌了！
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你曾經的上司。
「餓的他們輕……」
「他肯定會來啊，他和秦為的關係還用多說嗎？」
馬德祿心中一嘆，知道自己必須要出來了。
秦為覺得這就是改良版的驢肉火燒，就交代道：「知道我家不？」
「中丞，下官一夜未睡，心痛啊！」
昨日之事早就傳遍了，游昌道現在弄這個姿態，這是想和秦為拼了www.hetubook.com.com嗎？
他緩緩回頭看向秦為，淡然說道：「有冤訴冤便是，如何也不該動手！」
說完他吃著饃離開了。
很多人的眼中都帶著狠辣的光芒，看來他今日是來對了，秦為的作風已然引起了公憤！
不管游昌道的目的是什麼，但他挨了打是真的。
不過秦為對此並不放在心上。
周圍的人都在暗中觀察著秦為和馬德祿，見他這般模樣，有人心中冷笑。
昨日被圍毆后，游昌道就找到了馬德祿家裡，聲嘶力竭地哭訴了一通后，懇請他為自己做主。
小販早就興奮的說不出話來。
這可是養望的好機會。
他雖也是文官，但卻屢屢身兼武職，不僅上過戰場，更是多次揚言要強軍興軍。
秦為也面帶委屈的出班，拱手道：「陛下，那游昌道一直在御史台說臣的壞話，更是屢屢彈劾污衊微臣……」
哪怕是一代忠臣典範的范仲淹，也同樣逃不過被掣肘的命運。
「他竟然沒有一絲擔憂？這是故作從容……還是真的有底氣？」
大家都看向了馬德祿。
連帶皇帝和下面的大臣，每天都在絞盡腦汁想著，每天朝會的主題是什麼。
等大家入殿站好后，趙禎也帶著許茂則姍姍來遲，當看到了馬德祿和幾個御史時，趙禎微微眯眼。
他一抬頭，就見到那些人在盯著自己，不禁張著嘴問道：「呃……噗！」
但就是這常年如一日的朝會，成就了馬德祿如今御史台中丞的職位。
眾人緩緩走過，在游昌道這裏左右分開，周圍燈籠散發出了微弱的光芒，照耀著那張猙獰的臉。
要說馬德祿這人並不是什麼權貴世家，也沒有什麼深厚的背景，他能位居中丞，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運氣。
哪怕春杏手把手教她如何配料，如何和面，可還是咸了些。
馬德祿在等著，他隱蔽的看了一眼群臣。
連連擺手說不要錢，而且要免費教學。
這時候誰先出來誰就是主力，和秦為辯駁的主力。
他和范仲淹不同。
這也是為何他雖是朝中新貴，卻無多少人願意拉攏的原因。
當初游昌道一招不慎被貶謫為御史令，馬德祿作為御史台的資深員工，常年保持著超高的出勤率，而且為人老實穩重。
馬德祿冷冷的道：「可去御史台尋某，也可請了陛下做主，別說你沒有進宮的許可權，這不是理由！」
心是好的，但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做廚子的料。
現在你做了上司，人家不僅沒有怨言，而且還對你恭敬有加。
馬德祿深知自己現在的處境，就是朝廷用來為後面的能臣做過度的。
要麼你學人家范仲淹乾脆就別來，來了就要出手，否則今日就是你馬德祿名譽掃地的時候。
……
這不是結黨，而是人情世故。
不想當宰相的言官不是一個好御史。
但游昌道顯然是擔心他會食言。
這樣的人自然就是補缺的最好人選。
他心中惱火，卻不會在這裏喜怒形於色。
這話乍一聽再正確不過了。
先是三司、樞密院……等熬夠了工齡后，自然就能入步政事堂，位居宰輔！
二人雖然都是御史中丞，但范仲淹是靠在實實在在的本事上來的，背後擁躉者不少，朝中關係更是深不可測。
看來今天這事兒是休想好說了。
這就是官場，失勢時就要有低頭的覺悟，否則就只能被越踩越低。
這就導致，大家有事兒沒事兒都要朝會上露個臉，否則那就是不作為。
兩個年輕人相對一視，大有幾分心有靈犀的默契……趙禎凌然換做一副佯怒的模樣，然後淡淡的道：「為何？」
再說大家都是同僚，自然要互相幫襯才對……所以于情于理，馬德祿都要為游昌道出這個頭，否則他在御史台的名聲也就臭了。
就連趙允讓都不止一次的建議，要讓秦為找機會住持一次春闈，如此就算他日後再得罪了某些人，也不至於大戰之下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
