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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門外的小劉似乎不太理解。

「你這是……」胡義不解。

「什麼不明白？」

「會，但是從沒覺得好喝。」

「跟丫頭說清楚不行么？」胡義猶豫。

「這個事你別管了！他愛哪哪去，別找了，現在你就回去休息。明天我親自去教訓這個夜遊神，照我說的辦！」周晚萍自覺不能圓了說辭，索性抬出命令的口氣強制。

「你也不許說！你說我也頭疼！再說我就掐你了啊！快睡覺！」周晚萍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小紅纓的閨房劇透，語氣不止顯得惱怒，還帶著驚慌。

「咦，這味道是……」

周晚萍到書桌后坐了：「誰說我不敢見人了？」

「還不睡呢？」

小劉的腳步聲漸遠，走向她的宿舍方向，消失。

在周晚萍惱羞成怒的低聲喝斥中，胡義驚慌消失在夜色里，恨不能肋生雙翅……

轉身對胡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不太自然地開口：「我剛要睡下，什麼事？」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醫生喝酒。」

「昨晚你問我那麼多，我都給你回答那麼仔細；現在我問你問題，你就欺負我小，不是你說的悄悄話必須實話實說嗎？」試圖解惑的小紅纓似乎越說越精神了。

「小祖宗，算我求你了，今天我實在是……頭疼，今天什麼都不想說，改天行不行？」

胡義滿頭黑線，虧她說得出口，黑燈瞎火探望？

胡義在黑暗中走向門口，還沒來得及解開門栓，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似乎是倉促收拾東西的hetubook.com.com一陣響動后，門才開了：「是你啊。」

錶殼輕快地跳起，背著昏黃油燈燈光，錶盤有點暗，差一刻九點。

「……」

「現在我不是醫生，只是我。」

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一直到了門前，噹噹當——「周阿姨，我回來了。」

很久很久以後，床上終於傳出小紅纓的微鼾，聽在胡義耳中，比衝鋒號聲還要解脫。儘管有傷在背，也不敢含糊，使出渾身解數，挪出了那個令他汗顏的空間。

燈光里，古銅色的臉，細狹的眼，收回了看著窗外的目光，緩慢伸出手，拿起了疊在床頭的一件嶄新軍裝上衣，小心翼翼嘗試著穿起來。

「嗯。」

咣當一聲門關了。「小點聲……酒精灑了。」

「我做不到。」

窗外是黑暗，如果沒有窗台上那盞如豆的油燈，也許就不會覺得窗外有多黑。

隨即燈滅，只剩下床底的漆黑，和不遠處地面上的微弱月光。

「周阿姨。」

傷口正在愈合中，不敢擺臂，不敢吃力，盡量慢慢地走。晚飯後已經很長時間，月亮已經升起，天已經黑透，院子里不見人影。沒多久，站在了一扇門前。

「屋裡太悶了，出來走走。」

「她們那太擠了，還是回來睡舒服。」門外的小紅纓在回答。屋裡的周晚萍壓低聲音催促胡義：「趕緊開窗出去。」

敲了門，屋裡傳出那帶著磁性的熟悉聲音：「誰啊？稍等稍等……」

服了她周大醫生了，不知道說和-圖-書她什麼好了，胡義心裏覺得自己狼狽透頂，威嚴全無，羞不可當，越鬧心，時間彷彿過得越慢，煎熬越甚。

「我的東西……都在吧？」

直著腰背在床邊慢慢地坐下：「那你臉紅什麼？」

「我有數，瞎操心。」周晚萍放下醫用小燒杯，準備去開門。

胡義無語，無奈起身走向裏面的床邊：「原來你也有不敢見人的時候？」

「你怎麼知道的？」成熟艷麗的臉上瞬間掛上了孩子般的詫異。

「有段時間，我……很難過，所以偶爾偷偷地嘗試這個，後來……就喜歡上了。有段時間，我以為這東西是葯，可以讓人忘了昨天，現在想想還覺得幼稚。其實我是幸運的，起碼比你幸運，比如現在，我可以美滋滋地喝酒，而你這個倒霉蛋只能看著。」

「看什麼看！我不得重新栓門嗎！還不快點滾蛋！」

「昨晚你說他那東西腫了才好，那是為啥？……難道他不疼嗎？」

「幹嘛這副表情？是不是覺得女人不該喝酒，很難看？」

她彷彿沒聽見，仔細認真地將小燒杯倒上酒，雙手端在漂亮的鼻子下陶醉地嗅了嗅，微啟性感的唇抿了一小口。

自己的軍裝上衣在手術時被剪碎了，現在可以下床了，這一件是劉護士今天送過來的。自從醒來之後，沒再讓小丫頭住在這個病房陪護，逼著她住到了周晚萍那裡。自己那些東西，應該也在周晚萍那裡。

「讓小劉她們拉去了。」周晚萍關上了門回過頭，發現胡義坐在了ｈｔｔｐs://ｗwｗ.ｈｅｔｕbｏoｋ.cｏｍ.coｍ書桌后，朝著他努努嘴：「起來起來，這是我的地方，到那邊坐著去。」

