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民國江湖
第0651章 津門餘波
「昨晚半夜裡,戴春風又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幫他抓劉海清和耿良辰。這次我回的依然是儘力而為,結果戴春風陰陽怪氣地要我好自為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自古津門街面上就有好勇鬥狠的風氣,二十多年前,出了個大俠霍元甲,成為津門人的驕傲。
「老頭子,耿良辰真的沒活路?」賈長青仍不放心問道。
把頭們紛紛起身表態,支持鄭山傲的決定。
跟他自己平庸懦弱的親兒子比起來,蘇乙這個乾兒子簡直是飛龍在天,除了愛惹事以外,完美到不能再完美。
鄭山傲知道,蘇乙還是信不過他,因為曾經他選擇放棄過蘇乙。
知道蘇乙殺了張敬堯的消息,賈長青第一反應就是渾身發寒,因為不久前,他還在街頭和蘇乙對峙。那時候的他知道蘇乙是個狠人,但卻沒想到蘇乙是個連六國飯店說進就進,張敬堯說殺就殺的狼滅。
安玉峰十分激動,亢奮地嚷嚷道:「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山主,要是早知道耿良辰這麼有種,我說什麼也要跟他拜把子!」
信中蘇乙告訴鄭山傲「勿以為念,風波很快過去」。
但這次,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第一反應是擔憂,為蘇乙的現狀擔憂。
姜般若開槍了,安玉峰狼狽鼠竄。
鄭介民人還沒到津門,就先給手下們下達了第一個命令——秘密抓捕蘇乙在腳行的幾位心腹手下。
「你要是跟他拜了把子,那我這小廟裡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姜般若冷笑道,「到時候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去,我就當從來不認識你!」
鄭山傲和自己這個「乾兒子」也算相處了一段時間了,說真的,他越來越喜歡蘇乙這個乾兒子,越來越欣賞他的努力,他的天賦,他的自信,他的聰慧……
姜般若聽得火起,衝上來照著安玉峰的屁股就是一腳,破口大罵:「好你個安玉峰,你現在跟我學會陰陽怪氣兒了是吧?我回佛堂,好給你
https://www•hetubook•com•com騰位置是吧?怎麼著,你安玉峰翅膀硬了,想造反了是吧?」
「你信不信,你不打,有的是人打,最起碼吳贊彤絕不會閑著!你這是把到手的錢,拱手讓人啊!」
「這意味著他也恨上我了!」姜般若沒好氣地道,「一個騰傑,一個戴春風,都是常凱申的心腹,我把他們兩個得罪光了!這個時候,我要是但凡敢跟耿良辰他們沾上半點關係,他們一定會跟聞著葷腥的貓一樣撲上來,把我吃干抹凈了!」
「老爺子,您是耿爺的乾爹,也是我們的長輩,您說話在理,我們服氣!」
是日,三同會和青幫不約而同攻打耿良辰的地盤,幸好有安玉峰從中作梗,鄭山傲極力周旋,兼之蘇乙手下的力巴們還算團結,才沒讓蘇乙剛打下的地盤損失太大。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捕劉海清和蘇乙!
