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西風漫卷
第十四章 鬼迷心竅
胡義坐在廚房門口邊的一塊石頭上,與忙在門裡的孫翠說著話。
這時馬良和劉堅強過來了:「哥,我們有方案了!」
被胡義當頭澆過一盆冷水后,馬良和劉堅強沒了剛才那份不可一世的心情。
「就算用鍬鎬工具上了壕溝,過了鐵絲網,二班到了跑樓下,如果敵人從炮樓頂層望台往下扔手雷手榴彈你怎麼破?這種炮樓我和騾子在裏面體會過,射擊孔不大,帶外斜面,位置也不低,手榴彈沒那麼容易扔進去,就算二班那幾個人都能順利到底下,這幾個人又怎麼攻進去?只有二班這幾個人,如果敵人從出口衝出來幾個你又怎麼辦?任務目標是拿下炮樓,可是你倆這方案根本就是撞大運!」
話音剛落,胡義的鞋底就到了,這下馬良也被踹得狼狽跌翻出去。
「哥,你……受傷了?」馬良和劉堅強都愣在門口。
馬良和劉堅強相互對視了一下,最後由馬良站出來彙報,把他倆研究了一下午的方案說了一遍。
「這麼快?說說吧。」胡義從床邊站起來,伸手想拿回自己的襯衣,結果小丫頭一甩手把襯衣放在她身後不給。
看著馬良和劉堅強正在灰溜溜爬起來,正在嘲笑的羅富貴忽然覺得有冷冷目光循聲掃向自己這裏,趕緊一貓腰,縮進了一排戰士後邊,才繼續低聲笑……
「哎,你別,別拽,哎呦——」胡義的一聲痛叫,伴隨著外套被扯開的聲音。
胡義迎面抬腿直接把劉堅和圖書強踹了個跟頭:「那九班和一班還費那麼大勁吸引個屁!就這打法要是能拿下炮樓才怪了!反正你二班是送死的,不如直接死在爬向炮樓的路上得了!省了子彈還省了別人的力氣!」
「鬼信!狐狸精把你害成這樣你還……你站住!我讓你躲……再躲!」
「那你為什麼不敢彎腰?還騙我!你把衣服給我脫了!我讓你躲!」
這次兩人來到了沙灘上,開始用沙子堆出綠水鋪炮樓附近的環境,劉堅強前些天沒少偵查,早都瞭然於心;至於外圍的事,馬良知道得更多,前些天他已經爬崖下壁找出了一條能進出山的路線,只是這路線艱險難行,耗力費時,偶爾緊急時可用,但作為通路的話實在痛苦了些。
「這是你們村裡的事了,我管不了。」
「擺這麼大陣仗就為白白送給敵人一個班!打不下來那為什麼還要打?你倆是被敵人收買了還是被鬼給迷了心?滾!你倆都給我滾。坑人玩意!」
馬良答:「擋不住,所以我不擋援軍。」
「這又是怎麼回事!」小丫頭開始咆哮了。
……
湊在附近看熱鬧的戰士不知換了幾茬,陽光漸漸消失於山下,整整一個下午過去了,馬良和劉堅強才解決了所有細節問題,再次一起去找排長。
「哎,別拽了,別拽。行,行行行。我自己脫,我自己脫還不行嗎?唉——」
此時馬良和劉堅強也進了門,看到了赤膊上身的和_圖_書胡義,肩頭,胳膊等處纏了紗布,腰腹上尤其纏了厚厚一層。小丫頭手裡拎著剛扯下的胡義襯衣,正咬牙切齒盯著胡義腰腹上的紗布怒看。
劉堅強和馬良當場說了想法,像那次和二連合作大炮樓一樣,夜裡發起突然攻擊,一個火力組吸引壓制,一個突擊組靠上去送手榴彈。
散會後沒過多久他倆便來找排長胡義,還沒進門,就聽見小丫頭在屋裡憤怒地嚷:「你這傷都是哪來的?你說啊?」
孫翠琢磨了一下,點點頭:「明白了,那……到時候如果有不能用的怎麼辦?」
馬良滿臉通紅,忍不住道:「方案可以改,我帶三班做突擊組,讓二班出山截斷敵人報信。」
胡義靜靜聽完了,才問:「你說敵人的增援只會來自落葉村,那我問你,落葉村有多少兵力?憑你三班那幾個人怎麼擋?」
「哦?」胡義靜靜等答案。
孫翠放下鍋蓋,雙手在衣襟上抹著,出了門口:「那……我怎麼知道什麼樣是能用的?這好壞得咋分?」
這段時間,一個簡易的廚房已經建起來了,灶台已經不是暴露在空地上。孫翠在做晚飯,李響在打下手,徐小主動幫著干雜活累活。無論只碉堡里站崗,還是開闊地附近放哨,以及廚房雜活,徐小都不用招呼主動做,原本他就是被懶鬼羅富貴這樣吆喝練過來的,現在不用吆喝了,輕車熟路不嫌苦。
「你倆幹什麼來了?」胡義鬆了一口氣,終於和-圖-書可以暫時不回答小丫頭的逼問,趕緊轉移話題。
