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風禾盡起
這是葉長明給趙離濃的一把槍，讓她隨身攜帶，他帶著練了三次，把趙離濃握槍、開槍的手勢糾正了過來。
兩人為母女，趙風禾有所懷疑並採取行動，完全理所應當，今天又是「趙離濃」的生日，趙風禾情緒崩潰之下坦白，似乎也無可指摘。
趙離濃低頭摸了摸小孩腦袋：「不用謝。」
即便那日在列車睜開眼后，面臨翻天覆地的世界，趙離濃也未曾失去過信心，她盡最大的努力，試圖變得更好，卻沒想到認識的這些人，到頭來似乎都在騙自己。
趙離濃皺眉擔憂望著對面光屏中的江習：「師兄……」
【別信她，對不起。】
趙懷瑾伸出手，趙離濃見狀，連忙將那支藤彩虹換了個手，上前打招呼：「趙老師好。」
「醒了？」
「我們？還有誰？」趙離濃起身，半彎腰拍了拍膝蓋上的泥灰，又主動去扶導師。
趙騫明搭著學生小臂慢慢站起來：「還有你江習師兄，帶的這些人當中，也就你們倆腦子轉得還算快。」
……
他說完這段話，連咳了好幾聲，臉上忽紅忽白的，顯然在強忍不適。
天亮了，她依舊身處新世界。
他站起身慢慢轉了大半圈，整個最高會議室都在背景中：「小趙，你要做什麼，大胆去做，只要我在這一天，沒人能阻攔你。」
對面的門開著，趙離濃一出來，裏面的趙風禾便能見到她。
趙離濃沒有回，而是蹲下來，手按在趙風禾小腿上，冷靜問道，「腿真的廢了？」
趙風禾沉默。
掛斷通訊后，趙離濃坐在和*圖*書床邊發了會呆，才躺下去，只是腦中雜緒太多，無法安然入睡。
她從未感到過如此疲憊。
趙離濃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久久望著天花板，她確實忘記了太多細枝末節的東西。
走到村落門口，兩人遠遠望見有輛黑色SUV停在那。
趙離濃倏地睜開眼睛，扭頭看向窗戶，陽光刺眼讓她不得不抬手擋在額前。
這裏，趙離濃沒太聽明白導師話里的意思，只以為是說師姐在實驗上創新不夠。
趙離濃原本注意力在導師和前面那輛黑色SUV上，但她見到路旁散落一地的藤彩虹，忙扭頭往邊上一戶人家看去。
切口不錯，養養倒是很容易生根。
趙騫明不習慣當面誇學生，將手中狗尾巴草編的花送給旁邊孫女，打斷趙懷瑾後面的話：「乖寶拿著，這是小趙姐姐編的。」
趙離濃笑了一聲起身，垂眼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趙風禾良久，突然道：「風禾盡起，盈車嘉穗，我忘了導師以前提起過你，好久不見。」
兩人經過田埂，踏上滾燙馬路，一前一後往村落聚集地走去。
「你喜歡？」大叔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零碎藤蔓，「撿點回去，不過這花插起來也不好看。」
趙離濃聽師兄師姐提過一次，導師兒子學的是化學專業，現在也是一名教授，私下還有公司，每年都往學校捐錢。
「別擺出一副不情願的臉！」趙騫明伸手毫不留情用力朝趙離濃腦袋拍過去，隨後又從她帽檐上扯下一樣東西，「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這山裡溜達玩，
和*圖*書自由的很，要裝先把這種東西藏起來。」
「這麼快來了？」趙騫明本來還慢慢走著，結果那車上跳下來一個幾歲小孩，頓時健步如飛沖了過去，「乖寶怎麼來了？」
江習笑了聲：「我以為你可能還在實驗室，想著下來見一面，沒想到你回去了。」
「初代研究員各自有盤算，對你感官一般。但高級研究員中周千里是你院長，單雲又是你組長，這兩個人對你很讚賞，另外嚴勝變似乎也有提你的意思。」江習敲了敲會議桌面，「至於其他人……李真章和曹文耀不足為懼，羅家還和我有點合作關係，不會太過分。」
旁邊的人同樣戴了一頂草帽，擋住烈日的暴晒，帽檐下一張乾淨文氣的臉，但裸|露在外的雙手已經被曬得通紅，她緩緩「啊」了一聲：「導師，我還要繼續守在這？」
趙離濃說不清為什麼要把槍翻出來，她塞在了枕頭底下，閉眼前確認槍的位置，專註回憶了一遍葉長明站在她身側講的那些話，睡意終於逐漸湧上來。
江習看了看光屏中的趙離濃：「以後我們可以常在研究院見面，雖然我身體不行了，但還是能給師妹你打下手。」
「師姐成績也很好。」趙離濃覺得導師手下帶的師兄師姐們都很厲害，每一個人出去都能受到其他老師的讚許，只是導師不滿意而已。
窗外黑夜漫漫，陰雲遮擋彎月。
趙風禾對上她眼睛，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痙攣般抽動了幾下，趙離濃態度不對。
「知道了。」趙離濃一隻手還捏著那支藤和-圖-書彩虹花，望著黑色SUV逐漸遠去。
