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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槍響，蹲著回答問題那人變成了栽倒的屍體，流淌在陽光下的血色並不鮮紅，而是厚重的暗黑。

「呃……好吧……是我擋道了。呵呵……呵呵呵……」

為首蒙面者在他身邊的席順勢坐了，隨便端起個酒杯：「跑？他全家都在這呢吧？我看他敢！」接著撩起蒙面遮巾一飲而盡：「嘖——好酒！」又踢了蹲在旁邊哆嗦的賓客一腳：「咳……這什麼酒？」

第一時間里，小紅纓老鼠般一頭鑽進了戲台下的帷幔，她扯著包袱，手腳並用地狗爬著，嘀嘀咕咕把那些匪徒的奶奶們咒罵了個遍，一群不是人的白痴，就不能晚點出現？

皮鞋上覆了薄灰一層，穩步邁；M1932隨著手臂自然垂擺，關了保險，槍機張開，經過光線時閃出幽幽烤藍。

「你叫喚個屁！跟你有關係么！」大花臉扯下他身上的戲服，推開牆邊的一個柜子，露出牆壁上的一塊小空間，剛好嵌著一個木箱。掏出來，打開蓋子，拎出箱子里的物件。

呯——槍響，讓那尖叫聲戛然而止，尖叫者仰面跌倒，雙目空空地對著藍天與陽光。

和*圖*書「劫匪？」面具后的人不知是什麼表情：「沒那麼簡單吧！」

十幾個帶著儺面具的人全都進入了後門，最後一位停在門內，上拴，木偶般佇立。

地道里漆黑，大花臉走在前面幾步遠。

噗通——

一個儺面具出現了，青面，獠牙，赤發。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明明知道那是個柳木面具，明明知道戴著面具的是個人，見者仍然怕了！那戴著儺面具的人手裡不但拎著槍，而且不只他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好狗不擋道！憑什麼我讓？」

黑黝黝的窖口，向下的階梯。

「趕緊起開！」大花臉的語氣非常不愉快，但又不敢太大聲。

陽光下的大院狼藉一片，有人哆嗦有人哭，十幾個蒙面人正在入場，全體手持盒子炮，衣兜里的子彈嘩啦啦響，他們自然地分成了三組，幾個貼著左邊往院里走，幾個在右邊靠院牆，余者跟隨為首者，大搖大擺站在院子當間，槍口四下里隨意揮指。

有人倉惶出現在走廊一端，看到他拎著槍的黑色背影，下意識把他當成歹徒一夥而發出和*圖*書驚慌尖叫；有人倉惶出現在走廊另一端，看到他拎槍走來卻看不清禮帽帽檐下的眉眼，彷彿整個走廊都顯得殺機瀰漫，下意識腿軟，跌倒，癱軟在地上倒退挪著發不出聲來。

小紅纓的大眼立即直了，瞬間忘記了繼續牢騷，忘記了外面的荒唐場面，忘記了狐狸是否還在進行任務，忘記了她能夠忘記的一切，只顧盯著大花臉手裡的物件看，看得漸漸咧開小嘴，銜不住口水。那是一支……衝鋒機關槍！

湯普森衝鋒槍，M1921款，點四五口徑，前後雙握把帶槍托，五十發彈鼓。小紅纓管這叫「衝鋒機關槍」，原因是識貨的國人都管這叫「衝鋒機關槍」，這槍是太原兵工廠仿製的湯普森M1921，並且在每一支槍上面都打上「衝鋒機關槍」五個字。由此，許多國人後來逐漸混淆，衝鋒機關槍，衝鋒槍，機關槍……到底是衝鋒槍還是機關槍？差不多，反正吊炸天的槍都可以這麼叫罷。

……

「我讓他回答問題，他放的是個什麼屁？最煩這樣的！」蒙面首領甩甩繚繞著硝煙的槍口，憤憤著，又朝www.hetubook.com.com周圍道：「都誰是姓趙的？現在站起來讓我看看。」

