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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刀的傲慢和直言不諱並沒有讓秦優覺得不舒服，這得益於秦優自己的好脾氣，於是秦優露出一個實實在在的笑容，不緊不慢對高一刀說：「如果我覺得我應該向團里反映，我也會事先向你表明態度，但現在，我確實沒覺得有什麼可反映的，因為團里還沒下過各部不許擅自行動的命令。」

胡義無表情地抬起頭：「距離遠風險大，你高一刀有膽子有耐力，這可以不算。但押糧的火力這麼強，你二連這百多人怎麼吃？」

秦優趕緊跟著站起來，朝高一刀比著手勢示意他坐下：「他的傷還沒好，高連長你先坐下。」

「你管得著么？」細狹的眼微眯了。

好么，秦優心說您二位終於想起我啦？這可真是夠精彩的，從來沒見過兩個連級指揮員如此研究作戰計劃的，連吵帶罵啥都敢嚷嚷，真長見識！

「這一仗還是該打！」高一刀的拳頭落在桌面上，震得茶缸子一跳。

「說了也沒用，你高一刀再能也當不成孫悟空，消停點帶你的二連回去得了。」

「我派人想辦法把吳嚴拉過來。」

「來之前我已經想了一路了，釜底抽薪！」高一刀憤憤坐了。

「呵呵，那……你就主動說說吧。」

胡義以為高一刀是因為小丫頭在團部會議上的背信棄義而來酒站找麻煩報復的，現在知道了他的來意，仍然沒有將二連放進酒站，眼下酒站糧太少了，二連人太多了，不得不防，如果真有個什麼閃失，只能腆著臉回去不富裕的團里要了。

不得不說，高一刀這個主意很有意思。胡義快速地思考著，在劫糧之前m.ｈｅtubｏoｋ.ｃom•ｃoｍ，專門設法對摩托車動手，即使毀不掉也沒那麼快修好，不會使運糧隊產生太大警惕，同時真有可能減少押運的摩托車數量，少一輛摩托就是少一挺機槍，即便鬼子增加每輛汽車上的機槍數量，相對於長長分佈在公路上的摩托車位置也更集中，便於應對，這個想法有點意思。

「釜底抽薪？」胡義一笑，沒想到他高一刀嘴裏竟然能說出一句詞兒來：「你怎麼抽？」

隔著桌子相面的兩位連長總算拆開了視線，重新恢復沉默，秦優才呼出一口氣。既然你們似乎是仇家，相互不待見，那幹嘛還往一塊兒湊合？再說這胡義平日看起來脾氣還算不錯，怎麼跟這位高連長一對眼就變了個人似得？倆貨貌似都智商堪憂，剛才要是不勸一嘴，他倆好像有當場拆房子的心。

「你沒資格命令我。」胡義翹著二郎腿在摳指甲。

秦優看著高一刀豎在牆邊那支步槍，心說這位二連長也夠特色，刺刀在槍口上掛著，居然還給背進屋裡來，他也不嫌礙事。獨立團現在是四個連長，整天背著步槍的連長只有兩位，而這高一刀的步槍連刺刀都不卸，說什麼好呢？不過秦優再一細看，發現槍上的刺刀真是亮，亮得閃寒光，那幽幽刀鋒明顯是時常打磨的，只是看著就能感覺到異常鋒利，感覺到皮膚不舒服，這是秦優見過的最鋒利的刺刀。

「你真把老本兒都砸在縣城東門啦？」

「梅縣的摩托車有數的吧，我先打了他的摩托車，讓他押糧的時候不夠用。」

「……」

「莽夫！hｔｔps://ｗww•ｈｅｔuｂｏoｋ.coｍ•ｃｏm」

發現胡義滿頭黑線不搭茬了，臉紅脖子粗的高一刀愣了愣眼珠子，終於想起來桌邊還坐著一位九連指導員呢，扭頭去看秦優，尷尬咧咧嘴，索性一黑臉：「你怎麼看？」

胡義笑笑：「你不知道陳沖是借調來的？他就是王朋的人。」

高一刀確實聽說了九連傳回團部的糧運情報，但不清楚細節，團長和政委都不跟他說，於是這貨藉著大北庄的活兒已經幹得差不多之後，聲稱要給團里節省糧食，早早帶著二連返回他的游擊區，然後直奔酒站而來。他要從胡義這裏得到情報細節和支持，他要劫糧。

「看什麼看？我就是要比他郝平先當營長，我就明著跟你這雜碎說了，怎樣？」

秦優趕緊咳嗽一聲：「我說二位，咳咳，嗯，二位，跑題了跑題了！」

「懦夫！」

胡義詫異了一下，盯著高一刀看了幾秒：「你是說……分兩步打？」

「那就再加人！」

「沒錯！」喝乾了水的破茶缸子咣啷一聲被高一刀放下了：「為了陞官，背信棄義，這人是誰啊？嗯？」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對面的胡義看。

「對！」高一刀瞬間忘記了剛才的惱怒，將一隻胳膊肘撐在桌邊朝胡義湊近道：「記得那次咱們在宋家村東邊端那個炮樓吧？鬼子的摩托隊最先去救場，是不是？在運糧隊空車回城之後，先假裝打一次城西那個炮樓，然後半路對最先增援來的摩托隊動手，不求殺傷，只求多毀車。那麼下次他往外運糧的時候，摩托隊的規模是不是該小了？機槍是不是就少了？關鍵和_圖_書是……縣城裡到底有多少摩托車？」

