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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蘇儇近前說道：「近來都在說大隋與突厥的事情，還有就是東征戰爭。大家各抒己見，說什麼都有。今天開始變了，很多人都說猜策論之題極有可能與邦交、戰爭有關。」

「辦法很不錯！」蕭穎似笑非笑的看著裴淑英，慫恿道：「那你去問！」

「嗯！」蘇威目光看著玉樹臨風一般次孫，點頭道：「最近這幾天，京城士林的輿論如何？都說了些什麼？」

婢女答道：「稟家主，儇公子剛回來不久！」

宮中！

面對當前困境，蘇威其實也想用辭職歸隱、「乞骸還鄉」的姿態來達到反退為進的目的。

「如眉姐說得太對了。他顯然也是猜到阿娘會拒絕，所以趁著郎君不在來找我們了。」裴淑英的想法和柳如眉差不多，她冷笑著說道：「虧他是宰相呢，竟然連這種騙傻子的話也說得出來，真以為我們是傻子不成？」

到現在，獨孤敏都是以「兒孫自有兒孫福」為行事準則，她除了管生意、管孫子以外，已經不再理會政治場上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官場和政治應酬等事一律扔給了蕭穎。

裴淑英心頭一動，明眸閃閃發光的問道：「大娘，難道是引蘇派來對付隴西李氏？」

在先帝時期，他就多次用上了這一招：他知道先帝革新、創製都離不開自己，故而每當有人彈劾得令他有些受不了，便以精力不濟、不明大勢等理由辭職，而每一次，先帝都因為需要他而作罷，並以帝王之威壓下各種彈劾，甚至每次還犒賞財物。

蕭穎目光凝注在柳如眉的臉上，又問道：「我們都知道蘇相功利之心極重，他還是左僕射的時候，擔心郎君他手上取走左僕射之權，故而三番五次使絆子，企圖將郎君堵在中樞大門之外。既然他無義在先，那麼你覺得他憑什麼認為郎君會接納蘇亶？郎君憑什麼要幫蘇派度過危機？」

儘管她們姐妹不能親自上陣，可她們卻能將計就計，在家裡利用蘇威所認為的「短見」和「虛榮心」給丈m.hetubook.com.com夫創造戰機。

士子等於是一個州、一個郡、一個縣的喉舌，每當朝廷有什麼重大決策，他們都能第一時間從地方官府的的公文知曉，然後再擴散開去。

柳如眉在出身方面有著先天上的劣勢，這些年雖然也惡補了一些知識，努力了解朝堂派系鬥爭、各派各家的恩怨史，可她終究還是不如長在頂級階層的蕭穎和裴淑英，而眼下這起事件關係重大，她不敢擅自發表自己的看法了，問道：「大娘、三娘，那我們怎麼辦？是當做不知、不聞不問，還是如何？」

蘇威擔心的是自己現在的名聲比較不太好，若是被這些士子回去一渲染，都不知道臭成了什麼模樣。

「那就好！」裴淑英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們女眷參与的宴會只要人一多，就會有人跳出來陰陽怪氣、相互攀比、相互嘲諷，而口角之爭更是常有之事，只要蕭穎不將桌子掀翻，一切都是小事。

這一次，她非但要把蘇家拉入火坑，還要藉著這機先機、讓蘇威變成對付隴西李氏的主謀！

蕭穎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嬌嗔道：「那你還說？」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的傍晚，昏暗的光線將這位開國元勛蒼老的面孔籠在陰影之中，而凹陷在眼窩裡的眼眸卻是閃爍不停。

對於蘇威，蕭穎是異常的惱火。

「正是！」蕭穎點了點頭，向裴淑英說道：「我聽秋月說裴府送了帖子過來，說後天是裴太常夫人的壽辰，蘇相的夫人和兒媳，李家高官的家眷應該也去。」

蘇威說的蘇儇乃是他的次孫，正在國子學讀書，今年也參加科舉了，還以上上等的優秀成績進入下一輪考試，不出意外的話，能夠輕而易舉的成為大隋王朝的預備官員。過了一會兒，蘇儇進入書房，他立定身形，深施一禮：「祖父，您有事喚我？」

「不是吧大娘？」裴淑英有些發毛的看著蕭穎，說道：「裴家好歹也是我娘家，你多少也要給我點面子吧？你要是砸了我https://m.hetubook.com.com娘家的場子，我以後怎麼辦？」

