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陳立安點點頭，看著何賽菲坐上車離去，直到車子消失在視線里，他的腦海中忽然想起楊館長之前和自己的說的話。

陳立安想到那天晚上楊館長欲言又止的神情，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

「嗯。」陳立安輕聲嗯了一聲，明白她說的意思。

這樣的年紀忽然有個孩子，的確會慌張吧。

何賽菲道了聲謝，然後才笑著說道：「我的戲份本來就不多，拍完就早點回去了，而且現在也不方便。」

後面兩天程導也在加快拍攝速度，大家都不是閑人，沒辦法一直陪著他補拍，哪怕他是大導演也不行啊。

陳立安從窗戶伸出手接住雨滴，冰冰涼涼的觸感帶來一絲涼意。

龔莉沉默了一會，握住陳立安的手輕聲說道：「等電影拍完，我準備去新加坡休養一段時間，有什麼事情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陳立安此時已經沒有需要補拍的戲份了，也沒有繼續去片場待著，答應程導的海報還沒畫呢。

程淑芬有信心在自己拒絕後還來找自己面談的原因也有這個吧，香江的確沒有什麼藝術，但或許會適合陳立安這個不願意出國的藝術家。

何賽菲的話還真不是隨便說說，她結婚已經十年了，今年才要孩子的原因，就是一直沒有房子，單位這兩年才給她分了房，她和她愛人才有底氣去生孩子。

套房的小陽台上，陳立安看著延綿的秋雨，手裡夾著一根皺皺巴巴的煙不過卻沒有點燃。

傳統藝術的這座大山也如此艱難嗎？

「不會。」陳立安輕輕抱了龔莉一下，然後才笑著說道：「只是一時間有些……有些難以適應而已。」

陳立安ｈｔtps://wｗｗ.ｈeｔｕｂｏoｋ•cｏｍ.cｏm扭頭看了一眼房間里的開心的龔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龔莉比自己大了好幾歲，這也是當時他會心軟的原因。

龔莉這時輕笑一聲，拉過陳立安的肩膀面對著他問道：「你不會怪我吧，好像把你當做工具人了。」

她能夠理解陳立安現在的心情，也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不過自己的確沒有想過以此來要求陳立安負責，這樣的人就算一時妥協結婚，以後也會跑的。

「下周就去，我已經聯繫好那邊朋友了，有專門的保姆的和醫生。」

「不餓。」龔莉輕輕搖頭，看著那幅畫問道：「為什麼感覺你很憤怒？」

不過想到之前陳立安抱怨程導的話，龔莉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你現在也覺得程導是在拍一部女權電影了？」

那不是山，而是鎮壓不服的翻天印啊，看到不順眼的東西，就直接一印砸下去，然後質問道，傳統藝術那麼好的東西，你為什麼不去搞，非要搞這些亂七八糟的！

龔莉看著女人身後露出半形的棺材，和那雙紅的刺眼的繡鞋，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憤怒和吶喊。

陳立安丟下手裡的畫筆，站起身看著龔莉問道：「你演玲瓏的時候沒有感受到憤怒嗎？」

「你沒事吧，怎麼還沒好。」陳立安站在門口關心地問道。

晚上龔莉回到酒店沒有在自己的房間看到陳立安，就去了陳立安的房間，推門進去看到他正在畫畫，就沒有出聲打擾。

現在忽然這樣，陳立安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陳立安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這個月份的確要注www.hetｕbooｋ.ｃｏｍ.com意吧，你老公沒來接你嗎？」

門被拉開了，龔莉臉上帶著淚一把抱住陳立安說道：「我有了，我有了，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

何賽菲這樣的越劇名角都生活的如此艱難，那傳統藝術又怎麼能發展起來啊。

陳立安拉著龔莉的胳膊輕輕揉著，然後才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新加坡？」

衛生間里的龔莉看著手裡的試紙指尖有些顫抖，右手在自己的肚子上輕輕撫摸，清冷的面孔滑落兩行清淚，自己也有孩子了。

龔莉站在陽台上看著陳立安出門的背影，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平滑的小腹。

龔莉思索了一下，理解了陳立安的意思，玲瓏在電影中雖然陷入愛恨糾纏之中，但是做出的種種事情在當時的那個社會都是出格的，不被人所理解的，是潛意識的抗爭。

陳立安側頭看了龔莉一眼，抿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個時候或許應該男人一點，說我會負責的話，但是陳立安知道說出來也是謊言，龔莉也知道。

龔莉一大早拿著驗孕測紙，進去十多分鐘還沒出來。

「我送你去吧，我還沒去過新加坡呢。」

聽到龔莉出聲后，陳立安才鬆了一口氣，人沒事就好，不過還是敲著門喊道：「你把門打開，出什麼事情了，我聽到你哭了。」

看著陳立安年輕的臉，龔莉這才驚覺面前這個男人才二十一歲，虛歲也不過二十二歲。平日里陳立安的洒脫和成熟，讓龔莉都忽略了他的年紀。

何賽菲說完，看著沉默不語的陳立安，自嘲地笑了一下說道：「嗐，我跟你說這個幹嘛，ｈｔtｐs://ｗwｗ•hｅtuｂoｏk•ｃｏm•ｃｏｍ謝謝你幫我拿箱子，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見。」

