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雨水淅瀝瀝的打在車窗上，雨刷器賣力的為我清掃出了可以看見遠方的清亮，我在一個紅綠燈的路口，終於給肖艾發了一條信息：「等等我，我在去機場的路上，你先別過安檢。」

想起那根千辛萬苦送給她的玉米，我的心中又有了一些遺憾，我終究沒有能夠親口告訴她，玉米已經漲到四塊錢一根了！

「走了，今天中午跟她媽媽去台灣了。」

……

臨走時，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向我問道：「江橋哥，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會特別想念某個人嗎？」

肖艾看著我，身後的執勤人員不斷提醒她不要佔用其他乘客過安檢的通道，我們能對話的時間因此變得極其寶貴，而肖艾的母親也停下了腳步，在看著我們……

「好吧，那你當我沒問……我走了，記得明天一定要把票給趙牧啊！」于馨說著站起了身。

我心中焦急，又給肖艾撥打了電話，可是結果卻讓我感到絕望，她已經關機了，也意味著她不會看到我剛剛給她發的那條信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與時間賽跑。

肖艾似乎也怕這樣的離別，她最終選擇了過安檢，甚至來不及說一句再見，只是點了點頭，便再次走過了安檢機，然後隨她的媽媽向候機大廳走去，幾步之後她又回頭看了看我，之後再也沒有停下腳步……

我沒有能夠看見肖艾，心中是一陣說不出的失落和窒息，我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此刻的肖艾可能已經過了安檢去往了候機大廳。

連續的奔跑讓我的嗓子像被火灼了一樣難受，我的雙手支撐在膝蓋上，一邊痛苦的咽著口水，一邊在急促的呼吸中看向那群正在排隊等待安檢的人。

……

我再次撐起那把雨傘，走到咖啡店外，用身體和雨傘擋住了不斷打過來的雨水，我只能這麼做，因為暫時還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保護住這些她留下來的文字，只好這麼等待著風雨停下來。

「今天晚上在叔叔家吃飯，順便給奶奶買了些拜年的東西，看見你和-圖-書在咖啡店我就進來了。」

我打了個哈欠，準備調完今天晚上的最後一杯咖啡，便關上店門回去休息……

陳藝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然後搬了一張椅子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似乎想和我聊會天，她四處看了看問道：「肖艾呢，她不是和你一起過年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肖艾也探身往我這邊看了看，我們的目光穿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終於交集在了一起。

回到家，奶奶似乎去隔壁人家串門了，沒有吃午飯的我，便將昨天晚上剩下的年夜飯熱了熱。吃過飯，我又撐著傘，將昨天晚上肖艾掛在院子里的那些彩燈全部摘了下來，然後收進了箱子里，我希望有這麼一天，還能用上它，來點綴出小院的溫馨氣氛。

我盯著她看，她有些臉紅，我因此察覺到一些苗頭，這丫頭向來熱情、善於人際交往，能讓她臉紅的事情，想必是真正觸動她的內心了，我因此覺得她對趙牧那個小子有意思。

「真的？」

地勤人員又示意肖艾要不出去和我說話，然後再排隊過一次安檢，要不就趕緊去候機大廳……

鎖上門，我便去了咖啡店，我想把時間利用起來，練一練自己調咖啡的手法，即便年初不能立即招聘到合適的咖啡師，自己也能擔起咖啡師的重任，將咖啡店運營起來。

陳藝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表情便恢復了常態。想來，她也知道去台灣生活對現在的肖艾而言是最好的選擇，她沉默片刻后，又向我問道：「只是暫時去那邊嗎？」

「我也沒準備和你要錢啊。」

我搖了搖頭，回道：「不是，以後就留在她媽媽身邊了。」

「幹嘛問我這個？」

我從她的手中接過了票，有些不解地問道：「你給我兩張票做什麼？」

直到確定她是真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11點時，我終於駛上了機場高速，車速上去以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生怕自己與肖艾錯過的時間和-圖-書僅僅是那麼幾分鐘，所以我拚命般的想多爭取出幾分鐘，以避免那可能會出現的遺憾。

