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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纓朝秦優的位置努努嘴，老頭兒隨之把視線放過去，噗通一聲跪了，接著叩首到地：「大恩大德啊！」

雪堆后的徐小連續拋出懷裡的三顆雪球，回頭急喊：「紅姐，你快撤！敵人上來了！擋不住！你快撤啊！」

噗通——

秦優用指節敲了敲桌面，先朝石成道：「你也是，先讓騾子把話說完。」又對羅富貴道：「姥爺的也不許說！」

「那些手榴彈個頭大，我有什麼辦法！」

「不許說姥姥的！」秦優提醒。

「什嘛？」這個消息讓石成的臉色更差勁了：「連個迂迴都打不成，你還有臉爬回來嗎？啊？出發之前你自己是怎麼說的？廢物！」

「對，那上頭就他自己！」

甩著小辮兒回頭，漂亮大眼無辜地眨巴兩眨：「老秦，你快出去看看吧，石成這個不省心的非讓我陪他玩，剛把腦袋摔壞了，正包紮呢！」

包括石成在內的幾個傢伙全傻眼了。

石成站在岸邊，忍不住催：「能不能快點？趕緊下去啊！」

孫翠笑得已經開始捂肚子了。

「不是，不是敵人！」

秦優不得不抬手一指火爐邊的小辮子：「你也閉嘴！說點破事咋就這麼費勁呢！」

「天氣不一樣啊！」

「我姓范。」老頭兒抬手又一指羅富貴：「那是我女婿。」

縮在屋角后的石成身畔不時有呼嘯掠過，他貼靠在牆角后大口喘息著，一臉嚴肅與焦急，聞聲回頭，看到剛剛匍匐而來的戰士，不由大聲問：「怎麼就你一個？和-圖-書他們倆呢？」

「騾子你真爺們兒！」孫翠誇讚。

小丫頭甩開小腿掉頭猛跑，倉惶中腳下一滑，一個大馬趴摔碎了懷裡的全部雪團，連滾帶爬無處轉移，一頭鑽進了後頭的木屋。

「姥爺的，我皮厚，抗冷，行不行？你能不能別打岔？」

……

「那是什麼人？」

屋裡一張破木床，一張破木桌，四張破板凳，現在還多了個破爐子，爐子里紅彤彤地燃燒著，爐子上架著被火熏的不能再黑的破水壺，壺裡的水翻滾響著，壺蓋周邊嘶嘶冒著水汽，令這小木屋裡暖和得不可思議。

吱嘎一聲門開，便聽到石成的一聲大喝：「開火！」

石成又無奈：「漂那麼遠？那水沒凍死你？」

「石成哥，繞不過去！」

衝上來這位「敵人」正待咧嘴笑，啪的一聲，一個雪團迎麵糊了他滿臉，打得他一個跟頭倒栽回雪堆后，犧牲出局。

上午，天色依然晦暗；無風，雪花依然飄漫天。

「我說不明白，你快去看看吧！」

秦優腿一軟，差點沒站住；小紅纓、石成和孫翠三人的下巴全摔地上了，滿屋眼珠子都獃獃看著桌邊那頭熊。

羅富貴已經脫得全身只剩下一件，哆哆嗦嗦伸出大腳丫子探了探岸邊的水，當場一激靈：「我個姥姥哎！」

「對啊，當時……機槍跟著我一起飛來著，我看著它摔那了。」

「得得得，你快行了！」秦優慌不迭朝小紅纓擺手：「你那『顏色』可太嚇人了，全村差heｔuｂook•com•cｏm點都讓那一聲『震天雷』給嚇跑嘍，老黃頭兒到現在還睡不著覺呢。」隨後咳嗽兩聲，又說：「眼下……還是琢磨琢磨安置問題吧。嗯……看來，咱們不得不緊一緊腰帶了。孫翠啊，糧食的事一直是你管著，這個事你有什麼主意沒有？」

秦優的住處是個小木屋，目前也是九連的指揮部。

小紅纓把手裡的小木棍一把摔進火爐里，起身怒道：「李有德太缺德了！我得再給他點顏色看看！」

「我助你一臂之力！」

「……姥姥的，本來我抱著必死之心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結果那一陣手榴彈把我直接給崩上了天，幸虧掉河裡了，否則非把我給摔死。」

「忘了忘了。」

咔擦——雪塊四濺當頭開花，可憐的徐小同志眼冒金星滿腦袋白，當場壯烈犧牲。

「呃對，這都是丫頭指揮有方，所以我掉河裡了，沒給摔死。」

小紅纓突然插嘴：「然後你就誤殺了一隻雞！對不對？」

雪仍然在下，河岸是白的，河水顯得更黑。

石成了臉色當即轉怒為喜，朝身後命令道：「機會來了！你們分成兩組，一組準備向石屋方向壓制，另一組跟我直接向正面突擊！要快！要狠！三，二，一。上啦！」

「你這身板兒……手榴彈崩得動么？」石成眨巴眼。

「別忘了提我！」小紅纓補充。

噼里啪啦稀里嘩啦……門框里的秦優被雪團糊成了篩子，連門口上頭的房檐都被打得瀑布般和_圖_書落雪，慘不忍睹。

嘩啦啦一陣亂，七個戰士的身影跟隨著石成疾奔而出，其中三個朝著石屋上方當場開始投擲，雪球呼嘯成一片，打得石屋上頭的沙袋工事範圍雪花四濺，一波兇悍火力壓制得吳石頭在屋頂沙袋后探不出頭。

