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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生氣了？」

沒想到這個歐陽修還未正式入仕，就已經學了那些人。

或許在別人看來，生活拮据且有失身份的歐陽母子肯定吃盡了生活的苦楚。

女人也從反方向離開，只是走了十幾步后，又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笑道：「少年人好玩。」

罷了，他一走朝中黨派將會再次傾向於太后，他還需要呂夷簡壓制朝廷……

陛下有意要王臻入政事堂，而原本樞密使的空缺就得找個人來補上。

人心難測，國心更難測。

可惜趙允讓現在並不能感悟出什麼，便喪氣地說要去找秦為請教一下。

不只是對狄青，每遇上一位顧客她都會說這話。

王妃對人性的認知很透徹，但這種事情卻不是靠教就能懂得，每個人看待人性的角度都不同，這得你自己去感悟。

「王卿怎麼看？」

呂夷簡皺眉道：「可那會開啟兩國大戰……交趾可有實力和大宋開戰嗎？若是曠日持久，他們可能堅持？」

大宋不是前唐，怕是也沒有這個魄力。

葉雙愁感覺到一絲不好的氣息，便接著道：「不，歐陽修說他只有靠自己的勞動吃飯，如此才能安心，否則心裏總念著恩情，他便會掣肘。」

趙允讓得意的道：「某也是這般認為的。」

王臻的表現讓他很滿意，可……他畢竟是老了啊！

狄青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趙允讓頓時心中一個咯噔，然後舉手投降：「某錯了，這就讓人去尋那女人，原樣買一份來。和-圖-書」

王臻出班道：「陛下，龐籍深諳軍事，這些年來屢屢研習大宋軍事部署，對外戰事也多有涉獵。」

你不能說，我看你不順眼所以就來揍你，那不行，太不要臉了。

他的臉上浮起了笑容，這個笑容少了往日的冷肅，很純粹的笑。

天下苦楚太多，每個人的苦楚也都不盡相同。

這話也有王臻說最合適。

「就這麼簡單！」

可宰輔們都是人精了，哪能不動這話的意思。

「遼人近年來雖說言語囂張，但他們國內權柄交鋒激烈，輕易不會主動引戰……西夏也還算是安穩，可廣南西路卻不是很太平……」

侍衛卻疑惑道：「那女人長得普通啊！頂多有些俏麗，而且小人看她……並不想和狄郎君多糾纏呢！」

「恩，可這卻是天賦，連朕也學不來啊……」

趙禎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他的眼睛很亮，彷彿是發現了什麼寶貝。

此時大家都在盯著這塊肥肉，但有資格上桌的卻只有那麼幾個人。

若強行讓王臻挂帥，那就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這些士大夫已經讀書多魔怔了，他們有自的一套道理，別管對錯善惡，他們就是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

張之白很是不屑的道：「他們難道敢主動進攻不成？」

哎！

女人似乎有些如釋重負，笑了笑道：「小郎君慢走，奴家就在這幾條街上賣貨，以後想買什麼可以在路口等等。」

呂夷簡呢？

和_圖_書他忽的笑了，道：「狄青看著是……對那女人有好感吧？」

秦為語重心長的點點頭，「陛下，您莫要看輕了那些市井百姓，他們雖看似沒有尊嚴，為了生存及盡苟活著，可這樣的人亦有自己的骨氣，他們寧可平庸甚至受苦，也不願丟了尊嚴。」

趙允讓看著散落一地的針線，就鬱悶的道：「那女人一看年紀就不小了，而且她是高盤髻，很明顯是成了家的，他這是抽抽了？」

趙禎下意識就黑了臉。

可今日他的表現卻讓人咂舌。

秦為卻已經吃了午飯，正坐在外面的門檻兒打盹。

連皇帝他們都敢挑刺兒。

狄青號稱汴梁頭號鋼鐵大直男，這是秦為給他封的稱號，說他這輩子跟女人絕緣。

「對，他怎麼知曉底層百姓的想法？」

趙允讓微微仰頭，琢磨了一下這兩人。

突然手中一輕，狄青下意識就往腰間摸去，又恍然想起他今日為了來這兒，並沒有佩刀。

秦為只好認真解釋道：「陛下，歐陽修身兼官職，又剛過了鄉試，按說這樣的人也算半個貴人了，可他依然不在乎身份，幫寡母分擔勞作的壓力，可見這人是個實在的，他沒有虛榮心……自然便不覺得自己苦。」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他自己琢磨了兩天卻一無所獲，回去問商郡王妃卻碰了一鼻子灰。