我不死心，想去找機場的服務人員，希望他們能用廣播通知肖艾，我不想和她依依不捨的道別，只想將手中那隻還有熱度的玉米送給她，然後告訴她：鬱金香路上已經買不到兩塊錢一根的玉米了，我有幸買到了最後一根兩塊錢的玉米，而想給她的這一根則是漲到四塊錢價格后的第一根，我們完美的做到了承上啟下。

「我有差不多半個月的假期，準備帶著我爸媽去三亞走走，那邊的天氣不錯，南京這段時間太陰冷，我爸的風濕病又犯了！」

「唉！……肖艾走了這麼多天了，一點音訊也沒有，作為在一起學習了這麼久的同學我是挺想她的，不知道作為朋友的你會不會想？」

剛剛我之所以沒有看到她，是因為她正蹲在地上撿著東西，而在她前面過了安檢的是一個氣質極其好的中年女人，她看上去也就40歲左右的樣子，在肖艾離開安檢機穿上外套的時候，她在肖艾的身邊說了幾句話，那麼我便可以確定她是肖艾的母親無疑了，她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了太多！

開了她幾句玩笑，我答應了會幫她做這個事情。

于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道：「還有一張請你幫我給趙牧吧……」

天色漸漸昏暗，雨水終於小了些。我回到店裡找了一塊廢棄的油布，然後用釘子固定在了窗外，這才真正保住了那些字。我笑了笑，這才拿著鎚子和雨傘進了依然沒有顧客光臨的咖啡店。

唯一沒有變的是肖總，他還在接受著調查，而每次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我都會不自覺的想起肖艾，牽挂她在台灣的生活，可就和事先約定的那樣，我們斷了彼此的聯繫，她所有的號碼甚至是微信號都停用了。

我點了點頭，隨後目送著她離開了這條巷子，可是當她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時，我又想起了肖艾，想起了她曾經很誇張的將腿放在我和圖書肩膀上的樣子。

這又是一個黃昏，我坐在咖啡店的門口抽著煙，于馨找到了我的咖啡店，她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閑聊了一會兒之後，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票遞給我，說道：「江橋哥，後天是南京最美老闆娘評選的頒獎儀式，我代表演藝集團受邀成為晚會上的演出嘉賓，你後天有時間的話就去看看吧。」

希望在台北，她也不要疏於練功，然後一直這麼年輕有活力，這總歸是好的！

就在我準備轉身向服務台跑去時，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地上站了起來，隨後她又脫掉了外套，走向了安檢機。

「嗯，真的。」

「哦。」我應了一聲，想起陳藝的確是有這麼一個叔叔住在鬱金香路，但卻不在這條老巷子里。

想明白了這些，我想在她上飛機之前見到她的渴望便更強烈了，我瞅准了機會，趁後車還沒有開過來時，麻利的變了一個道，然後憑藉對地理位置的熟悉，駛進了一條巷子里。

我太傻了！如果她真的不要我去送，為什麼還要告訴我她是12點的飛機呢？為什麼我就不理解，她雖然與眾不同，但也有一般女人都會有的那些口是心非的壞毛病呢？

我仰起頭，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白雲，彷彿看見她也坐在台北一個公園的草地上這麼抬頭看著，我們面對的是同一片天空！

我衝到了她的身邊，伸手將玉米往她那邊遞去，笑著說道：「總覺得還有那麼一點事情沒有做完，原來是忘了在你臨走時，送你一根鬱金香路上的玉米！」

這次的運氣不錯，長約300米的巷子里少有車往來，而出了這條巷子便駛入了另一條六車道的馬路上，雖然要因此繞好一段路，但也告別了擁堵！

我也趁勢轉移了話題，對她說道：「我在試著調心情咖啡，可是怎麼也調不出余婭當時調出來的味道！」

我不顧一切的大聲喊著：「肖艾……等等，等等……」

這次陳藝是真的驚訝了，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卻又沒說，只是將目光ｈttｐs://ｗｗｗ•ｈetｕｂooｋ.cｏｍ•ｃoｍ停留在了我手中這杯還沒有調好的咖啡上。

