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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把詩詞貶低到了泥地里，變成了文人的消遣，至於文章，文以載道，言由心生，要言之有物，假大空的滾蛋。

趙允讓眼睛一亮，「若幾年後雜學形成了規模，到時候就會衍生出許多學科，想考？那就從頭學。而且那時大家都閉口不提什麼先賢的學問，考中了才是道理……」

蘸水是酸辣的，圓子一進嘴裏，先是酸辣襲來，味蕾馬上就張開了；旋即圓子的焦香就融合了進去，各種滋味迸發起來……

秦為吃了圓子，分析道：「人人都知道如何學，於是彼此之間的差距就會被拉近，競爭也就愈發的激烈了……可每年的發解試和省試就那麼些名額，僧多粥少，怎麼辦？」

宗室出了這麼一位郡王，也算是沒有給老趙家抹黑了。

「牽星之術呢？」

冗官是你能提的嗎？

他接過豆腐圓子，說道：「到時候那些人會不會不願意讀書了？」

好個鋒銳的汝南郡王！

一路賞玩風景，最後站在山頭上，馮遇被風吹的衣裳獵獵作響，暢快的道：「此情此景，可有詩詞以記之？」

秦為夾起丸子蘸著醬料，趙允讓也夾起一個，沒好氣道：「合著我身份不同，就活該給你當槍子？不過……冗官這事兒的確棘手啊！」

「見過裘推官。」

「若是天下都用一個方法來學習，會如何？」

龐世英淡淡的道：「來的船多，出去的船少。那些外藩商人在此賺的盆滿缽滿，可大宋卻虧了，怎麼辦？」

商人們有些尷尬，有人說道：「小郎君怕是不知道海外的兇險，若是遇到大風，一支船隊都會沉入海底，屍骨無存啊！」

「讀書要讀通透，首要是躬身。」

秦為淡淡的道：「順手做個事罷了，反正你也學了不少，世英那邊更是……說到他，他該到了吧？」

司南，也就是指南針。

「我以為大宋需要的是有擔當的讀書人，而不是一心想進入官場來鑽營的。心中要有擔當，什麼擔當？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大宋善待官員，那是因為陛下希望https://www.hetubook.com.com官員們去善待百姓……而不是其它。」

一番吹捧之後，馮遇面色稍霽，見龐世英在邊上發獃，就說道：「少年人，你可有了靈感嗎？」

這不好……

上了山，吳山迎客堂前已經多了一百餘人。

你敢說這些話，宗室權貴都不會幫你，甚至就連陛下也會迫於壓力處置你！

吳山不高。

裘書玄拱手說道：「今日勞煩諸位了。」

不過從小就被成為神童的龐世英，該是沒有體會過這種待遇的，畢竟能比他強的長輩真是不多。

位高權重的馮遇自然看不上這個年輕且倨傲的龐世英，所以語氣不怎麼好。

對於商人來說，馮遇就是他們的上官，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所以吹捧是必須的。

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所以如何才能讓這些商人按照預先的想法來做，這是個不簡單的事兒。

眾人都說好，有人說道：「紫 陽山那邊奇石頗多，倒是可以一觀。」

年輕人，老夫當年如何如何……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老夫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原來如此！」

他才二十歲已然如此，若是再過些年可還了得？

趙允讓得了蘸水，他一邊用筷子攪勻蘸水，一邊說道：「到了那時，要麼放開名額，可哪有那麼多官職來安置他們？要麼就出題出難一些，可這也不是辦法，因為考來考去都是那些書，遲早會被人摸透了，對了。」

「這位是……」

這是準備大義滅親還是不想好好過了……

「呸！沒種，這種人也配入仕？」

他看著很是誠懇，讓馮遇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

裘書玄低聲道：「這位姓龐，乃當朝樞密使龐籍、龐相公家的衙內，此次跟來，只是想見個世面。」

一干商人面面相覷，最後就作了幾首酸詞，讓馮遇不禁搖頭嘆息：「不學無術啊！」

若是這般，讀書人真的就不值錢了。

趙允讓笑著點點頭，回去找秦為。

秦為忍著口水，夾了一個。

「見過知州。和-圖-書」

此時出海的人也不少，但沒有後期那種船帆林立的浩大場面。

眾人沉默著。

「不會。」

人要怎麼顯示自己的權威？教導後進是個不錯的主意，尤其是這個後輩還是一個有來頭的人物。

圓子才出鍋很燙，秦為卻等不得了，張開嘴不住的呼出熱氣，然後急匆匆的咀嚼著。

趙允讓也有些想念龐世英了，他覺得自己和龐世英在一起，那主意就一個比一個厲害，真是好搭檔。

龐世英的雜學造詣頗深，充分體現了自己智商上的優越感。

「你差點坑了我。」

「差不多了。」

龐世英負手看著前方的吳山，說道：「前幾年在父親的藏書中看過一本雜記，上線記載吳山秀美壯麗，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馮遇的面色好看了些，說道：「少年人要謙遜。」

