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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望去，果然看到白花花的一片晶瑩流瀑正在從地底激散而出，但那不是水，而是能救命的氧氣，只要獲得字面意義上的喘息時機，說不定他就能活下來。

這次怕是要折在這裏了……後悔嗎？他肯定是後悔的，後悔沒有在憶星表示擔憂時就果斷離開，這就是人為財死啊，他錯就錯在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控，但誰又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等等！」尤綺絲喊道，「往下飛！」

不需要特意去尋找誕生的氧氣在何方，在周圍黃中帶橙、橙中透綠的毒氣里，排開了一團透明的空間，他停止釋放電弧，像垂死的魚躍入大海一樣，猛地撲入那團空間，狠狠吸了一口，超級大的一口，這一刻他面目猙獰扭曲，難看得不能再難看，沒比死人多口氣，只比死人多了點心跳。

沒有任何保留，他有多大的本事就使出多大的本事，電流之強，令那片地下水的體積以肉眼可見的m.ｈｅｔubooｋ•com•ｃｏm速度縮水，一簇簇的氣泡急速從水裡湧出。

雙手接觸到水的同時，無形的電弧在他的雙手間連通，如果他有幸能再次活著見到米格貝利斯學姐，一定要抱得她也嘗嘗窒息的滋味。

想到「喊」，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耳朵里除了尖銳的耳鳴之外，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即使他真的喊出來，也聽不到她的回應。

直到氧氣重新進入他的肺泡，他才算重新活了過來，捂著快要炸裂的胸口，嘴巴張到極限，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一口一口地拚命呼吸。

優奈右手捏著左腕，臉色也糟糕得像鬼一樣，滿臉都是汗，她的脈搏一向很穩定，每分鐘55次，在此時的情況下也不會超過65次，而根據心跳來計時，考慮到誤差，那兩個人已經離開十分鐘了，他們已經在毒氣中度過十分鐘了，沒有一個回來，戴著面罩的憶星姑且不論，江禪機恐怕https://www.hetubook.com.com凶多吉少。

憶星呢？江禪機最後一眼看到她時，記得她是在他的側上方，此時抬頭尋找她，到處都是死去浮空燈籠的屍體以及漫天的砂石，這顆星球表面幾乎沒有植被覆蓋了，無風三尺沙，本來能見度就差，這下更是差到極點，而他甚至不能喊她……

他以為自己經歷過很多糟糕而絕望的時刻，已經不可能遇到更糟糕的情況了，但現實總是一次次刷新他的心理預期——他真的忍不住要呼吸了，哪怕周圍全是毒氣。

地下水……江禪機大腦運轉不靈，依稀記得浮空燈籠大概也是海洋中進化的生命，天性喜水，幼蟲繁衍也需要水，這附近有地下水倒並不意外。

什……江禪機本已離體的三魂七魄有一半回歸了體內，這隻是第一次爆炸？

往下？

「奇怪，人呢？」米奧圍著木屋上下左右全找了一遍，連屋頂也找了，就是沒找和*圖*書到兩股氣味的去向，她甚至還跳起來聞了聞空中，依然沒聞到，等她回到原地，卻被優奈嚇了一跳，結巴道：「15號！你你你你……你沒事吧？」

他再一次拼儘力量對抗本能、梗住喉嚨不呼吸，調頭向下，迎向那片在這顆垂暮行星上最後的晶瑩純凈。

在這一刻的江禪機看來，岩山正在輕飄飄地飛向天空，但這隻是他的主觀感覺，精神和生理上受到的衝擊太大，再加上大腦嚴重缺氧，令他處於半恍惚的狀態，並不完全是客觀真相——重逾萬鈞的岩山，當它真的拔地而起時，怎麼可能輕飄飄？

「醒醒！馬上離開這裏！」尤綺絲焦急地喊道，「這隻是第一次爆炸，接下來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能看到周圍的毒氣正在迅速入侵滲透這團寶貴的氫氧混合氣團……不，是這個氣團正在混入周圍的毒氣，很快就又不足以呼吸了。

但是，他還不想死，死在這裏太憋屈了，起碼在和圖書死之前，他尋找憶星到最後一刻，假如她還沒有離開的話，說不定也在尋找自己，可惜他聽不到她的喊聲。

「現在岩山只是剛剛起飛！接下來的爆炸會把它推至這個恆星系的第三宇宙速度，讓它脫離主序星的引力束縛，成為一顆漂泊在宇宙里的流星！人類不可能承受得住接下來的爆炸！猛烈程度會在第一次的百倍以上！馬上找到憶星！」她喊道。

江禪機由於極度缺氧而混沌的大腦，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了，江禪機理解了，僅僅只靠這第一次爆炸，只會把星球炸得解體，包括岩山在內的星球碎片會成為諾亞星的星環那樣的小行星帶，繼續環繞著主序星旋轉運行，並不足以達成令它成為星際高鐵的目標，蜂后就會死得毫無價值，那麼接下來一定會有更多更猛烈的爆炸，給岩山以足夠強的推力，令它擺脫主序星的引力。

他雙眼通紅，一半是由於有毒氣體的刺|激，另一半是他眼球中的毛ｈetubｏｏk.ｃom.ｃom細血管都開始迸裂了，唯一的念頭就是向上飛，尋找憶星。

……

「往下飛！地下水被炸出來了！去電解水獲得氧氣！」她喊道。

還好他大腦雖然恍了神，且吐出了肺內的濁氣，但空氣有毒的概念依然牢牢盤踞在他腦海里，即使他的身體極度渴求新鮮的氧氣、肺部憋得快要爆炸，他還是本能地控制著喉嚨，抗拒猛吸一口氣的衝動。

事實上，包括他自己在內，大地上的一切都正在被來自地心深處的猛烈爆炸驅使下推離地表，輕飄飄向上飛的岩山只是他眼裡看到的相對速度，若不是有念動力屏障和空氣作為緩衝，而是雙腳接觸地面，他在受到爆炸衝擊的第一刻大概已經眩暈過去了，大腦幾近空白。

第一次爆炸只是相對溫和的爆炸，否則若是第一次爆炸就太過劇烈，連岩山本身都會解體，起碼要等它成功脫離地表並飛出一段距離，第二次猛烈百倍的爆炸才會發生，而他絕撐不過第二次，更遑論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