「不用客氣，祝你在台灣一切順利！」

各自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又隨便聊了起來。這次，我向她問道：「今年過年有什麼安排？」

我仰起頭笑了笑，心中已然沒有了遺憾，只是不知道，匆匆告別的肖艾，此刻又是什麼心情，會不會在一個我看不見的地方掉一些眼淚呢？或者只是平靜的在上飛機之前吃掉那根玉米？

我點上煙，就這麼坐在吧台的椅子上失神地吸著，我只想時間走得快一些，這樣我就能早點回去休息，而睡眠中是沒有痛苦和孤獨的，就算有，也不會比此時多！

陳藝沒有打擾我，她端起了那杯我還沒有完全調出來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咂了咂嘴，說道：「我在你的這杯咖啡里喝出了慌亂、迷茫和不知所措的味道！嚴格來說，這不是一杯會讓我願意花錢消費的咖啡。」

我孤獨地點上了手中的那根香煙，呼嘯而過的風和淅瀝瀝的雨水讓我有些狼狽，但我始終也沒有表現的太難過，只是將自己的衣服掖緊了一些，然後在落雨紛紛中獨自站了一個小時。

陳藝有些不解的看著我：「為什麼一定要調出她的味道呢？她有她的心情，你有你的心情，你調出來的就是屬於你的心情咖啡，不一定口味就比她的差！」

……

我陷入到了沉思中……

「不想，一點也不想。」

陳藝笑了笑，然後一口喝掉了那杯她並不怎麼喜歡的咖啡，我在她的這個舉動中看到了改變，她比以前直接了許多，以前她只會慢慢品咖啡，不會這麼一口一杯。

我與陳藝對視著，忽然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我經營了這麼久的「心情咖啡」，竟然不懂它存在的真正意義，一直在拚命的模仿，難怪最後會離心離德，導致店長為了好的前途遠走高飛，顧客們因為失去了那種心情自由的感覺而疏遠了這裏，而我的刻意模仿本身就是一種禁錮。

快要傍晚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被風這麼m.hetubook.com.com一吹，便穿過雨棚打在了玻璃窗上，那些肖艾曾經用唇膏寫下的字便更加模糊了，然後在玻璃上拉出一道道有顏色的水漬。

11點20分時，我趕到了機場，將車子停在停車場后，便開始向去往港澳台方向的安檢口狂奔而去，我希望還能見她一面，我祈禱今天去台灣的人特別多，那樣她就會在安檢口多排一會兒隊。

肖艾說了一聲抱歉之後便側過身子，盡量給其他人讓出走動的地方，她踮起腳從我的手上接過了玉米：「謝謝。」

過程中，咖啡店的門終於被人推開，我有些意外，因為來人是陳藝，她的手中提著大大小小好幾個禮品盒。

時光匆匆，轉眼已經是年後的元宵節，我身邊的人和事又發生了很多的變化。首先，奶奶回了敬老院；趙牧考察完了國外的項目又回到了南京，我們一起吃了個飯；咖啡店比年前的生意要更差了，曾經有這麼一天，我一筆生意也沒有做成，但是我不會放棄。

因為是年初一，街上開車去拜年的人很多，導致某些路段非常堵，我在上機場高速之前，又被堵在了一條只有雙向四車道的小路上。

我終於笑了笑，然後點上一支煙，悠遠而綿長的深吸著……

綠燈一到，我便在所有車子之前衝過了停止線，然後在超速的邊緣向機場的方向開去。我計算過，如果我能夠在11點半之前趕到機場，還是有機會和她見一面的，但願她還沒有關機，看到了我給她發的信息。

是她，沒錯，就是她！

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向她問道：「你怎麼來了？」

獨自站在護欄旁，我注視著那架載著肖艾飛往台北的飛機衝進了雲層里，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卻還在空氣里傳播著。

陳藝是個不可置疑的孝女，我發自內心的對她豎了豎大拇指，我羡慕她的家庭，因為和睦又富裕，只要我江橋不在裏面橫插一腳，陳藝和她父母之間幾乎是沒有矛盾的……看到了這些，我覺得自己已經漸漸釋懷了我們之間那一段短暫卻刻骨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