時間緩慢地流逝。

噹噹當——「周姐。」門外響起了護士小劉的聲音。

「呃……啊……對，我見過。他說他……要去看望團長。」

「沒有可是，趕緊上床睡覺。」

「我想不明白。」

「那好吧……不過昨天你說過他……」

盼著小丫頭能趕緊睡著，偏偏頭頂的床板總是吱吱嘎嘎響，小丫頭在上面翻來覆去不老實。

屋裡的昏暗臟牆上，映著一個巨大的人影，隨著燈火的晃動，那影子也微微晃著，扭曲變形，完全看不出他是靜坐在床邊。

靜靜地看了胡義一會兒，周晚萍忽然狠狠剜了胡義一眼，重新起身到門口，把門栓了。返回來彎下腰，到書桌底下稀里嘩啦扯開那些故意用來遮擋的雜物，拎出剛才臨時藏住的酒精瓶放在桌面上，從書堆里找出個仍然濕潤著的醫用小燒杯；拉開抽屜，拿出個皺巴巴的油紙包，放在桌上打開，裏面裝著一把花生米。

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響起在書桌附近，油燈點亮，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然後門栓解了，從床底下能看到一雙小布鞋邁進來。

「大姐！我還在呢，能不能等我走了你再繼續，免得毀了你的名聲。」

屋漏偏逢連陰雨，全趕上了。

「咳咳……咳……」

「周阿姨？」

「周阿姨，你說什麼？」門外的小紅纓似乎聽到了一點聲音。

「臭丫頭，你不是說…www.hetubook.com.com…今晚不回來了嗎？」一邊回答拖延，一邊摸黑扯住胡義的胳膊往裡邊走，晃動了傷口，能聽到胡義的呼吸有點大。

呼——周晚萍拍著襯衫上的高聳，出了一口大氣，然後一轉身把桌上的油燈吹熄，屋裡瞬間漆黑。

「……」

咔嗒——

「不早了，我回去了，你少喝點。」胡義把懷錶和指北針揣進口袋，起身。

「我睡不著。」

趴在床底的黑暗中，能夠清晰聽到上面，周晚萍的呼吸極不自然；而床底的胡義又何嘗不是，肺子都快炸了，卻生生不敢喘。這感覺太差勁了，這比拔炮樓摸碉堡可難受多了，活受罪么這不是！

「……」

成熟艷麗的女人在笑，可是胡義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因為那笑容里有深深的落寞，遮蔽著她那孤獨悲傷的故事。不想再說女人喝酒或者醫生喝酒的話題了，對她不公平。

猶豫了一下，周晚萍閃身：「進來吧。」

「哦，可是你喘氣也……」

「哦，是我聞錯了。嘿嘿……」

「你會喝酒么？」她忽然問。

「沒事，沒事，你等等。」

「……」

「……」

生命在他裡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這句話出自《約翰福音》，是某位有名的洋人說的。

「我的鼻子沒傷，何況……我還得算是你的幫凶呢。」

「不許說話，快睡覺！」

胡義邁步進門，書桌上的燈光晃得屋裡顯得很暖，周大醫生的住處和上次來時一個德行，基本沒變化，不過，房間里的味道似httｐs://m.het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乎多了一種，令胡義忍不住故意嗅了嗅。走到書桌后，坐到椅子上：「丫頭沒在？」

以為這幾天清閑了，小丫頭今晚也不在了，決定偷偷喝點小酒解解饞，偏偏先來了胡義探訪，現在又冒出個小劉敲門。周晚萍看了看拴住的門，又瞅了瞅書桌上的瓶杯，滿屋子酒味再加上身後的胡義，開門就得壞菜二加一。

「呵呵，你那也叫東西？在我眼裡都是破爛。那兒，牆角呢，那兩個包就是你的。哦，對了，還有……」周晚萍拉開桌邊的另一個抽屜，拿出一個黑色皮盒子，和一塊懷錶，一甩手扔在胡義身邊的床上：「這是你衣兜里掏出來的，懷錶不錯。」

「亮堂堂地出去，不怕別人看得清楚嗎？你傻嗎？」周晚萍低聲對胡義嘀咕著，然後仔細聽了聽外邊的動靜，又道：「現在走吧。小心點。」

「說得清么？趕緊的！」

胡義立止，面無表情地看著周晚萍。

這才想起來裏面的小窗口位置不低，胡義這傷恐怕無法實現，無奈又道：「那就床底下。」

胡義笑了笑：「因為喝酒了吧。」

「再給我講講好不好？」

放輕腳步走到了門口，解了門栓一回頭，一個高挑玲瓏曲線已經下了床，跟在身後不遠，月光的反射下，兩條修長的白皙赤腳踩在地面，看得胡義差點沒當場暈倒。

「我剛去查房了，胡義沒在病房，我正找他呢，想問你見過沒有。」

「我這是因……」話說了一半，周晚萍忽然停下不說了。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到門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