試想一下，若你能有機會住持天下科考，等這和圖書些學子通過一系列的選拔做官后，日後說不定這些人里，就會有幾個身居高位的。
秦為卻一臉純良無辜的看過來。
秦為哪裡會佔這種小便宜，隨手又拿起一個做好肉夾饃，擺擺手道：「該是什麼就是什麼，你只管去拿錢，不夠再談。」
聽說王臻就要入政事堂了，這是個好機會，等王臻上去了，樞密使的位置就會出現空缺。
可秦為卻笑道：「敢問馬中丞，這游昌道一直說秦某的壞話，是公事還是私事？」
正使的位置他不敢覬覦，畢竟自己根基太薄，但樞密副使或是再進一步比如參政或是掌權什麼的，是不是也能奢望一下了。
秦為點點肉，從懷裡摸出錢來說道：「等你不忙了，把剩下的肉夾饃送去秦家，再順便把你燉肉的方法告訴我家廚娘，你放心，我們只在自家做，不會跟你搶生意，學費錢二十貫，你到秦家后找管家支錢就行。」
況且，秦為……新仇舊恨啊！縱觀朝堂和權貴圈子裡，他得罪了多少人？
御史台一般會有兩位中丞，這是為避免有人一家獨大，從而主導了言官們彈劾的方向，說白了就是防止有人結黨。
他擔心今天家裡人都會被那鍋加多鹽的包子給咸哭，萬一再把人吃出毛病來，那就不好了。
當初在貢院門口，秦為侮辱自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現在他算是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來反擊了。
這樣的人簡直可怕啊！
「老夫知道了，你且回去。」
趙禎的目光微微一動，然後看向了秦為。
御史中丞這個位置很關鍵，承上啟下，當年的呂夷簡、張之白都是從這個位置上飛升上去的。
所以當馬德祿上台後，便有不少人向他拋出了橄欖枝，更是在種種運作之下，讓他拿到了今年鄉試主考官的資格。
小販點頭道：「以前小人也在秦記打過雜，不過只牽了一年的契約，掌柜說我年紀大了，不適合做夥計了，所以小人就憑藉在秦記學到手藝，開了這家賣肉夾饃的小攤兒……」
他們ｈttps://m.ｈetubooｋ.com.coｍ來的意義只有一個，那就是讓皇帝看看，我們這些人也都在辛勤工作，並沒有偷懶。
這樣的文人不存粹，一旦讓他上了位，多少人的利益將會受到波及。
游昌道姿態低微，一個勁兒的哽咽道：「下官不是為了自己，只是覺著那秦為毆打了下官，這是……這是對御史台、對您的蔑視啊！下官對此耿耿於懷，夜不能寐……」
他看著很慘，臉上腫著，是被秦為打的；眼睛腫著，卻是熬夜和嚎哭弄出來的。
更難聽點的說法就是，他就是個過度。
大宋的朝會基本從未斷過。
他出班，抬頭說道：「陛下，昨日傍晚，秦為和龐籍之子龐世英、商郡王府小公爺趙允讓，三人一起圍毆御史馬德祿……臣請陛下做主。」
游昌道雖說是被貶了，但他的關係網還在，尤其他和郭家還是姻親，這樣的勢力馬德祿更好維護。
一個是他年紀太輕，朝廷大概不可能讓他一個小年輕來住持春闈考試，否則那就不是栽培，而是捧殺了。
都到這個時候了，害怕還有意義嗎？
說話間宮門開了，眾人魚貫而入，但目光大多都在秦為的身上。
小販得意的笑道：「小人見過秦郎君，這驢肉是小人花高價買來的，宮門前的相公們口味叼得很，沒有好東西，他們不吃嘞。」
馬德祿站在宮門外等著入朝，回身就見到了不少複雜的目光。
面對曾經是自己下屬的馬德祿，游昌道並沒有絲毫架子，而且表現的十分恭敬，就好像馬德祿一直以來都是他的上司。
弄死那個小子吧！
這樣的王臻威懾力十足。
要說這人也算是人才了，拿得起、放得下。
等看到王臻時，他甚至還笑了笑，然後開始議事。
面對曾今的上司如今的下屬，馬德祿作為上官，自然是要為他說話的，否則就會被人說是小人得志。
而且這事兒還與他沒關係，這是懲惡揚善的好時機！
歷代帝王哪怕是徽宗那樣的頑主，在沒有躺平之前，也會堅持秉承每日一小會的優良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