「……今天上午,已經派了兩個民兵往南去了,他們都是一片的,地方熟,又做過匪,這十個人的事要查出來也用不了太久,你等著就是了。」孫翠說。
「現在把褲子給我脫了,到底還有多少傷!你等我回團里找她好好算賬……」
孫翠歪著頭朝胡義一笑:「要照你說那標準,我瞧著你就不是個好人!」
擬定方案,這讓馬良和劉堅強興奮不已,做夢也沒想到,這種運籌帷幄的事居然會由他們兩個來做,雖然端炮樓這種事根本不是什麼大戰鬥,但是對兩個小小班長而言,卻覺得無限榮耀,他們倆忽然覺得自己是大將了。
聽得胡義暫時忘記了從丫頭手裡要回襯衣的事,深深皺起了眉,定定看了手下這兩員大將半天,才道:「這就你你們的方案?此炮樓非彼炮樓,這個炮樓更大更高,有護壕,有弔橋,有鐵絲網,連底層的射擊孔位置都比那個高,炮樓里的敵人也比那個多,火力也比那個強,你倆紅口白牙輕飄飄幾句話就是方案?且不問你們是否有打下炮樓的手段,敵人援軍有哪些?從哪來?多久到?來援怎麼辦?預計最大損失會有多少?方案就是一個『打』字?信不信我現在把你倆打成炮樓?滾!」
坐在門邊的胡義抬起頭:「就用你自己的眼光分,你要是覺得壞,那就是壞;你要是覺得湊合,那就湊合。這麼說吧,不m.hetubook•com.com管他是殺過人還是放過火,只看你現在願不願意他做你鄰居,如果說你能放心讓他住你隔壁,那這就是可用的人,你能明白我說的意思么?」
「這是舊傷複發。」
「沒了,就這些,我腿上沒傷,沒看我走路都不瘸嗎!你聽我說……」桌子被碰翻的聲音傳出,胡義似乎在屋裡到處躲閃。
劉堅強和馬良灰溜溜地跑出了門,隨後屋裡再次傳出胡義的驚叫:「哎,丫頭,你幹什麼?」
「我們來彙報方案。」劉堅強直奔主題。
「嗯,到時候這事你看著辦吧,能用的就送過河來,如果不能用……就讓村裡人做主。」胡義把十個土匪俘虜交給河對岸的民兵看押並非圖省事,而是因為酒站村裡的很多人過去做過匪,以匪查匪,以匪治匪,另外很多人是恨匪的,所以這事可簡單多了。八路有軍規紀律約束,拿這十個俘虜沒辦法,但是在酒站村裡可就不一樣了,這些村民們可是「特殊群眾」。
「不需要壓制,只需要吸引,以便讓二班能順利靠到炮樓底下。」
孫翠掉頭進門繼續去做飯,胡義看著停在面前的這倆貨,淡淡道:「說來聽聽。」
兩個人悶在屋裡合計了一陣,最終決定套用當初聯合二連打炮樓的經歷戰術,來個故技重施,簡單方便快捷。
看來排長這是要細節,也是,十句八句話如果就成了方案的話,那天下人都當參謀了。
劉堅強突然挺胸抬頭打了個立正,嚴肅大聲道:「我們二班和圖書有信心!敵人衝出多少來我也敢打!就是揣著手榴彈從入口往裡硬鑽我也保證把炮樓拿下來!」
「我這肩膀不小心被掛破了。」
拎著個大飯盆子在附近等吃飯的羅富貴笑嘻嘻道:「我說……二位棟樑,可不要滾得太遠,馬上要開飯了。嘿嘿嘿……」
「那胳膊上這紗布纏的又是啥?」
劉堅強坐在地上咧著嘴不吱聲了,胡義又把冷臉轉向馬良:「照你倆這方案,二班肯定是送了,而炮樓還未必拿得下來,是不是?既然拿不下炮樓,那你倆擬的這叫個什麼方案?他流鼻涕腦子發熱,你馬良就打算拿二班的人命賭運氣是不是?」
胡義點點頭:「這是個辦法。行,現在假設沒有援軍了,照你倆說的,九班和一班交替吸引壓制,你覺得壓得住炮樓里的兩挺輕機槍和一挺重機槍么?」
「綠水鋪炮樓不是縣城附近,現在他還沒電話,要增援只能是派人去通知,或者是在綠水鋪村裡安排人報信。我帶三班卡在綠水鋪去往落葉村的路上,見人全抓,落葉村得不到消息,就不會有援軍了。」
兩個人開始看著,算著,計著,想著,猜著,後來開始找來些石子擺著,一個當鬼子守炮樓,調援軍,另一個指揮九排攻著,打著。兩個人在沙灘上不時地吵著,爭辯著。漸漸的全情投入,爭得面紅耳赤,幾次差點動了手,低頭看到沙盤時,又想起了眼下正在干正事,於是雙方各自住口歇會消氣,然後一切又開始循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