門外的陳立安用力地拍著門，不知道龔莉在裏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心中難免著急。

「我也沒否認過程導的創作思想，只是認為他沒拍出來而已。」陳立安看著故意揶揄自己的龔莉，跳過這個話題問道：「今天拍戲順利嗎？什麼時候能拍完？」

吱呀……

看著陳立安不知是激動還是不知所措的表情，龔莉抬起手把試紙放到陳立安面前，開心地說道：「真的！你看兩條杠！我真的有了！」

「還沒到需要人接的地步。」何賽菲笑了一下，然後看著陳立安手裡的一堆顏料問道：「你這是要創作？」

在酒店門口，抱著一堆畫材的陳立安正好遇到同樣沒有戲份，準備離開的何賽菲。

秋雨連綿淅淅瀝瀝地落在青石地面上，絲絲雨線如煙如霧將江南的纏綿溫柔的展現在世人的眼前。

「藝術是一門語言，但是在國內已經快要滅絕了，無論你做的多好，上面都有兩座大山壓著。」

古鎮里畫材店陳立安之前來過好幾次，輕車熟路的買了一堆東西就回酒店了。

可是既然不扶持，為什麼又要拿著這個傳統藝術來限制現代藝術呢。

「好。」

已經連續下雨四天了，拍攝也被迫中止，原本十多天就能結束的補拍又被迫延長了。

平日里何賽菲偶爾能接一點電影角色，但也只能補貼家用，遠算不上富裕。

「……」

女人的表情很平靜，靜靜的站在被陳立安故意扭曲擬人化的古宅中，像是被一群看不見的怪物所包圍。

這個世界終究不是一場遊戲，自己在這裏也有了ｈetｕｂｏoｋ•coｍ.cｏm屬於自己的延續。

龔莉有些疲倦的揉了一下胳膊說道：「已經拍完了，程導今晚會再檢查一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可以結束了，今天有個鏡頭，我抱著書來回跑了好幾次，你待會幫我揉一下。」

不枉吃了這麼久的中藥調理身體，現在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陳立安抱著龔莉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腦，然後才忽然反應過來，猛地鬆開龔莉問道：「你說什麼？你有了？！」

龔莉聽到陳立安的聲音后，立馬擦了一下眼淚破涕為笑地喊道：「我沒事！」

龔莉主動走到小陽台，站在陳立安的身後平靜地說道：「你不要想那麼多，這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要求你怎麼樣的。」

自己年輕無所謂，也不需要孩子來作為人生的保障和延續，但不代表龔莉不需要。

還不如一個人來的快樂，而且現在還有一個孩子會陪伴自己。

人生解鎖了新的里程碑，陳立安似乎也比以往穩重了一些，雨停之後的拍攝也很用心，面對程導的各種要求也全都耐心的一一完成。

龔莉故作瀟洒地拍了拍陳立安的肩膀說道：「那就不要想那麼多了，你繼續做你的陳立安吧，我不會逼你的。」

「別，我怕我捨不得放你走。」

要不是龔莉的反應還算正常，陳立安估摸著都要後悔了。

到現在他還有些沒緩過來，感覺世界忽然大變樣。

房間里的掛鐘指針輕輕跳動，陳立安扭頭看了一眼，走到衛生間輕輕敲門。

「菲姐，你要回去了？」陳立安看著拎著箱子的何賽菲主動迎過去，幫她把箱子放到劇組車子的後備箱。

何賽菲看了和_圖_書一眼那些裝在瓶子里的顏料，有些感慨地說道：「還是你們畫畫的好啊，一幅畫都能賣好多錢，不像我們唱戲的，溫飽都保證不了。」

這一瞬間陳立安想到了很多，覺得自己之前很多的想法或許過於天真了。

陳立安看了一眼手裡拎著的畫材，最後只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身上樓了。

只不過以後的路怎麼走，陳立安就有些思考無能了，上輩子也沒當過爸爸，只當過義父和乾爹啊。

房間里龔莉捧著試紙看了好久，終於鄭重的收起來，然後扭頭看著陳立安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對，之前答應給程導畫一個海報的。」陳立安笑著說道。

陳立安側耳仔細聽了一下，衛生間里有隱隱的啜泣聲，心中頓時著急用力拍著門問道：「出什麼事了？快把門打開！」

等你去搞了傳統藝術，然後就發現自己只是在完成任務，藝術是一點不沾邊，而且只給你發很低的工資，也不給你相應的地位和尊重。

陳立安忽然想到上輩子看過的一個節目，何賽菲憤怒大罵的樣子，真像是忍了幾十年一樣。

龔莉走到陳立安身後，看著他豎著的畫布上充斥著灰藍的色調以及一個穿著白色衣裙，腳上卻穿著大紅色繡鞋的女人。

陳立安手裡的畫筆頓了一下，仰起頭看了一眼龔莉，然後放下畫筆問道：「餓不餓，要不要給你叫點宵夜？」

陳立安聞言把手裡的皺皺巴巴的煙丟了出去，看著龔莉說道：「餓了吧，我去給你拿早餐過來。」

陳立安看著試紙上的兩條紅杠，心中的感受五味雜陳，伸手從龔莉手中取下試紙，看著那代表著一個新生命誕生的紅杠，一時之間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