聽完門房大管事楊奕的彙報，蕭穎和裴淑英、柳如眉滿腦子都是蘇亶前來的目的。

「你那大可放心。」蕭穎說道：「蘇相顯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與我們靠近的機會。到時候，我對李家人陰陽怪氣，蘇夫人極可能主動示好，你從旁幫襯，把火點大一點即可。」

柳如眉是王府後宅里的老二，聞言便說道：「大娘，在這場人事調動中，蘇相門下黨羽紛紛被其他派系藉機拔除，尤其是人們都說蘇相爭不過公子之後，朝堂上的各大派系更是窮追猛打，致使蘇派處境極為艱難。僅僅只是靠他這個失勢宰相的力量，根本就頂不住各大派系的進攻。而公子不但自成一派，還被朝野上下譽為皇帝和皇族喉舌、代表，若是公子接納蘇派繼承人，其他派系定然有所收斂。簡而言之，蘇相此時令其孫兒來投，無非就是借公子之勢來遮蔽風雨，好使蘇派度過這場風暴。」

她們的婆婆獨孤敏和別人的婆婆完全不一樣，她是個很開明、很有遠見的人，非常好相處。以前，她一切以楊集為重，楊集娶妻后，便她丟了兒子，以兒媳為重，有了孫子以後，就不管他們幾口子了。

現在國考在即，來自各個大州士子及其親朋好友、隨從，少說也有五六萬人，他們回鄉之後，定然把近來發生之事帶回家鄉，並傳播之。

不出蕭穎所料，蘇亶並不是以官方、個人身份來拜訪，而是奉其祖父蘇威之命而來。蘇威的目的就是向楊集服軟、示好。甚至十分明顯的還透露出蘇威對蘇家的未來安排。這個安排即是就是蘇家主來之主將由蘇亶擔任，而不是蘇威之子、蘇亶之父蘇夔。而蘇威在這個前提下，希望楊集接納蘇亶，使之成為衛王系一員。

問題是現在朝堂新人輩出，局勢也不同以往，皇帝更不是先帝，若他上表辭職，皇帝極可能就應下了。

當然了，她們也知道婆婆是好意，是在鍛煉ｈｔｔps://m.ｈeｔｕbｏｏk.coｍ.cｏｍ她們當家做主所必需的自主之能，這便導致她們對自家婆婆既崇拜、感激，又敬畏；與此同時，也從婆婆身上學到了一名婆婆應有的良好品質。

她知道自家丈夫從來就沒有招惹蘇威，是他一直若明若暗的招惹和算計丈夫，而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完全是咎由自取，可他竟然又準備利用她們姐妹來算計丈夫。若是她們姐妹不慎中了蘇威詭計，極可能惹火燒身、引來皇帝的不滿。

蕭穎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微笑道：「也不是無計可施！」

裴淑英的擔心不無道理，婆婆獨孤敏性情剛烈、十分護短，而且非常能打、敢打，她們三人此時都有孕在身，若她以為自己的兒媳遭人欺負，打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喏！」婢女應聲而去。

蕭穎眼中露出了笑意，向躍躍欲試的裴淑英說道：「三娘，你說！」

「當然要說了！」蕭穎起身道：「我們去找阿娘，將這些原原本本的說了，看阿娘還有沒有補充之處。」

蕭穎見裴淑英臉上滿是怒色，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柔聲說道：「這種直來直去的手段看著像是騙傻子，實際上卻是極為高明的手法；不過阿娘和郎君都是玩陽謀的宗師，這種手段騙得了一般的貴婦，卻騙不了我們。」

以前蘇威還是左僕射時，成天忙得腳不沾地，他很想給自己放個大長假。可如今忽然失去了實職，無所事事的生活方式，令他無法適應的同時，也有些接受不了。

……

獨孤敏以朝堂、以軍隊的辦法來管家，她如同王府里的『皇帝』、主帥一般，而蕭穎等人則是在前方作戰的主將、臣子。蕭穎等人如果遇到難以決斷的難題，可以去問計、求教，但是蕭穎事先必要準備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然後婆媳幾人就事論事的探討、分析利弊；之後再去執行。要是一遇到事情就冒冒失失跑去請她出主意，肯定挨罵。