趙風禾接過鋼筆：「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
只是……
趙離濃無奈喊了一聲師兄。
趙離濃閉了閉眼睛，平復消散所有情緒，最後起身將鋼筆塞進屏蔽罩中，最後才點開了通訊。
「這花不實用。」中年男人將最後一點虯結的根須挖了出來，「以後種點瓜果，再不濟換種月季花，摘下來還能去市場賣錢。」
「行了，你早點睡覺。」江習擺手，「我也先去處理點文件。」
過了會趙風禾拒絕道：「不用，今天我有點累，離濃你先去吃。」
江習望著趙離濃詫異問：「還沒睡？」
江習這是擺明了想要給趙離濃鋪路。
「再過段時間就能收了。」一人半蹲在田埂上，望著下面的稻田，將頭上草帽摘下，折了折，隨手扇著風，花白頭髮汗濕，他扭過頭看著旁邊的人，「這段時間好好守著。」
夏日風薄，炙熱從路面湧起，來往的人身上皆覆著層汗，但微風掃過，從田間盪起一股好聞的淡淡青禾香，吹走那點黏膩的煩躁。
「爺爺！」
……
腕上光腦震動，趙離濃移開右手手背，垂眼去看光腦，是江習師兄打來的通訊。
半晌后，她翻身而起，從背包中找出一把手槍。
趙離濃盯著何月生的頭像看了半晌，最終沒有再撥過去，也沒有發消息詢問，他不想接通訊，恐怕也不會回復消息。
「確實還小。」趙懷瑾打量她片刻，笑道，「難怪父親在家總說小趙有天賦。」
「大叔，這花怎麼砍了？」趙和-圖-書離濃走過去問道，「不是種了很多年？」
這道亮起的通訊瞬間劃破周遭的沉鬱，讓趙離濃才想起自己到底不是孤身一人在這個新世界。
趙離濃搖了搖頭，正好那邊導師在喊，她轉身往前走，避開滿地碎斷的藤彩虹，但臨走出這範圍，餘光瞥到一處，又忽然停了下來，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斷支藤彩虹打量，兩側綠葉上面還有朵花。
趙離濃瞬間坐了起來，她剛點開對話框，打了兩個字，又退了出來，直接撥打何月生的通訊。
藤彩虹近看不美觀，但它的花瓣會變色，湊在一起，遠看五彩斑斕，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不一樣的花牆。
「你師姐不行。」趙騫明雙目遙望遠方，「她太老實固執，不適合以後。」
「謝謝姐姐。」小孩接過來，仰起頭望著趙離濃主動道謝。
她起身將枕頭下的槍拿出來，藏在腰間，沉默洗漱換好衣物，拿起背包往外走去。
「嗯。」趙離濃站在門口，望著裏面輪椅上的趙風禾，「我推你去餐廳。」
始終沒有人接。
江習擺了擺手：「舊毛病，師兄是有點老了，不過在我走之前，研究院那些陳腐條例一定要去掉，讓有實力有天賦的研究員可以順利升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腕上光腦震動，片刻后，趙離濃才點開看去，是何月生髮來的一條消息。
趙離濃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往房間內走去，她拿出鋼筆往前一遞：「這個還給你，到底還是中性筆好用方便。」
趙離濃這時才注意到江習的背景有點眼熟：「師兄，你在最m•ｈeｔｕbｏｏk•ｃom.ｃｏm高會議室？」
「您今天回去？」趙離濃問，「我送您去車站。」
趙離濃靠在床頭，抬手擋住雙目，遮住所有疲倦情緒。
趙離濃沉默坐在床邊，終於得空回想之前趙風禾說的話，在懷疑趙風禾時，她便曾經有過這種猜測。
「這是趙離濃，小趙。」趙騫明指了指自己兒子，「趙懷瑾，也是我們學校的，這個是我上次和你提起過的孫女。」
這時候的趙離濃也不過十九歲。
「嗡——」
「我先走了，這段時間發給你的文獻，全部好好消化。」趙騫明上車前，還不忘提醒趙離濃學習，「有什麼不懂，問我。」
這藤彩虹底部藤蔓木質粗化，快長成樹了。
「不用。」趙騫明走在前面擺手，「待會我兒子順路來接我。」
之前石灰色磚牆上遍布的藤彩虹，如今被砍得七零八落，散亂滿地，一個中年男人正揮著鋤頭將藤彩虹的根挖出來。
趙騫明冷哼一聲，擺明了不信：「不過，下個月你們得跟我去個地方，那邊有個專家研究的項目值得學習。」
趙離濃悄悄瞥了眼導師手裡編成花型的狗尾巴草，目光飄忽：「我是怕太久沒回學校，其他課業跟不上去。」
「師兄。」趙離濃看了看時間，「你這個點打給我，睡了也該醒過來。」
江習點頭：「剛剛開完會，上城區遇襲初代研究員死了大半，目前由我暫代管理權，將來會和剩下的初代研究員商討，如何確定高級研究員考核機制，還有別的一些情況條例也要重新修改。」
藤彩虹的花在市場上確實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