厲大森嘆了口氣,拍拍賈長青的肩膀道:「長青啊,你師父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這輩子起起落落,什麼沒見過?耿良辰是無根浮萍,最多逞凶一時,長久不了。你看著吧,他遲早死於非命,不會太久的!」
所以當厲大森興奮地提議他趁現在的「大好時機」去攻佔蘇乙的地盤時,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安玉峰從門口又探出腦袋來:「那我幫他看著地盤兒行嗎?」
安玉峰見狀撒腿就往外跑。
他后怕極了,覺得之前他在街頭攔住蘇乙的行為,根本就是刀尖上跳舞,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
「忍!」鄭山傲正色道,「事情比你們想象得嚴重得多,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出去給我乾兒子惹事兒招風。損失些地盤和場子,也只是暫時的,等他回來,什麼都解決了。關鍵是你們都得全肢全尾兒地活著,你們在,你們的耿爺,永遠倒不了。」
「我去你大爺的……」
「老爺子,我們聽您的!」
因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鄭山傲接到了蘇乙的信后,立刻領悟到蘇乙的意圖,按照蘇乙在信件中提到的那幾個人名,把這些人全都請到了自己的府上。
也導致到了今天蘇乙做了潑天的大事,遇到了生死危機,卻只遠遠躲著他這個乾爹,只是言辭懇切客氣地讓他這個乾爹幫忙善後,卻不肯來找他求助解決危機。
「鄭老爺子,耿爺他除了讓我們來您這兒躲風頭,還說什麼了?」寬哥見鄭山傲感慨一句便陷入追憶,忍不住開口問道。
甚至他時常在想,如果蘇乙是他的親兒子,該有多好啊。
「這事兒我知道啊,」安玉峰道,「你不是答應了嗎?」
洪幫,姜般若的住處。
「蠢!鼠目寸光!這輩子你也難有大出息!」厲大森破口大罵,恨鐵不成鋼,「你覺得耿良辰很威風?我告訴你,他就是個將死之人,他死定了!」
「王雅橋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賈長青表示自己沒有被說服,「他殺了哲彭陸軍大將白川義則,還在廬山刺殺過常凱申,他被懸賞百萬大洋,現在少一根汗毛了嗎?」
「我們當然信得過您了鄭老爺子。」寬哥面露為難之色,「但是我怕耿爺不在,我們又都躲了起來,萬一青洪幫和三同會的搶我們的場子……那我們怎麼辦?」
他們只是狂歡,只是振奮,覺得耿良辰真是個津門爺們兒,給金門人長了臉,給全國人民都出了口惡氣。他們視耿良辰為大英雄,開始崇拜他,宣揚他。
他覺得那會兒蘇乙沒有暴起殺了他,都算是他鴻運當頭了。
「耿良辰能和王雅橋比嗎?王雅橋手底下有人有槍,還跟閩南、兩廣的軍閥們眉來眼去的,耿良辰有什麼?他有個屁!」厲大森罵道,「他唯一的靠山就是劉海清,但現在劉海清也倒了,他還有啥?他還是個啥?」
已經快到金陵的鄭介民「臨危受命」,立刻返回津門,暫時替代劉海清的位置主持大局和_圖_書。
「耿良辰和王亞樵是一類人,王雅橋都死不了,耿良辰更死不了。老頭子,反正我是絕不會再跟耿良辰為敵了,少點地盤少點錢沒關係,只要有命在,我賈長青始終是青幫的堂主,吃香的喝辣的。但要是命都沒了,可就真什麼都沒了……」
人老了,就不喜歡變化,不喜歡刺|激。偏偏這兩樣都是年輕人非要追求的,所以老一輩總是看不慣年輕人,以至於他們自己都忘了,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姓安的,你敢跟耿良辰眉來眼去,我打斷你的腿!」姜般若氣得對屋外大罵。
老百姓們看不清這件事背後的「捧殺」惡意,也察覺不到蘇乙因為驟然出名而要面臨的巨大兇險。
安玉峰頓時眉眼一耷拉:「山主,您這也太……唉,之前您可沒少罵張敬堯的娘,說什麼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但您是光說不練啊,現在人家耿良辰幫你把該辦的事兒都辦了,你不但不高興,還要跟人家耿良辰劃清界限……山主,您這事兒辦的,讓我佩服不起來。唉,你以後還是回你的佛堂念阿彌陀去吧……」
「你說這個跟耿良辰有什麼關係?」安玉峰奇怪道。
「你就是個豬!」姜般若罵道,「莽夫,沒腦子……」
他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這段「父子」情誼從利益而始,摻雜著骯髒的銅臭和名利之心,導致蘇乙直到現在也從沒親口叫他一聲義父,而只是稱他為「老爺子」。
「這個孫猴子真是幹了件潑天大事兒啊……」鄭山傲感慨萬千地嘆道,語氣滿是複雜。
