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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那樣的話，他這次刺殺張敬堯只怕不但吃不到狐狸，反而會惹一身騷。

也就是說，這次的事情，完全是他自找的！

有少量倖存者此刻正慘叫著滿地翻滾，但沾上汽油的火焰根本不是那麼容易被撲滅的，這些人凄厲慘叫著，在熊熊烈焰中逐漸沒了聲息。

一次性損失了四五十名士兵，這樣的戰損對於哲彭軍部來說，絕對是不可接受的。

哲彭人死了這麼多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劉海清現在有些擔心，本就野心勃勃的哲彭人會以此為借口，搞個大事件出來。

「車上沒人？」

但現在，在這個不知道地名的荒郊野外，因為一場爆炸，死的哲彭軍人人數居然是佔領奉天那場戰鬥的兩倍！

他覺得松室孝良這個廢物壞了帝國的大事，應該剖腹謝罪。

「華國人不打華國人。」蘇乙突然止步，回過身來認真地對劉海清道，「海清，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我兄弟一場，緣分便就此終結了。」

劉海清動容。

「我也是剛聽說，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劉海清謹慎措辭解釋道，「刺殺張敬堯成功后，我和兩位出手的壯士一起駕駛小汽車，走官道從北平撤離。但不知道為何，被哲彭人窺破行蹤，他們前後夾擊，想要將我們圍堵抓捕於半途之間……」

他腦海中幻想著行刺之前，強敵環伺，兇險重重。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但蘇乙仍一臉風輕雲淡，笑著說出這句話的情形。

「因為離開了平津前線，你就要做復興社的本職工作了。」蘇乙道，「復興社的核心宗旨是什麼，你很清楚。」

即使是隔了五十多米遠，這邊三輛車的車玻璃第一時間就全被震碎了。剛要講話的三野百吉被劇烈氣浪直接掀飛出去，狼狽在地上翻滾了幾周才穩住身形，摔得七葷八素，腦瓜子嗡嗡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一線天卻不這麼看：「我覺得你還沒我了解耿爺，你做初一，我ｈttｐs://wｗw.hetｕｂoｏｋ.cｏm.coｍ做十五，大家落子無悔，這才是耿爺的風格，你要不信，你給耿爺打電話，他絕不會自責。」

「我不懂什麼主義，」一線天接著道，「但我覺得耿爺有句話是對的。咱們不講主義，只為報國。」

和松室孝良不同的是，雖然沮喪，但三野百吉卻沒有喪失信心，他心中有著必勝的信念。所以是他電告北平那邊，兇手很可能會向津門方向逃竄，也是他主動請纓，親自來堵截兇手。

「連炸彈你都會做？」劉海清懂了，卻更加驚訝，「小耿，我敢說，你這傢伙絕對另有背景，說，你打算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轟！

「放心吧。」蘇乙笑了笑，對他一抱拳，轉身離去。

「他怎麼說？」劉海清問道。

然後爆炸發生了，他們成功逃脫了。至於爆炸現場發生了什麼事情，劉海清表示自己一概不知。

「……」劉海清和一線天面無表情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想動手打人的情緒來。

「軍事上不抵抗，外交上不交涉，以公理對強權，以和平對野蠻，」蘇乙淡淡一笑，「忍痛含憤，暫取逆來順受態度，以待國際公理之判斷。這是你們常委員長不久前才說過的話，上行下效，導致此局面，很難理解嗎？」

看著蘇乙離開的背影，劉海清突然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也認同小耿說的話？」

劉海清很快就聽說了在北平哲彭人造的孽，憤怒之餘，又有些擔心蘇乙會不會把這些罪責背負到自己身上。

三野百吉的確是個聰明人，他猜對了蘇乙等人的撤離路線，但他沒猜到蘇乙也猜到了他可能猜到了自己的撤離路線，一路狂飆六十八邁，並在和他會車前提前棄車而逃。

他的眼神中既有憤怒，也有恐懼。

末了劉海清總結道：「逃亡路上，我們只為求生，一路上一槍未放，盡量避免和哲彭人遭遇，也盡量和_圖_書避免和哲彭人發生衝突。區區汽油桶爆炸而已，為何會造成47個哲彭兵死亡，此事我也委實匪夷所思，恐怕哲彭人有故意誇大，藉機挑事之嫌……」

