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吳曉峰說話的時候,周圍全都安靜下來。當他不露出那種噁心的笑容時,上位者的權力感就從他的姿勢中流露出來。
問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馬嚴,他說他沒辦法下狠手真的親手殺人,只敢把人綁上石頭,丟進江里去。
「不是這個人。」蘇易城指著那個從病床上偷偷溜下來的影像說,「沒有他高,身材不一樣,臉更不一樣,完全不是一個人,但……」
「行行行,我好不容易幫她搬到研究生宿舍,怎麼可能再住進去,你腦子有點問題。」曹敬又和三哥寒暄幾句才掛掉電話。
通過這個契機,曹敬也開始敬畏自己的三哥,哪怕從小一起長大,他也是那時候才發現曹丹的心機很深沉,甚至在他心靈感應的青少年高峰期也沒有想過去探測一下曹丹的心思,因為曹丹就像是水一樣無形地在他身邊出沒——曹敬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契機,能讓他去深層次地觸碰曹丹的心智。
在剛成為教育局小文員的時候,曹敬對工作中的事一竅不通,以前曾經是靈巧敏銳的能力者,戴上束縛器后驟然失去了重要感官,待人接物變得笨手笨腳。那個時候的曹敬只好向親朋好友們取經學習,而曹丹在那個時候給予他無私的幫助,把他的心得傾囊相授。
那個時候,曹敬意識到,這些都在曹丹計算之中。從他得知自己具備了心靈感應能力之後,曹丹就沒有和他正面衝突過,從未站在曹敬的對面,小和_圖_書心翼翼地迴避曹敬可能使用心靈感應的場合——以一個比曹敬只大了一兩歲的孩子來說,這個城府和心機太驚人了。
經過這件事後,馬主任有好幾個月都看上去心神不寧,比原來更尖酸刻薄,之前笑面虎的外號也沒了。
「哪來的美好回憶,我接下來想暫時住老二宿舍里,等找到下個窩再搬出去。」
第二個,自己得找個地方暫時寄身。生活還得繼續,還得幹活,還得吃飯睡覺,哪怕一個超能力殺手闖入自己家門也一樣——
眾人沉默,能夠騙到馬嚴,必然是和他工作業務上很熟悉的人,也就是體系內部的人。做排除法應該不難。
吳曉峰面無表情,能植入這種暗示的精神能力者,在整個亞洲也是極罕見的。在亞太共和國境內,吳曉峰能想到幾個名字,但這些人都不可能來到滄江市,並作出這種深謀遠慮的陰謀。
沉默。
「太匪夷所思了吧。」有人質疑。
「把青少年進化管理辦公室的主任找來,我們得把他們的檔案翻一遍。既然梅和勇的目標需要通過曹敬才能接觸,那就是說有很大的概率,這個『目標』就在進化管理辦公室的檔案里。」
「連錄像帶都有假,偽造的嗎?」
【我X,那宿舍能住人的么,我跟你說正經,你去跟津島鬱江出去租個房子住一塊兒啊,順便把夾生飯煮成熟飯,徹底確立關係才好。你現在不下手,小心別人下手,我
和_圖_書跟你說現在社會風氣開放,再矜持的女人也擋不住各種社會青年,我們這裡有些老兵,家裡就……】
過了一會兒,副秘書長突然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像是蝦米一樣蜷縮成一團,不停抽搐。
蘇易城作為近距離交手者也參加了對錄像的觀看和檢驗,然而他的反應卻令眾人大吃一驚。
吳曉峰狠狠罵了句髒話,讓人帶他去辦公室里轉了一圈。
吳曉峰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冷笑道:「自己出來吧。別逼我請你出來。」
曹丹在電話里的聲音依然有點輕佻,笑意從曹敬臉上浮現,老三每次說話都能給人帶來輕鬆的感覺。
【你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先把自己安全保障起來,然後才有空去關心別的。行走江湖,安全第一,連命都沒了,怎麼去勾搭萬千美女,怎麼去賺大錢?】
「查查少了哪些檔案。然後給你們辦公室的曹敬打個電話。讓他馬上來一趟。」
「有人偷了文件出去。」他簡短地宣布,「但不是馬嚴。他是被人騙出去的,先找到他人再說。應該不遠,就在這棟樓里。」
【你問接下來該怎麼做?讓專業人士去做專業人士的活兒吧。】自稱已經是軍官的曹丹在電話里隨口道,【你只是個教育工作者,就不要操心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了。你的廉租房塌了就找政府去要賠償,什麼?你說那房子不是你的?但那裡面的傢具都是你的呀,你的書呀,你的鍋碗瓢和*圖*書盆呀,你和你的女朋友們在那裡度過的美好回憶呀,這些都沒了,難道還不夠你去要損失補償?】
後來,通過審訊得知,副秘書長原先是打算把馬嚴先藏在保潔室里,等下班后再把他藏進自己的汽車後備箱,然後開車去郊外江邊,把他沉進江里。他覺得馬嚴這個人是栽贓陷害的好對象,馬嚴徹底消失后,線索就會斷在他那裡。
而在那漫長的數年間,蟄伏在角落裡的曹丹是怎麼審視他的呢?