裴淑英點了點頭，點評道：「此法看似高明，左右不過是利用了人的虛榮、貪婪之心和*圖*書罷了。若是換做阿郎這樣的大將、朝臣，他不會用這種法子了。可我們這個年紀、這種地位的女子經歷的世事不多，虛榮心比飽經滄桑的人重，也喜歡盲目攀比。對名利和榮耀的追求甚至比男人還要執拗。但本身又沒有什麼出色的本事，只好拿娘家和丈夫來炫耀和攀比了，如果彼此的娘家和丈夫地位差不多，便又加上丈夫的盟友和下屬，以此來壓過其他貴婦、命婦。」

裴淑英理所當然的說道：「此事太大了，我們自己又無計可施，不問阿娘還能問誰？總不能問外人吧？」

蘇威露出了一抹笑意，這是他根據當前局勢，故意讓人放出去的「題目」。目的就是壓下「他與楊集的紛爭」這個「熱點」，以便於後續的「和談」，若是再由輿論將他的使絆子剖析乾淨，搞不好回去后的楊集找他算賬。

裴淑英整容斂色的問道：「大娘有何良策？」

裴淑英明媚的臉蛋上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一雙靈活眸子轉了轉，不懷好意的建議道：「大娘，要不我們一起問阿娘？」

忽然之間，裴淑英想到了一個變數，連忙說道：「大娘，此事要和阿娘說清楚，若她不明就裡、以為我們遭人欺負，她會打人的。」

說完蘇威來「投」的理由，柳如眉總結一般的說道：「正是基於以上三個理由，他認為公子不會拒絕，然而公子肯定會拒絕。」

哼，不就是算計人嗎？我蕭穎也會！

蘇威吩咐道：「去把他叫來。」

「聖人，大事不好了！」一名侍衛匆匆忙忙的進入仁壽殿，向正在處理政務的楊廣說道：「策論題目被泄露了，如今全城皆知、人盡皆知。」

「什麼？」楊廣大怒：「查出來，給我殺！」

「他認為我們這些深宅大院里的婦人沒有多少見識、覺得我們和其他的貴婦一樣虛榮心重，於是就用這種手段來欺騙我們了。我們要是以此為榮，到處說蘇相以阿郎為主。等阿郎回來以後，就算不認賬，也沒有辦法否定了。」

「也不是什麼良策，無非就是將m.hetubook.com.com計就計、引他山之石攻玉！」蕭穎微笑著說道：「他以為我們也像其他女子一樣，那我們傻一回又何妨？」

裴淑英聽了大姐頭的話，立馬認慫，她連連搖頭的說道：「我怕，我一個人可不敢！」

對於宰相也示好的話，若是換成出身不高、見識淺薄、虛空心重的女子，恐怕真的欣喜若狂的信了；但蕭穎既又不是清高得愚蠢的楊華麗、又不是虛榮心大的迷失一切的楊素夫人和兒媳，焉能相信這種陷阱般的承諾？他讓楊奕退下，向裴淑英、柳如眉問道：「如眉、阿英，對於蘇相的用心、用意，你們怎麼看？」

柳如眉沉默了半晌，對著那溫寧如水明眸，說道：「大娘，我以前聽公子說過一番很有道理的話：公子說人性經不起考驗，雖然很多官員、文人都很推崇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並以此自我標榜，可多數人都是說說而已。五斗米之所以不能讓這種偽君子折腰，是因為太少、或是對方家境好，但如果換成是五十斗、五百斗、五千斗……結果就不一樣了。蘇相是位高權重的開國元勛，這些年營造出了遍布朝野的人際網，而這張網，就是令新生的衛王系難以拒絕的無形的五百斗、五千斗、五萬斗米。」

至於議題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除此以外，公子與他並沒有直接爭鬥過，兩者之間沒有什麼不可化解的宿怨。而後續進攻蘇派的主力軍，好像又是與公子不太對付的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若是公子與他聯合，定能減輕來自關隴貴族和山東士族壓力。」

……

一名婢女入內，用炎摺子將書房裡的燭台點燃，正待離開之時，蘇威忽而說道：「儇公子可在府上？」

下值的鐘聲響起，蘇威坐上馬車返回蘇府。一入府中，便到府中書房坐下，默默的思索朝局，但更多的卻是自己和自己的派系。

言下之意就是蘇亶將來是蘇家主人，只要他成為衛王系核心成員之一，那麼蘇派以後也融入衛王系之中，蘇派日後在朝野內外，都以楊集馬首是瞻，唯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