這一夜，註定有太多人無眠。

劉海清渲染了下兇險的情況，著重說了自己是在九死一生、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想要製造一場爆炸引開追兵，然後趁機逃走。

這場事故完全出乎三野百吉的預料之外，他甚至直到現在也沒想到，為什麼會有這場爆炸，為什麼這場爆炸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他說，懦夫畏死終須死，志士求仁幾得仁。」一線天道，「這句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

下一秒——

戴春風打電話來，開門見山就問他：「雙口鎮死了47個哲彭兵，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一線天想了想，看著劉海清認真地道，「我們在六國飯店決定要行動的時候，其實我心裏連半點把握都沒有。我一直覺得我們三個裡，耿爺是最惜命的。但連我都怕死的時候，耿爺卻無所畏懼。我問過他，死了甘心嗎？」

整個現場，淪為鬼子們的人間地獄！

「這是咱們第一次討論政治吧？」劉海清苦笑，「沒想到會搞得這麼沉重。」

三野百吉憤怒於自己竟一時不查，吃了這麼大的虧；恐懼於他必定會被軍部追責！

「劉海清，我三野百吉，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三野百吉對著熊熊燃燒的烈焰，發出困獸般的嘶吼聲。

車子在他拉開車門的第一時間化成了巨大火球，緊跟著就發生劇烈爆炸，肆虐的火舌和洶湧的氣浪瞬間爆發開來。席捲周遭一切！

「哲彭人很可能會以此為借口反咬你一口，說不定會趁機挑起事端。」蘇乙回頭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劉海清繼續道，「你新官上任，擋了不少人的路。如果一旦哲彭人搞出大事，內部很可能有人也會跳出來讓你背鍋。這種聲音一旦形成規模，你有沒有事，就看常凱https://www.hetubook.com.com申有多看重你了，懂我的意思了嗎？」

「是為了不受處分！」蘇乙道，「可以肯定，炸彈被引爆，那麼大的爆炸下剛才肯定有哲彭人被炸死，至於炸死了幾個，就看他們小不小心了。」

天快亮的時候，劉海清收到了哲彭人死於那場爆炸的傷亡人數——47人！

就在爆炸發生的同時，已經逃到數公裡外的蘇乙等三人都被驚動了，忍不住停止奔跑，紛紛回頭看向遠處的衝天火光。

他沒敢說爆炸是特意設置的陷阱，目的就是為了炸死哲彭追兵。他只說是做了延時爆炸，只為炸掉汽車，吸引敵人。

「為什麼？」一線天不明白，「哭慘爭功勞？」

但他們緊張了半響也沒發生任何事情。

知道這個消息后，劉海清不但沒有高興，反而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等回到津門的時候，差不多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最讓他鬱悶的是，這次的事情他本來完全不用參与進來的，是他自己主動自告奮勇要求參与進圍堵兇手的行動中來，結果卻造成這樣巨大慘重的損失。

「既然說到這話題，海清，我有一言相勸。」蘇乙道，「你成為復興社華北區區長，是件好事，在這個位置上，你主要的敵人是哲彭人，你主要的工作也是應付和哲彭人、洋人的事情。」

蘇乙道：「讓一線天最近一段時間跟著你吧，你的身份在哲彭人那裡明了，我怕他們會玩陰的。」

「走，有事兒邊走邊聊，別停下！」蘇乙催促他們繼續上路，「海清，回頭彙報這事兒的時候，一定要一口咬定你只是為了擺脫追兵不得不炸了汽車，記得要把咱們的情況描述得九死一生，十分兇險。」

劉海清動容，就連一邊的一線天也內心巨震。

「也好。」劉海清沒有推辭，「你自己也要小心。」

之前留下來沒有過去查看的鬼子們立馬護住三野百吉警惕戒備著，以防有敵人隨時竄出來。

那個拉wｗw•ｈetuboｏｋ•ｃｏm.coｍ開車門的軍官，第一時間就被炸得四分五裂。

「這話咱們自己說說就算了，外面可別瞎說。」劉海清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只要我們一心為國，問心無愧就夠了。」

