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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急急沖向事發地，扯開了前方的三連戰士，五大憨粗的羅富貴正被幾個三連戰士撕扯著拖開，那個被熊壓住的戰士才猛然恢復呼吸，蜷在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大口痛苦地喘。

「誰特么讓你開火的？」

另一個順嘴發泄：「都特么是他妨死的！他就是個妨人！他當然活著！」

一個治安軍背著沉重的箱子來到坑邊，腳下一踉蹌，直接跌進坑裡，他身後的箱子當即摔開了，嘩啦啦掉出大疊帆布機槍彈帶，全是長長的二百五十發規格。

「沒水。」

上尉被這個反問噎住了，他感到了四周突然的靜，一雙雙視線正在集中過來，誰都知道答案是什麼，可是沒有一個人有勇氣說出答案，所有人都迷失了，除了還活著，還有什麼？有時候，有些人，活著的代價比死去還大！

正因為他們是血火里滾過來的，鬼子很希望他們能成為協同軍表率，相當重視，甚至還給這個營配置了一挺民二四式hetubook.com.com水冷重機槍，一般治安軍根本沒這待遇，因為那些傢伙自己嫌這玩意累贅，而鬼子也知道那些廢物根本保不住這東西，最關鍵的是，不是專業機槍手根本不能正確使用這個大麻煩，也許這挺重機槍不等抬上戰場就被廢物糟蹋毀了。

蘇青心裏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丫頭是來救場的，所謂要單獨彙報完全是鬼扯的借口，她需要無人環境幫羅富貴求情，當著那些三連戰士的面說什麼都沒用，也沒法說。不過，蘇青並不打算輕饒羅富貴，哪怕小紅纓狡辯出花兒也不行。

咣當一聲倚靠住院門，小紅纓蔫著辮子垂下頭，在蘇青眼裡這是缺德丫頭的經典造型，單憑這一幕，都覺得不該跟她進院來。

「再放屁！我過來的時候就見著那水坑了！」

幾個治安軍懶在土坑裡抽煙，一挺民二四重機槍在一旁，槍架分離，不遠處還擺著備份槍機，到現在還沒組裝。

「和-圖-書營長，八路人可不少，咱兵力也不厚，他們真沖一邊弟兄們絕對包不住。」

副射手翻過身，撇下手裡的機槍彈夾朝上尉做無辜狀，機槍手把槍托撤下了肩，吐掉滿嘴牙磣灰，根本不看上尉那張驢臉：「我這是還擊。如今一沒飛機二沒炮，兩梭子送過去都不用急著轉移陣地，我這開槍的還沒慌呢，你慌什麼？」

牆外，隱約傳來三連戰士的背地忿忿：「這不神經病嗎哪有他們這樣的自私無情上樑不正下樑歪沒好東西根本不配做戰友。」

然而那個蔫著辮子的卻輕聲說：「其實我也很不好。」

「因為我也想石成。」

上尉氣得臉色鐵青：「我慌你娘！營長命令是隱蔽！打他個出其不意！你特么兩梭子就把計劃全賣了！我現在就可以斃了你！」

不遠處的草叢動了動，一個沒戴帽子的治安軍迷迷糊糊坐起來，滿身的灰和草從他身上紛紛掉落，扭轉僵硬的脖子朝向少尉，露出和圖書年輕並髒兮兮的尷尬笑，也許這個瘦弱的治安軍只有十七八歲。

附近的院子里猛地竄出了小紅纓，瞪著大眼看著場面咔吧了半天，在蘇青打算公正不阿之前站到了蘇青面前：「報告，我有緊急情況彙報！」

從打鬼子開始，總是減員，損裝備，越打編製越越打人越少，死的比補的多現在變成了治安軍，一夜之間齊裝滿員，子彈手榴彈管夠，輕機槍配置到排。

「沒指望你們包住，鎮外布火力點，不要布線，八路願意沖就讓他們沖，但是得讓他們留下買路錢，得讓這荒野上鋪滿屍體給皇軍看，而不是像那些廢物只能給皇軍報子彈殼！等他們衝出來，粘著打就是了別忘了，我們現在不再是孤立無援的叫花子，他們才是！天黑還早得很，看看四周這個寬快，一個小時的戰鬥你們打不起嗎？都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機槍手是個新瓜蛋子，一緊張就開火還擊了。」

那熊還在猙獰狀態：「ｈｔtps://m.hｅｔuｂoｏｋ.ｃom•ｃom騾子是你叫的？你算老幾？你姥姥才有資格！」

「為什麼還不架設！」少尉對那個蠢笑根本不過敏，一腦門急汗地追問。

「住口！」蘇青臉色鐵青聲音狠戾，這種時刻，居然還能發生這種事，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羅富貴確實不是個省心東西，但現在這絕對不是他的風格，瘋了么？

坑裡懶著的幾位趕緊撇了煙頭叫屈：「關我們什麼事？老子早說過幹不了這狗屁的機槍兵！能不能換別人來抬這破玩意！我說滿倉，你咋不死呢？你死了咱團的重機槍手就絕戶了，我們就不用受這份活罪了！」

治安軍上尉貓著腰快速奔跑在叢叢荒草后，雖然他不擔心會有流彈襲來，還是本能地改變著速度，快幾腳減幾步，一頭衝進了剛剛暴露的機槍位。

少尉聞聲而來，跳進坑裡朝幾百米外的興隆鎮小心探頭瞧瞧又蹲下：「作什麼死呢？為什麼還不架設！」接著朝周圍喊：「滿倉！滿倉！」

和*圖*書「只是學著狐狸，假裝忘了。」

「沒水具。」

「你。」

「他們給忘了。」

王營長一臉不虞看著上尉匆匆跑來，劈頭問：「你們那邊怎麼回事？」

上尉沒有抬頭看營長，雙手緊緊扯著胸前的背帶，指節發白。

怒視這連長兩秒，王營長沒興趣再多說，重新面對身邊的幾個部下：「現在不得不調整一下部署，把埋伏線撤了吧，改圍！」

轟隆隆一陣亂，巷口處人仰馬翻。

機槍手總算把臉轉過來直面上尉連長，故作思索狀：「斃我？代表誰？代表皇軍？」

前邊全沒事，到這句，滿倉那年輕的臉色瞬間青了，並不強壯的身軀一頭撲進坑裡，直撕向最後說話這位。

一陣鬨笑，因為剛才有機槍響了，他們不再遵守靜默軍規，只是一個背彈藥的笨蛋摔倒而已，一點都不可笑，這麼無聊的一幕甚至有人前仰後合。

陽光依然照耀著，可蘇青一點也不覺得熱，忽然不相關地覺得，每一個人都活在面具后，包括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