前行不過兩百步，趙允讓就看到秦為坐在路邊，和一個小販說話，時不時地還傳來幾聲大笑。

秦為卻覺得他們倆要是湊到一起，不知道誰又要倒霉了。一個腹黑，一個滿肚子陰謀詭計……

馮遇微微點頭，一行人就簇擁著他和裘書玄去了，龐世英落在最後面，看似漫不經心，可卻在觀察著這些商人的舉止。

怪不得如此眼高於頂。

趙允讓彷彿不知道這些，說道：「不宋不缺官，缺人，缺人才。陛下殷殷期盼，就希望能在每一科里找到人才，並大用之。諸位，值此盛世之際，不躋身其中還等什麼？」

商人重利！

這些人本來在吵鬧，等馮遇出現后，馬上就閉口不言，人人堆笑，阿諛奉承的嘴臉都懶得掩飾了。

這話很是高屋建瓴，符合趙允讓這種權貴王爵的身份。

有個做樞密使的爹，別說在杭州，就是在京城也能橫著走了。

「大海之大，沒去過的人無法想象，煙波浩渺，極目之處依舊是海水，茫然無依。若是沒有海圖就出海……沒人能活著回來。」

龐世英是跟著裘書玄去了江南，第一站就是杭州。

你是權貴，更是宗室郡王，沒有誰比你更具蒙陰了吧？說到底大宋和*圖*書虛設的那許多官職，不就是為你們這些權貴所設的么！

馮遇點點頭，淡淡的道：「今日召集了你等來此，乃是為了迎接京城來使……三司戶部推官……裘書玄。」

趙允讓說道：「我見識過許多華彩文章，聽過許多讓人讚歎的詩詞。可我也去過鄉間，見到許多貧困，見過許多絕望……然後我深思，讀書為何？」

那小子現在看著老實，可骨子裡卻是蔫壞蔫壞的。你若是覺得他是只小白兔，那他會把你坑的找不到北。

眾人想起以後幾十萬人湧入汴梁參加省試的壯觀場面，不禁都打了個寒顫。

「拿了俸祿就要做事，上有君，下有民，君不可欺，民不可愚，上下通暢了，這大宋方能蒸蒸日上。」

秦為笑道：「怕什麼？到時候弄新東西出來就是了，新的行業多了，隨著而來的新職業也就多了，人才就是要物盡其用，否則就是愚政。」

他看著秦為，很是腹黑的笑了笑，「你故意的，從開始你就在布局。可憐那些讀書人以為你很大方，竟然把刷題之法給放了出來，造福千萬人，可最終你卻有雜學在等著他們。你還說我腹黑，你這是什麼？」