劉海清愣了半天，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這麼說？」

「但無論是高陞還是平調，你遲早要離開這裏的，我希望你早做打算，在離開平津之前就趁早脫離復興社，另謀他路。」

「攘外必先安內，安內——必要剿匪！」劉海清面色凝重地說道，「小耿，你不想我去剿匪？」

劉海清的擔憂很快就應驗了。

「這麼大動靜？」劉海清夠震驚地道，「幾個汽油桶而已，怎麼這麼大聲音？」

「那不就結了。」蘇乙攤攤手，「常凱申不等於國家，他的話，也不等於是國家憲法，必須要去遵循。海清，我希望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能保持報效國家的赤子之心，不要被任何紛紛擾擾的政治鬥爭所迷惑。」

「當然是為了報效國家。」劉海清不假思索地道。

那些湊上去包圍車子的憲兵，大部分被當場震死，燃燒的屍體拋飛得到處都是。

「我無黨無派，」蘇乙道，「不過我很認同他們，哪怕我不加入他們，也願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助他們。」

這是他們認識蘇乙以來，蘇乙第一次說這種話。

蘇乙笑了笑道：「其實也沒必要想太複雜。海清你捫心自問，你加入果黨，是為了報效國家？還是為了效忠常凱申？」

三人從一處偏僻小路進了城。

「好吧。」劉海清想想，這的確是蘇乙會說出來的話，「我都忘了，他是最看得開的人。」

三野百吉一把推開擋在他前面的士兵，憤怒咆哮著：「這是戰爭！這是挑起戰爭的行為！至那人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八嘎呀路！」

「明白了。」劉海清本就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讓我盡量說得兇險，突出這場爆炸是我們為了求生而不得已為之，就是為htｔps://ｗｗｗ.ｈe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m了盡量撇清責任。唉，黨國從上至下，畏懼哲彭人如畏懼猛虎，一出事情就想著息事寧人，退步忍讓，如此行為，除了增長倭寇囂張氣焰，與國無有半點益處！」

「我會好好想想你今天說的話的。」劉海清鄭重點頭。

要知道去年918當日哲彭進攻北大營，哲彭軍人也才死亡了24人。

他有些後悔，早知道會死這麼多人，他當時就會阻止蘇乙，不要搞這個炸彈了。

「國際公理？如果真有這東西，九哥怎麼會跑去殺那個不列顛爵士李頓？」一線天冷冷道，「畏敵如虎，打起自己人卻如豺狼，如此妖風邪氣，黨國遲早要完！」

他不禁為之神往，心潮澎湃。

三野百吉的心情很不好，建立華北國，是他一直致力推動的事情，他一直在為這件事情努力。但張敬堯的死，讓他還沒開始的事業受到致命打擊。

「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們相處，但換來的卻是懷疑、崇拜。」蘇乙嘆了口氣，「不裝了，我是神仙下凡我攤牌了！」

「你們呀，太天真。身在官場，想要獨善其身，談何容易？」劉海清自嘲一笑。

但事實上，如果沒有那場爆炸，三野百吉看到棄車就會立刻派人往津門的方向追擊，他們還真不一定能這麼順利回到津門。說不定一個不慎，三人就得被圍在荒郊野外。

他心中焦急，剛想要吩咐手下沿路急行軍去追，但就在這時，身後那個軍官已經走到了車子邊上，一把拉開車門打算檢查裏面有沒有什麼線索遺留物。

回答他的是一線天：「你那會兒就顧著跟我倆鬥嘴了，沒有看到。耿爺搞的玩意兒可不止是炸幾個汽油桶那麼簡單。」

三人接著上路，不過氣氛變得沉默了許多。

三野百吉一愣，下意思看向津門方向，他再一次猜到了蘇乙的意圖，很可能兇手察覺到危險，提前棄車，選擇步行離開了！

「你和地下黨有關係？」劉海清忍不住問道，「或者說，你已經是地下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