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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了半夜的羊，累死了，趴馬背上歇一會。

還沒有讓馬弓營的兄弟們吃上肉，喝上酒，聽過戲，沒有讓軍伍們覺得，邊軍，挺好的，可有些邊軍，卻永遠回不來了。

「都說了，未戰，豈會死人。」

一拳揮出，楚擎又一把抓住了張成孝的甲胄，大吼道：「人呢，張成孝，人呢，為什麼只有你們這十多個王八蛋回來，其他的邊軍兄弟們呢，他們人呢？」

只是張成孝，趴在馬背上，似乎，是受了重傷，看不清面容，可滿身的甲胄，都是血，旁邊的騎卒，每個人都是如此，彷彿在血海中泡了一夜。

當年戰無不勝的楚大將軍，也是如此，每逢將士出征，若是因公務無法親自上陣，便和個沒見過世面的初哥一般，焦急的在牆頭上來回踱著步，絮絮叨叨，罵罵咧咧，惹人發笑。

銳士營主將楊保北登上了城頭，望著瘋魔一般的楚擎，望著流露出有些懦弱，有些像個娘們似的楚擎，嘆息了一聲后，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楚擎一夜未和_圖_書敢合眼，合眼便是廝殺之聲，合眼便是滿身浴血的將士們……

閉上眼，就彷彿聽到了廝殺聲，聽到了長刀劈開血肉，羽箭射穿頭顱的聲音。

裹著毯子，畏縮在角樓里，周圍的小夥伴們陪伴著。

楚擎已經習慣了邊關的狂風，卷著黃沙的狂風。

可邊軍，就喜歡這樣的人，喜歡真正關心他們的人。

楚擎的血液開始加速流動，緊張極了。

三千騎，只剩下了十余騎，這怎能不讓人驚恐。

那十余騎，速度很慢，沒有出城時那風雷一般的氣勢。

「少爺，先回城，莫要被戰馬撞倒。」

「人！」昌賢大吼道：「誰來告訴本王，人都哪裡去了，三千騎，為何只有十餘人歸來，人都去了哪裡？！」

很多大人物，來了邊關，嘴上激昂，豪情壯志的站在點將台上，送著將士們出關征戰，將士離開后，回到屋中，睡覺去了。

「去你媽的！」

福三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馬弓營的精銳騎卒們，歸來了。

一看楚擎無動於衷，福三二話heｔuｂook•coｍ•ｃｏｍ不說，直接給楚擎扛起來了，撒丫子就往城內跑。

但是他還沒有習慣等待，習慣並不漫長卻極為煎熬的等待。

每個人，都如同打家劫舍的山匪剛剛乾了一票，戰馬後面捆的，是一些羊崽子，有活的，還有死的，不少騎卒，身上滿是鮮血，沒有戰利品，沒有馬匹，只有羊崽子，和滿是鮮血的布袋子，或掛在馬腹下面，或扛在肩上。

是啊，就剩下十余騎歸來，哪裡會意氣風發，三千騎，只剩下十余騎，哪裡敢意氣風發。

也正是這樣的人太多太多了，邊軍，越來越寒心。

猝不及防，一拳，揮打了張成孝的臉上。

挨了一拳的張成孝原本勃然大怒，可望著比他更怒的楚擎，望著眼眶中已經有些濕潤的楚擎，張成孝突然樂了。

騎卒們大呼小叫著，人人都是那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楊保北神色大變，驚恐出聲：「怎地這麼少？」

或許連戰馬，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

一直被扛到了城牆上，楚擎才跳了下來，緊張的伸著脖子，往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望。

楚擎如墜冰窟，十餘人，至多，十餘人。

騎卒的箭囊，都是滿的。

分辨了許久，才看到是楚擎跑了過來。

張成孝走了上來，很是得意。

翻來覆去的念叨，如同一個毫無主見的婦人喋喋不休著。

話未說完，軍卒登上城樓。

血，都是血，最前面的，穿著全身甲胄的，正是馬弓營主將張成孝。

城門，打開了，楚擎雙腿有些發軟。

城門剛剛落下，楚擎飛似的跑了出去，其他人緊隨其後。

視線盡頭，終於出現了晃動的影子，慢慢變大，逐漸清晰。

入夜，楚擎睡不著，也不敢睡。

「后你媽，我問你人……」

影子，很少，速度，很慢。

十二騎的速度依舊很慢，就連戰馬，都無精打采著。

「後面呢。」

「可你身上的血？」

張成孝哭笑不得：「楚監正以為本將的兒郎都戰死了？」

福三回過頭，不明所以：「未打？」

楚擎沒有掙扎，只是望著遠處賓士而來的騎卒們，用力的仰著頭，多麼希望，回來的人，和昨日上午那www.hetubook.com.com般，出去多少，回來多少。

楚擎張大了嘴巴，望著滿身鮮血的張成孝，下意識又問了一句。

楚擎一拳頭砸在了城牆上，跌跌撞撞的跑下城樓。

就連三哥，也露出了駭然的神情。

「打什麼啊，花木部全是老弱，八十餘人，一支箭都未射出去，去了之後便跪在了地上，絲毫不反抗。」

張成孝又開始哈哈大笑了。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望著遠方。

楚擎滿臉獃滯。

昌賢雙目無神：「人，人都哪裡去了！」

楚擎轉過身，面露驚喜之色：「一人未死？」

「那你回來的時候，為什麼趴在馬背上，老子還以為受傷了。」

回來了吧，回來了吧，快回來了吧。

人與馬，越來越近了。

他們的關心，不是日夜守候，只是嘴上關心著，甚至不願意多裝上那麼一時片刻，彷彿目送邊軍送死，已經是他們屈尊降貴了一般。

「東關敵襲，鐵狼部三萬眾，大帥命各大營牢守各關。」

楚擎如同發瘋了一般沖了過去，滿身浴血的張成孝，應是受了很重的傷，趴在馬背上，慢慢抬起頭和*圖*書，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略顯緩慢的下了馬，楚擎也跑到了面前。

「不對！」福三突然開口道：「花木部靠近邊關，為何全是老弱，部里的青壯沒理由離……」

城牆上的弓手們，停下了腳步，緊緊攥住了拳頭。

楚擎身子一軟，險些癱倒在地，福三連忙攙扶住了楚擎。

楚擎愣了一下，還沒等反應過來，大地開始顫抖了一般，如雷，密集的馬蹄聲，原來越近，密密麻麻的騎卒，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

好不容易快熬到第二日中午，憔悴的楚擎眺望著地平線。

「他娘的花木部雖是無青壯，可這肥羊卻是不少，哎呦親娘，少說也有五六百頭，活的不好帶回來，宰羊宰的，濺了一身血。」

楊保北凝望著楚擎的側影，多麼希望，京中的那些大臣，都如楚擎這般，絮絮叨叨著。

在邊關混跡了一年多的馬纓，雙手死死捂住了嘴巴。

福三說完后，楚擎無動於衷，只是望著不斷接近的騎卒們。

邊軍，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可這個生死，是自己的生死，出關三千人，只有十二騎回來了，他們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