與底層民眾相比,上層的人物無疑知道得更多,各個對耿良辰諱莫如深,避而不談。
鄭山傲的複雜心情無人能理解,而賈長青的恐懼和緊張,也不足為外人道。
「好!」賈長青一咬牙,「我就信您一回!」
要是放在以前,鄭山傲只怕會盡量撇清自己的干係,和蘇乙劃清界限。
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保證能和圖書離蘇乙有多遠,就離他有多遠。
「相信我,我是你師父,我還能害你嗎?」厲大森信誓旦旦道,「耿良辰不足為懼,他死定了!」
鄭山傲這才回過神來,又嘆了口氣道:「這事兒哲彭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在小耿回來之前,你們就一直住在我宅子里。手底下的腳行,我先替你們管著,放心,我不圖我乾兒子的家當,我只是替他看著。」
巧的是,耿良辰和霍元甲都是腳行出身,也都是做到了相當於總把頭的位置。
整個津門街面上,人人都在談耿良辰,人人都在誇耿良辰。尤其是蘇乙的手下,各個與有榮焉,現在各個都昂著腦袋走路,恨不得告訴所有人自己就是耿良辰的手下,然後享受別人艷羡的眼神。
賈長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雖然被厲大森說動了,但內心深處,仍然保留著對蘇乙的恐懼感。
「咱們青幫之前損失了那麼多地盤,那可都是錢啊!現在好不容易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卻不敢去打,這不是笑話嗎?」
「滾滾滾!瑪德,我槍呢?」姜般若勃然大怒,開始翻抽屜。
「那就一切仰仗老爺子您了!」
「以我的身份,我不站出來幫戴春風他們,就已經是對耿良辰最大的恩德了,你還指望我幹嘛?站出來為他搖旗吶喊?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是吧?還是你想讓我犧牲自己成全耿良辰,啊?」
而如今,耿良辰比霍元甲更具傳奇性,人刀合一「少年宗師」的名頭猶在耳邊,覆滅百家幫、解救數百被拐賣的百姓的事迹也就發生在眼巴前兒,津門的街面兒上到處還流傳著「小孟嘗」行俠仗義的傳說,可現在,耿良辰已經刺殺了臭名昭著的大漢奸,聞名全國了!
蘇乙、劉海清和一線天還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之上時,津門城已經因為「耿良辰刺殺張敬堯」的消息,徹底炸開了鍋。
「他殺了張敬堯,哲彭人絕不對放過他,他殺了二十多個復興社的人,果府也絕不會放過他!他又和-圖-書不認識什麼西洋人,你告訴我,姓耿的哪兒還有活路?」
罵了安玉峰一陣,姜般若才道:「王雅橋跑了,騰傑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裏一定把我給恨上了,因為他也知道,只要我肯出手,王雅橋跑不了,所以他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了。」
「反正你在耿良辰這事兒上反反覆復的,一點兒也不磊落,像個小人!」安玉峰瓮聲瓮氣道,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但就是梗著脖子不服軟。
「我告訴你安玉峰,王雅橋能從津門跑了,他得感謝我姜般若的不作為!我但凡使點兒力氣,他當時絕對跑不了!」姜般若沒好氣地道。
比如寬哥,比如老馬。
消息愈演愈烈,他的內心就越來越恐懼,尤其是通過內部渠道得知,忠義社的陳恭澍和二十多個特務,在蘇乙的住宅里被燒成了焦屍之後,他的心態崩了。
但他卻撲了個空。
這些事,哪一件辦得不比當年的霍元甲更轟動?
安玉峰若有所思點頭道:「山主,我還頭一回聽人把袖手旁觀這事兒說得這麼天花亂墜的,您這口條兒是跟廟裡的和尚學的吧?」
砰!
「我答應個屁!」姜般若忍不住罵道,「我跟他說我儘力而為,但這隻是客氣話,事實上我壓根兒就沒動!但凡我要是幫他,我告訴你,王雅橋這會兒一定在金陵監獄里被嚴刑拷打呢!他還能跑咯?」
這話讓在座的把頭們都十分自豪。
錢進醒了,但卻「重傷入院」,不能主持工作。
「我你……」姜般若舉手就想抽他,但突然又僵住,意興闌珊地放下了巴掌。
「不去,愛誰去誰去,我是絕對不會再招惹這個狠人!您看著吧老頭子,這個耿良辰,以後絕對是第二個王雅橋——不,他比王雅橋還狠!我慫了,我還沒活夠呢,我可不想哪天被姓耿的給宰了。」
「你以為我想這樣啊?之前騰傑布下天羅地網,要在津門瓮中捉鱉,抓住王雅橋。騰傑知道我的本事,所以親自來見我,要我幫他抓住王雅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