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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快些進去吧，我都有些受不住了。」

「一切會重新開始，但仇恨是不該進行下去的。」長老說，「樹陣不希望殘酷的篡位再將發生，那是所有生命在面臨失去物質時最美好的願望。於是在那些淵面潛行的偉大生命後代獲取自己祖先的力量時，也得到了欺詐的力量，生命將權力還給新生的偉大。但沒有生命能夠想到，權力與力量的賜予，必將導致殘酷的奴役。弱小的欺詐充滿了可憐與可敬，而強大的欺詐，則能顛覆整個世界。新的征服必將產生，而偉大在成為偉大后，必不會放棄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它們會毫不畏懼地佔奪樹陣賦予自己的造物使命，將火焰牢牢掌握于手中，不會鬆開。縱使因此無法享受物質，它們也必須要用所有的造物，來鞏固自己的權力。於是，所有生命最初的願景，它們因此所定下的約束，都成為了被征服與破壞的目標。」

多維神殿的內部幸而不是崎嶇複雜的廊道，內部相當寬敞，畢竟是祭祀之地，最簡單的格局，能夠容納最多的祭祀者，如果像曾經王輯所見的罪惡之塔那樣，但真的就沒有祭祀的作用。

離開黑水，他的體溫恢復許多。

長老拜倒在地，以虔誠而恐懼地聲音訴說道：

「但偉大的神不會讓一切結束的。你看到外面那些騎士了嗎？那是它們的軍隊，曾經毀滅這裏的軍隊。它們被偉大賦予了淵面生存的力量，它們的靈魂會因此變得千瘡百孔，那些長著星辰之眼的鬼魂，就是智慧的本性。它們會不斷吞噬m.hetubook.com.com外物，再到相互吞噬，直到世界終結時，它們篡奪一切生命的力量，重新成為偉大，創造火焰。是的，用智慧來改變所有生命的集體願景，將無邊的森林變成一顆最高的巨擎，用唯一的貪婪來實現慾望，延續時代，不得不說，也是個辦法。」

「這大約就是古老的仇恨吧。偉大的生命可以死亡，但最初所孕育它們的母體卻永不消亡。即使因為最初的創造造成巨大的消耗，它也依然能創造出那些近似偉大生命的存在，作為那些最初生命的後代，留在起源之地，等待復讎的時機，而當神真正接近偉大生命的高度時，它們就會發現，原來自己要真正掌握偉大生命的造物與火焰，要放棄已經無法割捨的物質，只有將其那世界有限的資源化為自身存在的資源，才能保持自己的存活。他們拒絕這樣做，但這依然阻止不了世界陷入黑暗，因為當存在這個詞彙變得有意義時，毀滅就必然也會隨之而來。」

長老說道：

搏克和木蘭的情況也好轉了一些，跟在他身後，腳步加快了些。

「但生命在獲得物質后，終究會因為巨大的質變而產生內部分歧。一部分生命在火焰中覺醒了最原始的慾望，它們因慾望而變得強大萬分，並開始主導初火餘溫尚未散盡的世界，它們學會了欺詐與哄騙，並意識到，自己這些生命想要獲得更多的一切，就必須從黑暗的遠火角落中走出來，真正奪取火焰與光明。但這些並沒有讓偉大生命意識到，畢竟m.hetubook.com.com最初的偉大是所有生命集體意識所造就的無私，它欣然接受了這些生命種族的邀請與崇拜，直到發現被欺騙，被奪取力量，被殺死，被滅族。」

「哦。」

長老回過頭，沙啞地聲音說道：「如你們所見，這就是曾經我們的故鄉。但現在已經成了寂寞的淵面。古老的史詩記載我們的石碑上，星界的崩壞，正是從我們這些卑微的信仰者開始。」

長老伸手摩挲著地面。

淵面的黑暗與冷寂逼人發瘋，他無時不刻忍受著來自極致寒冷的煎熬。如果真是絕對零度，倒也可以讓他死的痛快，但不斷侵蝕骨骼肉身的冷雖不致命，但卻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他是如此，女獵人木蘭更不會好過。

黑暗的神殿應該已經荒廢許久了，在本不存在的淵面世界，這座聖殿也無法讓王輯感受到可靠的迴響，踏足巨殿黑石階梯上時，他在迴響中好像漫步虛空般，找不到該有的依託。但沒關係，他好歹告別了那冰冷的淵面黑水，至少不再忍受寒冷的強烈侵蝕。這一路上為了不再引來那些骷髏騎士，他完全不敢使用陽光來溫暖自己。

「但大多數情況下，它們都在冬眠。因為那時還太冷了。但終有一天，完成的樹陣會讓自己出現集體意識，並按意志改造自己的存在。於是偉大的生命從冷寂中得到了樹陣賜予的無限力量，它在廣闊無垠的世界凝聚了自己最初的物質身軀，並鑄就群星，創造了火焰，一切因此開始誕生質變。生命也終於感受到了光與暖和*圖*書，和世界的存在。」