他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思路清晰，要做自己該做的事，目標必須死，現在是混亂初期，要在塵埃落定之前結束這一切，然後開始尋找丫頭，這是搶劫不是戰場，丫頭不會被關注。目標被人扶著朝後院方向跑了，所以現在他通過側面的走廊向後院方向走，像個索命黑無常。

儺，古老而神秘，是一種晦暗的祭禮，也稱儺祭。在這個儀式上，人們戴上柳木面具，扮演儺神，驅除疫鬼，祓除災邪。這種面具叫儺面具，因其誕生於恐懼和敬畏，所以儺面具總是顯得晦澀，猙獰，神秘。

吱吱嘎嘎響，漏下光線，大花臉正在走上木梯，上面似乎是個房間。

一個蒙面人揮揮手，帶著幾個人直奔中廳。

即將要施展銷魂一撓，卻止住動作沒能下得去手，因為那個大花臉正在掀開地面上的一塊方形板，小紅纓剛才就趴在那位置上面。

「那龜孫肯定奔後邊了，要從後門跑吧？我去追！」

「我……我不知道……我不會喝酒……我……」

「咱們怎麼辦wｗw.hetuｂook•cｏｍ•ｃoｍ？」

「看來是個蹭飯的。」大花臉在前方的黑暗裡自語：「我說你拎著那油包袱不撒手呢。」

青磚地，畫棟雕梁，牆塗古色，陽光絲絲漏進貼花窗。

一個個從前院逃到後院的人呆若木雞，最終有個嚇破膽的人毛骨悚然地尖叫出聲。

「唱戲的，你咋知道這有地道呢？」

一個又一個戴著儺面具的持槍人走進了趙家大院後門，讓場面看起來很詭異，後門邊躺著一具中了槍的屍體。

走廊不長，但他好像走得很慢。

……

小紅纓正在把她那把大眼擼子悄悄抽出懷，轉而揣進右側褲口袋，關保險，手搭槍柄不分開。

小紅纓的驚恐表情唰地不見，轉瞬黑下了小臉：「想以大欺小？信不信我現在開始叫喚！」

「啊？」小紅纓茫然，這才走了幾步遠？

「哎？你怎麼停了？」

「哎呀？你……姑奶奶我還就……」歪在一旁的小紅纓翹了辮子又猛爬起來，其實她也不敢喊，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狠狠撓他個欺負人的大花臉，因為他也不敢出聲。

……

一個面具人面向另一個面具人：「他們說前院開槍的是劫匪。」ｈｅｔｕboｏｋ•com•coｍ

「你是哪屋的丫頭？」

這毫不客氣的頂撞出乎大花臉意料，他眨巴著滿是油彩的眼皮定定看了那歪辮子好幾秒：「好吧，我說讓讓，行不行？」

「不是過壽么？那個老龜孫呢？嗯？老子等著給他拜壽呢！」為首蒙面人看著空空的主席位，把他手裡的槍口當痒痒撓，刮蹭他自己的後腦勺，渾然不在乎他那把槍的保險關著，正處於隨時可擊髮狀態。

大花臉無語，他總算明白，面對的是個胡攪蠻纏的貨，索性不再說，伸手發力，一把將那小樣的從當面扯開。

「到頭了，當然停。」

「缺心眼嗎？這地道不通外頭啊？院子里通到屋裡？這是多傻個大傻瓜修的啊？」小紅纓憤怒了，擱誰能不憤怒呢？滿心期待如今稀碎，毀人玩么這不是？

「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他們真是劫匪……那是他們倒霉！」

……

天下無敵的紅纓同志居然也怕了一回，手腳各自滑，當場趴成個小王八樣兒，瞪著大眼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大花臉，藍汪汪地在她眼前。感情唱戲的大花臉也鑽了下來，在這光線不良的戲台底下，差點把猝不及防的小紅纓給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