啪嗒——一大塊雪從秦優腦門上滑落，露出了鬍子拉碴的粗糙臉，秦優面無表情一動不動道：「我……得算無辜鄉親吧？嗯？打這麼大個埋伏……你們八路軍都不帶事先偵查的嗎？嗯？唉——這可不只寒了我的臉，也寒了鄉親們的心啊……」

「準備戰鬥！」

「剛才我查過了，五十個人，倒也不算多。秦指導，當家的不是正準備跟山外頭做買賣么，咱們也許能換到一部分糧食！」

秦優朝著接話把的幾位一擺手：「騾子你繼續說。」

正在幾個戰士傻站著陪著指導員受虐之時，一個戰士從遠處跑來：「指導員，指導員，來人了，來人了……」

經孫翠這一提醒，秦優一怔：「對啊！看來咱們餓不著是吧？等胡義回來得抓緊合計一下了，這個事得抓緊開始辦！還有，這兩天民兵隊撈得怎麼樣了？」

「必須真。」

「給我斃了那個死丫頭片子！」前方傳來石成的豪氣干雲。

「哎呀我去……」石成再次忍不住了：「眼睜睜看著李有德進了山吶！你還跑去落葉村去刺殺李有德？啊？騾子，咱不帶這樣的行不行？」

「指……導員……」

「……於是我決定以牙還牙，替和_圖_書咱們九連，替咱們酒站父老鄉親報仇雪恨，橫下一條心，摸進了落葉村，準備刺殺李有德！」

「你姥姥！」

羅富貴聽到這，順嘴道：「那個……孫姐，你還得再讓人到下游去一趟，當初我那機槍位旁邊，往水裡蹚十六步，河底插著歪把子呢！」

老頭兒滿眼淚：「原本……這場雪就是我們的盡頭。」

「差不多了，今天又下了雪，我就沒讓他們再撈。長槍十七條，短槍六把，手榴彈撈出來二十個，子彈二百多發，都送李響那去了。河底可能還有，不過水涼，實在不好找了。」

羅富貴一撇嘴：「指導員你看著沒有？他是存心不讓我說話，我朝他說『姥姥的』你不會攔我了吧？」

「別說這個了，以後咱是一家了！您老是……」

秦優點點頭：「行，就這樣吧。」

一個八路軍戰士在雪中艱難匍匐，神色堅毅，動作果決，利用雪堆的遮擋，利用低洼，利用屋牆，利用一切在艱難匍匐，向戰友接近，向戰友匯合。

戰士一拳捶在雪地上，沮喪道：「我沒料到……敵人佔領了石屋高點，他太准了……根本繞不過去。」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歪把子當然得歪把子，收穫時節總是讓人幸福……

這時突然有人敲門，小紅纓過去敞開，一個憔悴老頭兒佝僂著腰走進來，抬手朝屋裡人挨個作揖：「長官在這吧？老少們催著我過來，要跟長官道個謝，哪位是長官啊？」

秦優坐在破桌上首，石成和羅富貴分別坐在兩側https://m.hetubook.com.com，孫翠坐在下首，小紅纓蹲在火爐旁瞎捅咕。

「你不都漂到綠水鋪了么？這十六步還蹚不進去啊？」

白雪皚皚之中，出現了一片黑影，漸漸近了，看得出走在當頭的一隻熊，和熊身後的幾十個衣衫襤褸在雪中踉踉蹌蹌。

「你不是說你給崩飛了摔河裡的嗎？」

「……後來我一想，不對啊，李有德出門不在家啊，這哪行？於是就離開了村子，正要回來呢，就碰上他們了……當時我就想起指導員你天天教育我的，咱是八路軍吶，咱是老百姓的隊伍啊，哪有不幫老百姓的道理，是不是？就把他們帶回來了。」

秦優滿頭黑線瞅了瞅石成：「你小子要是再打岔我就同意騾子的請求！」

此時，羅富貴正在對眾人講述著他的光輝事迹。

慌得秦優趕緊離開桌子，大步過來往起攙：「您快起來！可別這樣！」

得，指導員開了話匣子，這下腦袋大了，他都不嫌那滿脖領子雪涼嗎？他都不抖落抖落嗎？就這麼擺著說啊？可真夠有教育意義的！

「……本來我都昏過去了，結果這一睜眼，竟然都漂到了綠水鋪。」

「他們……犧牲了！」

……

焦急的呼喊聲才落，一個戰士突然從雪堆后疾衝上來，將懷裡抱著的特大號雪球高高舉起。

小胸脯急速起伏著，正準備透過門縫往外觀察，忽聽屋裡人說：「我說丫頭，你們這又在外頭瞎折騰什麼呢？給我省點心行不行？」

「你說他們佔領了石屋高點？你是說……傻子現在在石屋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