長老扭頭自己碩長的脖子，頭從繁複的帽巾中鑽出來，看向身後的獵人。

寬敞高闊的神殿內部，古老的巨龍雕像高昂著頭顱，守在神殿兩側，寬敞的黑石磚雖然大都已經風化，但依稀能夠辨認出，這些石板的材質與巡禮人一族所背負的黑石碑材質相同。那幽邃黑暗的神殿盡頭，雄偉的巨像已經坍塌，祭祀台下，渺小的巡禮人長老跪伏在信仰的腳下，低聲祈語，並摸索著地上的石板。

長老抬頭，仰望損毀的雕像。

王輯沉默地走到長老身後。

「我們的信仰也在被破壞，我們的主神在經歷在那慘烈的戰爭后落敗，被篡奪了樹陣所賦予她們的權力。自那之後，一切均衡都被打破，再沒有生命能夠影響它們的權柄。所有一切都將圍繞它們的生死而做出消耗安排。它們遠在星空彼岸的虛無中，用整個世界當成資源燃燒自己的本體，俯視著卑微的物質生命。它們牢牢記得智慧的可怕，所以用自己無所不能的欺詐，與生命天生對黑暗與絕望的恐懼，支配著在它們眼裡渺小的世界。但沒用的，造物自最初開始，就註定一切是有限的。當征服了一切時，消耗的就是自己。黑暗終將來臨，而直到那時，生命會意識到什麼？大約會意識到一切都是徒勞的，意識到造物與醞釀偉大本身就是錯誤的。但沒有偉大就意味著造物使命無法完成，所以等待生命的，只會是最初的黑暗。就像，我們現在所在的這裏一樣。」

搏克拉緊了身上的皮絨。

「長老。」和*圖*書

這位長老被抓走已經有一段時間，他雖然從迴響中能辨認出是對方，但難保會出現什麼意外。如果對方突然發動襲擊的話，王輯也能在第一時間做好準備，在不出現光痕引來骷髏騎士的情況下，殺死對方。

「我在尋找，尋找這裡是否還有祖先留下的文字，但風化太嚴重了。我們或許出於一片很久以前就已經毀滅的地方，這裏的一切其實早已經都不復存在，深淵的黑水蔓延於此，文明的痕迹終將隨漸滅的風而徹底腐化。」

王輯壓低聲音喚了一句，並將手按在閻魔刀上。

「這就是最初的奪權。所有生命都嘗試著讓自己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奪取造物后更多的資源，成為主宰。但成功者註定只有一個。成功的生命成為神，從此高高在上成為主宰，開始履行慾望所賦予的征服使命。神將自己主導慾望的力量流傳下來，讓其它生命去領悟，真正能夠成為主宰的力量不是力量本身，而是欺騙，但欺騙與背叛太近，於是這些生命將此稱之為智慧。」

王輯將手鬆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他說，「當宇宙都還處於混沌，一切都在謎團中時，生命的痕迹就已經活動了，最初的它們以難以想象的方式存在，生命就是這樣，它們的出現千奇百怪，甚至在沒有物質時，它們也能脫離物質，迷濛與混沌地活著。正是它們完成了最早的樹陣，那一片構建於黑暗虛空的樹林，並苟且地生長著。」

「你們……也被抓來了。」

王輯回答了一聲，回頭觀察兩位獵人的狀態。

王輯無言和*圖*書，默默蹚過冰冷黑水，往那構造反常的神殿走去。事實上他不會比身後兩位獵人好受多少，他的思維與身體感知，讓他對刻骨寒冷更加敏感，之所以一直能硬撐著，也完全是是因為他的意志太強而已。

「接下來就是一段混亂的時光了，星辰遲早會暗淡下去，當太陽失去光時，早已經習慣物質的生命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黑暗。但來自那裡的偉大生命後代，卻已經開始適應那即將崩潰的物質世界。神恐懼權力會丟失，恐懼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但它別無選擇，迫不得已下，它們只能將自己轉變成資源，來讓物質世界持續存在光與熱。卑鄙的人在面對沒有選擇的道路上，只能去做偉大的事情。但沒用，自最初造物起就註定一切物質都是有限的，當把一切付諸當前生命所需的存在條件時，一切遲早都將結束。於是，開始的地方就是終結，世界重歸黑暗。」

王輯在長老身旁蹲下，確實，他觀察到地面上有很多殘存文字的痕迹，但大都已經看不清楚。

王輯不說話，靜靜聽長老敘述。

長老說道：「所以如果還有下個時代可以來臨的話，那必將比現在的時代惡劣百倍。因為那裡只會誕生一個智慧生命，除此之外，別無其它。世界的一切都將因它的需要陷入最痛快的燃燒，而它遲早有一天也會因此詛咒而失去所有偉大的力量，到那時，就連最初的黑暗裡，生命也將蕩然無存。也許那值得欣慰，因為在那時，就沒有生命思考，自己為什麼存在了。」

長老抬頭，循望那神殿周邊的巨龍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