這些都是在杭州討生活的海商，他們或是下海，或是供貨，或是買貨……差不多半個市舶司的渠道都在他們手中。

趙允讓閉眼想了想那些知識點，苦笑道：「確實是，你這人……這個坑挖的好大，竟然要把天下人都給埋了。」

「自家沒本事，怪誰？」

前唐時，大食商人與唐通商，在得到了這種可以辨別南北的引航器后，他們奉為至寶，並把這些帶了回去傳至了歐洲。

他的眼神分外銳利，想起了牛二的那一對兒女，想起了那露出鞋子外的烏黑腳趾，還有那填充在衣服里的乾草，以及那惶然的眼神。

而那些考生卻大都在心中稱讚有加……無論到什麼時候，沽名釣譽之輩都是為人所不齒的。

秦為咬開一個豆腐圓子，然後吹氣。

「怎麼這麼矮？」

瑪的！

他們並沒有急著就任，而是沿途欣賞了不少名山大川和-圖-書，今日方才來到吳山。

此時江水浩蕩，海船能直接航行進來，大家在山頂望去，就能看到無數船帆。

裘書玄在邊上見他說的來勁，不禁就暗中苦笑著。

趙允讓最後笑道：「諸位，陛下說在政事堂等著你們，且拭目以待。」

眾人拱手道：「多謝小郎君開解。」

馮遇回身看了神態從容的龐世英一眼，嚴肅的臉上多了些冷意。

有人贊道：「郡王這話句句在理，詩詞……不就是在青樓做的最多嗎？以前的柳三變就是例子。」

小販在炸豆腐圓子，一個個金黃色的豆腐圓子被裝在碟子里，再弄上一碟醬料……

有人皺眉道：「而且大食商人把持著更遠的航道，那些線路只有他們了解，可他們不肯說，我等也是無法啊！」

如此不正能彰顯自己的本事么？

「讀書明理，這是首要的一條，萬年不變。」

有人反駁道：「若是這般，此後人人都能讀書。只要有名師，自己勤奮些，無數人都能去參加考試，到了那時，天下人人讀書，誰來種地？誰來經商？誰來做工……」

郡王又如何？

龐世英卻沒慣著他們，直接反問道：「還有司南，牽星術配合司南，出海盡量沿著海岸前行，總能探索到新地方。」

龐世英愕然，看了裘書玄一眼后，就拱手道：「是，馮知州所言甚是。」

趙允讓點頭道：「是了，可讀書的越多，做事的就越少，頭疼。」

龐世英指著山下說道：「吳山乃天目山余脈，突入城中，左湖右江，前街後市，一覽無餘，此杭州形勝之地。」

天色微沉，吳山上鬱鬱蔥蔥，拾級而上，涼風陣陣襲來，不禁心曠神怡。

趙允讓坐在他的邊上，要了筷子，就等蘸水。

「因為只有讀書才能做人上人，誰能捨棄這份誘惑？」

這種見風使舵、見人下菜碟的本事會的人不多，就三種人：一是商人；二是潑皮；三是官員。

「某看了幾日，發現一個問題。」

秦為說的很是篤定，趙允讓問道：「為何？」

他不時和裘書玄說幾句話，面色卻不大好看。

趙和-圖-書允讓朗聲道：「當今陛下仁慈，每次開科舉都是求賢若渴，大宋是有冗官，而且還不少！」

杭州知州馮遇在側前方一馬當先。

這人瘋了！

一般長輩教育晚輩都是這套說辭。

多是一些沒有渠道的小商人，他們沒有市舶司的支持，又想獲利更豐，便只能冒著風險去出海牟利。

至於雜家學術，秦為承認這一點，「是，當初放這個刷題之法出來，某就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你沒發現嗎，刷題之法最適合的就是雜學。」

隨後馮遇就大談自己當年的讀書經歷，大抵是頭懸樑，錐刺股，外加聰慧過人，這才脫穎而出。

「這事兒我說沒用，你的身份不同，所以你來說這話才最合適……」

馮遇看看天色，說道：「今日不熱，就在外面走走吧。」

「你是說百家學術，雜學……對啊！」

可你現在卻提什麼冗官？

他看了馮遇一眼，微微頷首：「此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可某來此幾日，也去了碼頭……」

趙允讓尖刻的給了這個評價。

這些考生大多年輕，年輕有熱血，所以聽了這些話后頗為觸動。

「你揭穿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嘴臉，一個人溜回來吃東西。我在那邊還得軟硬皆施把事情壓下去，否則甜水巷裡今日可就要熱鬧了。」

至於見世面……沒啥，想見就見，只要給他不找閑事兒，他也樂得給龐籍一個面子，不過這少年卻有些狂傲了。

杭州是大州，而且馮遇還兼著市舶使的職務，大抵就相當於後世的杭州市長，兼杭州海關和港口的總負責人。

「詩詞乃是個人喜好，如今的科舉中都被排在了後面。至於文章，文以載道，辭藻華麗有何用？言由心生，通篇空話給誰看？」

那些人都面色微紅，顯然是被鼓動了。

你在龐世英的面前說聰慧……

有人眼神亂瞟，嘴角掛著冷笑和得意，你說，放開了說，稍後這些話自然會傳的到處都是，然後你就會倒霉。

趙允讓今日把尖銳進行到底，「別人能努力，你等為何不能？整日優哉游哉的，那是讀書？大宋要什麼樣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