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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你剛才放了兩個小的。現在輪到我放一個大的。」白素抱著一個煙花筒不放手，撒嬌似地說道。無論多麼大的女人，都有撒嬌的本能。

一個酒意微薰的老人看著後院的這一幕，久站無聲。

「強大的人，只會讓別人逃避。」男人無視董小寶的情緒，直白說道。

一個人的煙花，是落寞。

「十年一夢。」男人的聲音仍然沙啞。但是，說了前面幾個字后，也終於張開了嘴撕開了口子，聽起來沒有第一聲那麼詭異。

有個小孩子推門探頭出來，正準備說話，看到這一幕後，趕緊又縮了回去。

「我不氣。」男人想笑。可是，他也同樣忘記了應該怎麼微笑。臉上枯黃的皮肉扯了扯，終究沒有辦法做出看起來溫和一些的笑臉。「所有的力氣都化作了仇恨。哪還有……還有多餘的力氣生氣？」

「我知道。三叔當然沒死。」董小寶走上去扶著男人的肩膀，高興地說道。

「為什麼都是我放小的你放大的？要不下次你放兩個小的我放一個大的？」唐重覺得這種分配方式很不公平。

「你逃避，是因為你不夠強大。」

因為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在其它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他這個廢物三叔時，董小寶反而對他敬重有加。

嗖……

「懦弱。」男人評價道。

……

……

「三叔，回去吧。喝一杯。」身後的高大男人微笑著和*圖*書勸道。「老爺子把他自己埋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紅給刨出來了。他們正在屋子裡大飽口福呢。你要是不喝幾杯，便宜可都被他們給佔了。他們可不會嘴下留情。」

突然之間，你會不會四十五度的仰起傻臉，仰望星空，思考在這個時間，在不同的地點，有沒有一個人像你這般的瘋狂思念？

「我好開心。」白素說道。

以前除夕夜的時候，唐重一個人放，一個人看，煙花升起，落下，升起，落下……後來，他看也不看。

「新年快樂。」唐重舉著大花筒，大聲對著白素喊道。

煙花還在怒放，驚艷了這最美好的時光。

「唐重。」白素大聲喊道。

他舉著手機倒計時：「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十、九、八、七……三、二、一。點火。」

因為那聲音太嘶啞，就像是嘴裏含著一口沙。又太乾枯，彷彿奄奄一息的花根樹苗。

「你成不了董新航。」男人說道。「因為董新航已經用他的失敗人生給你做了警戒……你要走的是另外一條路。」

這是兩個男人。一個坐在輪椅上。背影高大，面容背對著房裡的燈光，痴痴地看著外面那一盆盆開放正濃的菊花，沉默無言。

有時候董小寶也會想，假如自己落得這樣一個地步，假如自己處在他的位置，自己會怎麼做？

燕京。農家小院。

唐重摸出手機看了看，笑著說道m.hetubook.com.com：「等一等，還有三分鐘就進入新年倒計時。咱們用最後兩根大花筒來迎接新年，怎麼樣？」

是的。他們也在過年。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天縱奇才落魄至此，從眾星捧月到世人眼裡的廢人，這樣的打擊對人實在是太沉重太沉重了。

「……」

「你在等什麼？你在怕什麼？」男人的聲音很不客氣地說道。「你怕自己太優秀會被人妒忌？你流連在女人的肚皮上就是保護自己？……你以為，這樣的伎倆能夠騙得了誰？」

「如果不嫌棄我人老腿殘的話，就帶上我這個廢物吧。」男人嘶聲說道。「再不殺人，就死了。」

啪……

他笑呵呵地說道：「三叔，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當用啊？我在看著呢。一直在看著。等我捕好網，就把他們給撈起來。是青煮還是紅燒完全在乎個人的胃口。」

當初三叔最受家族寵愛，一切都被家裡給安排好，鋪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條金光大道。他要做的，就只是抬腳邁過去。

煙花升起，落下。升起，落下。直至沉寂，直到死亡。

可是，那個時候，董家就沒有人妒忌他嗎？

這大概就是三叔太陽穴上的一根針天靈蓋上的一根刺吧，戳得人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時間就像是一條線，把人和人的故事緊緊相連。