秦優詫異，沒想到王朋也和九連有一腿，轉而對高一刀解釋：「他是我過去那個團的，游擊區在青山村以北。」接著又問胡義：「你怎麼找他？」

「你說呢！」

知道九連沒人，但是高一刀原想借胡義的兩挺機槍使使，再加上他二連里目前剩下的一挺歪把子，三挺機槍才算有點底氣，結果現在九連的機槍指望不上了，讓高一刀好不喪氣，毫不客氣道：「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雜碎堆里慣出來的臭毛病！子彈刮大風，有你那麼窮糟踐的么？」

陰陽怪氣的接話茬讓高一刀站了起來，抬手一指胡義的鼻子：「起來！」

二連在酒站外紮營了，選擇了酒站上游的一處河邊樹林，他們自己還帶著一些糧食，就地開伙。

「這是兩回事！」

「你少指望我！這點人是九連的底子！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我就管你怎麼地！」高一刀順勢瞪眼。

三個人平級，高一刀又是另一單位，秦優能說什麼，他沒資格給高一刀上政治課，更何況他是個好脾氣，是從做群眾工作出來的，所以秦優鄭重表明了他置身事外的立場。

高一刀不認識：「王朋是誰？」

秦優沒想到，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一個問題。胡義整天話不多，沒有太多好臉色，不張揚，還時常暴力執法，為什麼所有的手下人似乎都甘心並且惟命是從？原因在這了。

「即便押運的摩托車不多，汽車上的火力也會加強，當然他們為多運糧食未必會增加保護人員，可是你二連這規模也不夠打。」

「是走東邊的公路吧ｗｗｗ.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m.ｃom？時間知道么？」

「不想。」胡義毫不猶豫做了回答：「我沒人，打不起。」

「想什麼呢？你到底怎麼看？」

「王朋。」

「所以我來找你要機槍，誰成想你這廢物把家底兒都砸光了！再說你這不還有二十來人么，個個三八大蓋老油條，再不濟也抵得上一個加強排了！」

涉及到情報了，高一刀臉上那副噁心人的皮笑肉不笑不見了，他低下頭專註看桌面上的地圖，沉默了一會才問：「你想不想打？」

「呃……我只是九連指導員，軍事上的事呢……我這門外漢沒啥看法。我覺著吧……兄弟單位之間……直來直去的挺好，你們接著說，我這真沒意見。」

這個梗秦優不知道，只能幹眨巴眼一頭霧水。

高一刀抬起頭朝胡義皺了眉，心說你沒子彈？你敢說你沒子彈？糊弄鬼呢是不是？

「差不多五天一趟，五六輛汽車，十多輛摩托，你算算光機槍這是多少了？其中一車裡是押運的。」

「你不也把老本兒都砸在搶糧上了么！」

「沒子彈。」

不等秦優開口，胡義反而先冷臉了：「高一刀，你還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輪不到你對老秦指手畫腳吧？我倒也問問你，一會兒我就派人報到團里讓你計劃泡湯，你能怎樣？」

在大北莊裡秦優與高一刀見過面，也聽說了他傲，只是現在看起來他與胡義之間……關係不太對味，不過……畢竟大家都是同級，秦優這個新來的也不好說什麼，且當個陪襯少說話吧，於是在高一刀與胡義之間的桌子側邊坐了，朝高一刀一笑：「高連長，你剛才說有事要問？」

「不heｔuｂｏoｋ•ｃom.ｃom自量力。」胡義解開了衣領下的第二顆紐扣。

「縣城你都打了這個為什麼不能打？」

「你——」

「看我也沒用！兩挺機槍五十發子彈，這算有么？」

「且不說吳嚴願不願意陪你冒險，只要一連一動，團長自然就知道了，你就等著挨踢吧！找吳嚴都不如去找郝平。」

胡義淡淡看了高一刀一眼，清清楚楚知道他的用意，就是怕不能達到目的，所以先把小丫頭開會那事抬出來先佔領高地。對於這件事，胡義心裏根本不當回事，沒心思看他在這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你不就是想要情報么？用不著拿這個廢話開場。」

「我呸！老子比的就是他！指望這一戰立功二連升營呢！」

兩位觀眾當場好奇，盯著胡義納悶看。

「你加誰？」

「你找挨揍是不是？」

屋子裡一時沉默下來，三個人的呼吸聲逐漸沉穩，不久后，胡義重新打破沉默，問高一刀：「你確定不想把三連拉進來？」

高一刀卻不肯就此罷休，繼續黑著臉問道：「我關心的是你會不會把這事報回團里？讓我這計劃泡湯！」

「你那兩挺機槍不是在么？」

胡義皺著眉毛瞧了瞧高一刀的囂張德行，懶得挨著這貨，選擇桌子下首與他對面坐了，摘帽子解風紀扣不說話。

「好吧，那我還能找來一個連。」

掛著雪亮刺刀的三八大蓋步槍被高一刀順手豎在牆邊，這黑鐵塔環視木屋內的環境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後落在破桌子上的地圖，微微一笑，到桌邊正首位置大馬金刀一坐，抬手解開風紀扣，鬆了松武裝帶，也不管桌邊的茶缸子是誰的，端起來就喝。

「你說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