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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我只是在自言自語。」蘇易城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直覺上來說，我覺得他應該挺厲害的，要說為什麼的話……他給我的感覺，挺像林阿姨的。你覺得呢？神態上，有點像，對吧？不太說話，但他們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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拄著一根拐杖，蘇易城站在秘書的身後，用一隻手按在玻璃上。他的臉上沁出了汗珠，過了一會兒，玻璃從中心出現了一個空洞。這個空洞逐漸擴大，邊緣光滑平整，像是用玻璃刀切出來的，又圓又闊，足夠讓兩個人毫不費力地鑽過去。

秘書漠然搖頭。

曹敬有一種奇妙的荒誕感，明明對方是「邪惡的反派」，自己卻在說些惡人才會說的台詞，對方卻戴著正義的面具，義正言辭地讚頌人類感情的美好。

「有人對你使用了精神控制。」曹敬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那個你現在效忠的人，他對你施加了精神控制。」

是的，曹敬理解他的意思。作為獨善己身主義的那個曹敬——不，相陽，不會被理想、信念、信仰之類的虛無縹緲的事物打動，單純只考量自身的利益和感情需求。無論是迷惑異性來補償自己的情感缺口，還是誘導、控制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做這些事的時候不會有絲毫遲疑。唯一堅持的，或許就是自己的一些信念。精神感應者能夠騙過世界上所有人，唯一騙不過的人只有自己。

曹敬的語氣如此篤定，而且在精神世界里，無法說謊——曹敬認為相陽似乎開始疑惑了，對方從感情上完全不會認同這個判斷www.hetubook.com.com，但他會相信精神世界的規矩，相信他的心相世界堅固而強大，於是放在相陽面前的只有一個解釋：曹敬顯然誤解了什麼，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對於精神不穩定，迷茫、動搖的目標，只需要對他表示認同，提供他需要的自我價值的證明，你就能夠控制他。」曹敬長長呼出一口氣，「我想，認同你的那位先生，你看不見他頭腦里在想什麼吧。你不知道他是否是真情真意地認同、支持你，理解你，而非是某種演技。只不過他提供給了你實實在在的支援，他讓你重新拾回了能力，或許還有一些物質上的支持……人生意義呢？你現在的人生追求，有沒有來自外界的推動？」

「所以，在這種經驗的積累下，我的水平在大量實踐中得到了迅速的提升。特別是其中有一個存在心靈感應潛力，感覺非常敏銳的人，我在他身上實驗了很久，各種各樣的精神操控等等。」相陽好像在忍住笑意，「如果說真的有人對我施加精神影響力，無論是篡改認知、修改記憶、人格侵蝕——就像是你對我做過的那樣——還是信息混淆、誤導……這些都會留下痕迹，而我謹慎到每天會抽時間自我檢查的人。我不是傻瓜，我也沒有把自己完全奉獻給他們的犧牲精神，我只是履行約定而已，完全自主地簽下的約定。你懂我的意思，對嗎？」

「它是真的，在我的世界，在心的世界里，那位朋友對我的認可是真實可見，沉甸甸的。」相陽踏前兩步，「人看不見風的流動，大m.hetubook.com.com氣的形態，但當風暴來臨的時候，你就能看見了！黃沙、落葉、摧枯拉朽的一切——它會在你心中留下無法磨滅的刻痕。於是你知道了，風是存在的，大氣是存在的，直到連石頭都被磨平的那一天！被自己的謊言鎖在迷宮深處，無法相信別人的你，曹敬，你又有什麼資格評點我的世界？你這頭猥瑣、可恥的蛆！」

超乎項圈控制範圍的，讀心者的社群本能？

相陽的表情終於動搖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你說得沒錯。」曹敬笑得幾乎停不下來，「你對我的判斷，我本人非常認同。可見無論繞了多遠的路，一個人最後總能找到正確的答案。是的，我確實是個可恥的人。一點兒也沒錯。」

過了一會兒，蘇易城問秘書：「曹敬那小子，頂著對面的感應者？你覺得他能撐多久？」

「先澄清一件事吧。」相陽咳嗽一聲，「在我從少訓所離開之後，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思考，哼，不，應該說是『痛苦地輾轉反側』。然後有人找到我，我加入了他們，並且在科學的訓練下重新取回了精神感應能力，在這之後，我一直在學習、挖掘自身潛力和自我提升。吳老師給我打好了地基，教授給了我心靈感應的基本法則和原理——我唯一缺乏的就是大量實踐練習，而這種練習機會，他們為我提供了。」

「省省吧。你現在不要拖我們後腿，我就感恩戴德了。」吳曉峰心煩意亂地擺手，「有曹敬那小東西頂著對面的感應者，還有曹雪卿那人，不出岔子的話……應該能夠解決www.ｈetuboｏｋ.com.cｏｍ。反倒是你如果出了事，我的報告書就很難寫了。」