連生氣都捨不得，只是為了把生氣所要耗費的力氣都用https://m•hｅtｕｂｏok.coｍ•ｃom來仇恨。

董小寶不答。

「我沒死。」男人說道。

「……」

姜可人的事情原本是保密狀態，他遠在南方，又是怎麼知道的？

嗖……

煙花越來越少，時間也越來越晚。

「親我。」白素說道。

「我也是。」唐重很傻叉的應道。

他放了一晚上小的，大的全都被白素全放了。大花筒噴大花小花筒噴小花，沒有錢就沒有花。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兩個人的煙花，才是快活。

「三叔……」

啪……

「小寶……」

窗口。

可是，這推門的聲音終究把正在沉思的兩個人驚醒。

嗖……

「他們也在過年。」男人說道。

「過年了。」男人說道。

「是的。過年了。」雖然三叔說的幾句話聽起來很沒有邏輯性，可是……董小寶會期待這個嗎？他只要願意說話就好了。誰會在乎其它的東西？

兩人同時點火，花筒經過短暫的火線燃燒后，終於竄出了黑色的藥包。

「新年快樂。」白素也欣喜若狂，站在屋頂又蹦又跳，對著唐重喊道。

可是，讓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你是偽裝……還是習慣那樣的生活？還是……你怕成為另一個董新航？」

他們會評價哪個更好看，會討論爆炸開來的煙花哪個像什麼這個像什麼。

嗖……

「我知道你要什麼。」董小寶說道。「那也正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女人，她一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躺在我的床上。我想要的男人，他一定得躺在他自己的墳墓。」

董小寶的表情一黑，像是受到了侮辱。

輪椅男人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他們的身體隱藏在黑暗裡，就像是兩座凝聚的雕塑。

那些躲藏在背後的人，是真心幫他，還是存心害他？人心隔肚皮，誰知道呢？

嗖……

「三叔。」董小寶怒了。

「還請三叔多多指教。」

董小寶覺得，沒死的三叔比尋死的三叔更加厲害。

「三叔。」董小寶應道。

「你是不是覺得無能為力？」男人問道。

兩人的身體緊緊擁抱，手裡的煙花還在盡情綻放。

「啊？都十二點了啊？」白素驚呼著說道。她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一起點火。看看誰的煙花漂亮。」

「因為我比你大。所以我放大的。」白素強詞奪理。「快幫我點著快幫我點著。」

可是，在小院的後院花園，卻有兩個人獨自守候著這不算安靜的空間。

董小寶看不到三叔的臉。但是他清楚，能夠讓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他的心裏，到底隱藏著多少暴戾的情緒啊。

唐重乾冷的嘴唇，就得到了溫柔的滋潤。

董家人過年和姜家人不同，因為董家的男兒多出自軍隊，而且董家老爺子自己也好酒，所以，他們過年的時候是一定會拼個一醉方休的。

她微微踮腳，就主動送上了自己甜美的嘴唇。

於是，唐重也取出箱子里最後一根大和-圖-書花筒出來。

「……」董小寶被嗆得難受。這個三叔，平時不言不語的，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明白。

姓唐的帶人私奔，他又怎麼會恰好追上他的逃跑路徑？

他懂得一個最簡單的常識：自己做不到的，別人可以做到。那麼，這個人就比自己厲害。

「我會慎重考慮的。」董小寶說道。

這一場大夢，當真讓人慾生欲死死去活來。恐怕，人世間最恐怖的夢就是如此吧？

他看著一個地方入神，像是腦海里一片模糊，又像是有著無盡的心事。

啪……

男人沉默。

屋子裡燈紅酒白，熱鬧喧囂。

有白素在，自己抬頭放，她就仰臉看。放完了一個，她就會搶著也放一個。

「三叔，你別生氣……」

答案就是……一死了之。

他知道他不會回答。因為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從他清醒過來，自從他知道自己的雙腿被截肢，下半身癱瘓后，他就再也沒有說話。

「什麼？」唐重低下頭看過來，看到白素水汪汪的眼睛，看到她羞紅的俏臉。

「小寶……」一個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傳來。

砰……

董小寶嘆了口氣。

「是啊。」董小寶感嘆。「十年一夢。」

董小寶沉默了。

「三叔。」董小寶激動的喚道。「你……說話了？」

只要是坐在輪椅上，他就永遠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

另外一個人站在輪椅的身後，他的視線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表情凝重，眼神也帶著少有的哀傷。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