「但,或者從另一個角度看,錄像沒問題。問題出在人身上。」一直有人讓蘇易城再仔細看看,質疑他是不是記憶出了問題,讓蘇易城很是惱火,「雖然外貌不一樣,但這個神態和動作很像。從我跟他交手的過程上來看,這個人能夠扭曲自身身體,並且具備很高級的自我痊癒能力,而具備這兩者能力的人,很有可能控制全身上下的皮膚、肌肉和骨骼也同樣扭曲錯位,以達到快速整容的效果。」
二十分鐘后,有人在地下車庫的保潔室里找到了被打暈又綁起來的馬嚴。
如果不是吳曉峰這個水平的精神感應者做檢查,沒有人能察覺這其中的問題。
內務部大人物到來,辦公室眾人紛紛退避。吳曉峰在曹敬的工位上看了看,擺弄了一下桌上的擺件,又無視眾人的異樣目光,在馬嚴的皮椅上坐了幾分鐘,撥弄了一下盒子里的核桃文玩,略微翻了翻桌上的文件。
「他下一步要做www.hetubook.com.com什麼?」有人問。
那麼,就是某個新人,和曹敬一樣的新人。
吳曉峰搖了搖頭,沒說話。
直到他失去了直接閱讀他人心靈的能力,他才接觸到曹丹真實的一面,想起來也是很有意思。
雖然曹丹每次聊天都滿嘴跑火車,但他確實提到了兩件比較重要的事。
一個多小時后,進化管理辦公室的主任還沒通知到,吳曉峰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有個秘書說辦公室主任馬嚴哪裡都找不到人,眾人才悚然一驚。專門負責協調聯絡的副秘書長說馬嚴平時這個點應該在辦公室,一問之下,辦公室里的小馬姑娘說,馬嚴主任下午突然帶著一封檔案,行色匆匆出門去了,沒人知道去了哪兒。
吳曉峰費勁全力,在凌亂的思想中找到了一些非常隱蔽的痕迹,曾經有人一樣來過這裏,並將他的認知做了一些修改。有人曾經逾越了精神感應者的底線,在普通人的大腦中植入了暗示和機關,潛移默化中改變了副秘書長的思想,讓他無法反抗特定的命令和特定的人。從痕迹的「斷層」上來看,這個暗示已經被植入一年以上了。
對於梅和勇一案,新的線索在公安部門對醫院門診部走廊閉路錄像的分析中出現。他們花了點時間,找到了失蹤病號最後的影像。趁著那天體能衰竭的人數太多,梅和勇悄無聲息在躺滿人的醫院走廊中自己從床上爬了下來,然後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老薑讓他給幾個兄弟姐和_圖_書妹都報個平安,曹敬第一個通知的就是曹丹。三哥雖然說話沒個正經,但他的分析和判斷能力非常優秀,曹敬覺得自己的智略本事幾乎都是從他那裡學的。
一年前……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就已經在這裏布下棋子了?那這裏還有多少人曾經被植入同類暗示?
不知為什麼,明明不可能是曹敬,但吳曉峰的腦海中卻總是出現曹敬這個名字。
梅和勇具備快速易容變形能力,這個新消息讓專案組士氣微挫。這意味著之前收集到的信息已經不能使用,貼到大街小巷的通緝告示也宣告報廢。
第一個,曹敬確實不應該繼續跟進這個梅和勇的事情。一個是有邪惡反動勢力在背後撐腰的連環殺手,一個是戴著環連能力都不能用的狗屁小文員,從任何角度上來說他現在都不應該繼續摻和這事兒了。有專業人士在這邊張羅,雖然其中一個專業人員得好幾天坐在輪椅上,但梅和勇已經露出馬腳,用吳胖子的話來說,已經是瓮中捉鱉了。
「有的。」吳曉峰說,「我見過類似的人。」
有人把他按住,吳曉峰蹲下身子,抬起副秘書長的頭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口角流涎,兩眼翻白,這個「內鬼」的頭腦已經變成了一片混沌,之前他的某個念頭——走出來自首的念頭——觸發了深藏於頭腦內部的機關,就在他要實現這個想法的時候,事先布置的高級暗示自動將副秘書長的思考和記憶混淆,變成了難以讀取的沸騰湯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