「就那麼簡單？嗯……這不是秦為說的那個什麼……」

「咦！那……那是狄青？」

王臻今年已和*圖*書經六十一了，在這種人均年紀不過四十的時代里，六十歲早就到了歸天命的年紀。

當說到廣南西路時，呂夷簡主張以安撫為主，輕易不可動兵戈……他的理由是，交趾那邊土著居多，就算開戰了也是勞民傷財，沒油水兒啊。

打或不打，亦或是怎麼打，都要有個尺度才行。

趙禎和幾個宰輔正在商議國策。

甜水巷的拐角處，狄青正在和一個塊著籃筐賣針線的女人說話。

不是為了下次相遇，只是為了賣出更多的貨物而已……

趙禎沉默了下來。

「秦為懂得人心，所以總能恰中精髓。」

況且廣南西路那邊雖然時有摩擦，但名義上交趾還算是大宋的附屬地。

王臻是樞密使，每逢戰事攻略必然會被點名，他出班說道：「陛下，交趾那邊多瘴癘，若想強用兵，還需仔細了解當地環境！還有……交趾如今還算大宋附屬，若要鎮壓朝廷需要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才行，否則便會使得東南、西南等沿海地區的地方勢力惶恐不安。」

可卻不知這樣的人，早已不知苦是什麼了……

他看了一眼宰輔們，張之白是不可能出征的，他和王臻差不多年紀，商討政務還行，出征……那是想要他們命。

他竟然對那個女人上心了？

狄青買來的針線都是貼身珍藏的，卻被趙允讓如此不愛惜的把玩，臉色早就由青轉黑……

天朝上國要討伐不臣，首先第一點就是要師出有名。

張之白則主張出兵震懾一下和圖書，畢竟大國威嚴不容侵犯。

狄青卻好似沒明白這其中意思，點點道：「某家兄長最近要娶妻了，家裡針線總是不夠用，我回去問問，若是需要我下午再來尋你……」

可女人顯然是想離開了，她還要走街串巷去賣貨物，沒時間在這裏耗著。

趙禎微微一笑，值此交趾有亂之際，樞密院可是重中之重，不可輕忽。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那邊的狄青磨磨蹭蹭的，嘴上卻酷酷的說道：「那個……某走了……」

「不過狄青貌似真的喜歡那女人，你看他的眼神……都閃光了！只是他有些踟躕，還故意裝得不在乎的樣子……可你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惹到那婦人。」

換句話說他們習慣了苦，也就不覺得苦了，以至於忽然有了甜頭，反而讓他們感覺不踏實。

「你個大男人買這些女人用的東西作甚？」

趙禎依舊狐疑。

這是她做生意時的口頭禪。

「你要盯緊了歐陽修的學業……」

「就那麼簡單？」

他對大宋的這些士大夫沒什麼好感，甚至歷來幾任宋皇都對本朝的士大夫沒好感，大家不過都是在虛與委蛇罷了。

「諸位卿家覺得龐籍如何？」

「這是要學那些士大夫裝清高么？」

張之白不會說話，否則就會被人說是帝后奪權。

張之白有些懵，畢竟他對交趾也了解不多。

這是真的？

趙允讓不知道什麼叫做人心，更不知道什麼叫做人性。

侍衛也看了眼，笑hetubook.com.com道：「是，小郎君，狄郎君像是在買東西。」

呂夷簡已經是宰輔了，門下勢力不弱，若再由他舉薦樞密使，趙禎難保不會心生猜忌。

「是！」

現在不是朝會，大家沒了拘束也開始暢所欲言。

女人從籃子里挑了幾樣針線出來，狄青拿到手卻還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疑心還是沒放下……

他一路步行而來，不時看看周圍的人，去揣摩他們的內心世界。

……

葉雙愁再次回來了，並帶來了第一手消息。

趙禎自問了一句，又自解道：「是了，他也窮苦過，自然明白這些人的想法，感同身受就是這個意思。」

他拿著用碎步包好的針線緩緩而行，腳步顯得有些沉重。

稍後趙禎叫他進去。

趙允讓把玩著手裡的針線，碎布里的針被他一揉捏，就掉出來幾根。

而且若是要重臣挂帥出征，樞密使也比較方便。

「還有，你是如何斷定歐陽修母子不肯答應的？」

張之白覺得他過於輕敵了，就淡淡的道：「李公蘊連國都敢立，你說交趾敢不敢進攻大宋？交趾人的野心很大，他們不可能甘心偏安一隅。」

王臻看著蒼老了不少，不過精氣神兒倒挺足的。

秦為的這番話，似乎在某一瞬間，為他打開了一扇不一樣的世界之門。

狄青腳下加快，沒兩下就不見了。

便回頭怒聲道：「誰？」

「陛下……國子監那個韓琦去問了，歐陽修卻回了他一句『無功受祿、寢食難安』。」

「不要！」

他悄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