對自己真誠，這一點上，無論是現在的曹敬還是相陽，都沒有區別。

他一定樂於觀賞曹敬繼續犯錯，以此得到更多的優越感。

下一刻，曹敬大笑起來，連相陽都怔了一下。

「隨你。」吳曉峰額頭上青氣隱現，「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礙事。戰場上擦槍走火，也是經常發生的。」

「但是，我指的不是精神操控意義上的控制，而是影響。你被對方影響了，不是對你的頭腦動了手腳，而是非常簡單地騙了你。」曹敬豎起一根手指，著重指出這一點，「我這兩年來見過不少青少年案例，越看越覺得恐慌，這些卷宗和親身實踐告訴我一件事：精神控制並非需要超自然的天賦，普通人也能做到這一點，而且……太簡單了。玩弄人心是一件簡單到讓我覺得害怕的事情。」

大量的……精神感應實踐訓練嗎？曹敬記住相陽透露的每一點情報，如果說都是結業考試那種強度的深度探測，那確實是很了不得的實踐經驗。日常生活中，除非違反法律規定，否則完全沒有這類深度挖掘的機會。

「你已經不相信人和人之間的相知與友情了嗎？」相陽哂笑著，有些傷感地問他，「你現在是不是已經自居『成熟的社會人』，對他人的彼此信任指指點點。我知道這或許是你的小伎倆，但我們現在身處誠實的時空，你能說出這些話代表你確實在這樣想——我對你有些失望，我以為如果是曹敬你，能看得更高的。」

相陽沒說話，只是向曹敬攤開手，做了www.hetubook.com.com一個洗耳恭聽的手勢。

他那個瘦瘦小小的秘書剛把他抬過去，就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秘書抽出手槍，蘇易城的額頭上出現了汗珠，當來人近前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是雙眉緊鎖的吳曉峰和兩名秘書，都帶著武器。

「所以，我這條蛆就要和你來打一架了。」曹敬捻了捻手指，「很多年沒練過了，我也不知道現在還剩多少水平。接下來如果我出醜的話，請多包涵吧。」

蘇易城把那支手機在手裡拋了一下，嗤笑道：「不行，我不能就這樣離開，我得留在這裏。無論對手是誰，我總得去面對一下，不然好像有點丟人現眼。如果我臨陣脫逃，這事兒又被傳回去，我就沒臉見人了。」

吳曉峰大步帶人離去，蘇易城玩味地看著他的背影。

拖延時間，何樂而不為？

「……你也在啊。」吳曉峰瞥了一眼窗戶，「不願呆在房間里，打算出來逛逛？」

「你無法證明這種彼此信賴，或許只是你自己的幻覺。」曹敬高聲道，「我已經見識過許多謊言和幻覺，多到足以撼動我的心智——」

好像已經和他認識很久了一樣。這種親切感潛移默化地滲過你的自我保護心理，讓你情不自禁地親近他。但我和他認識的時候，他脖子上明明掛著那個狗環，不像是心靈暗示在發功。

「現在我們可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是吧？一覺睡醒，突然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戰略級的能力里。是出事了吧？」蘇易城還有心思開玩笑，吳曉峰的眼神在他手裡的拐杖上停留了兩秒，搖了搖頭。

「嗯？」蘇易城揚眉道，「既然我們現在是被困在heｔuｂook.com.ｃｏm安德烈的密封世界里，我難道不是最好的幫手嗎？我在他的避難所上開個洞，然後我們把他宰了，萬事大吉？」

他以為蘇易城這會兒應該在哪裡休息，這個人還沒有從之前的重傷中完全恢復，每天要睡十個小時以上。沒想到這小子在這種時候倒是格外警醒……家傳的直覺嗎？流淌在病變血脈里的被詛咒的直覺？

「但是，怎麼說呢，一個可恥的人也在努力活下去。哪怕只是一條蛆，如果有人對他賦予感情，讓他承載他完全不配的價值，把他當做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寶貝的話，那頭蛆也會努力拱兩下，竭力讓自己爬出糞堆的。」曹敬點了點頭，「相陽同學，我向你道歉。我對你出言不遜，說了你那位朋友的壞話，對不起。因為我也有一模一樣的感受——應該說，不愧是向我的人格學習了嗎？我這樣的性格，總會遇到某個人。不管是男是女，總有一天，會有人相信你……這或許是作為蛆的最大幸福了吧。」

「你在說什麼胡話？」相陽噗嗤一聲笑了。

「有精神感應者潛入進來，把安德烈控制住了。目標是曹光武。看來有人早就在我們身邊安好了楔子……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吳曉峰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他，「去這個禁絕的邊緣，在邊界上開個洞，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然後用這個手機給部長打電話，告訴他立刻調人來支援……他知道應該找誰。」

「把我扶過去。」蘇易城低喝道，「速度點，免得被人看到。」

相陽哂笑了一下，搖頭道：「這就是你現在能做的——挑撥離間？我以為你會有更好表現。曹同學，我有一句話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