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說到底，還是我們對未來的集團化，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來，把我準備的資料拿出來。」

林巍在廚房盛著湯，用湯勺攪拌著鍋里的排骨，嘗了嘗鹹淡，第一口卻沒嘗出來味道——他此刻腦袋裡的想法同樣很多。

千信雨眉頭皺緊，雙手不自覺的抱緊了些：「沒受傷吧？」

林巍鬆開手，重新靠坐在後排。

千信雨很難想象他此刻的心情，但只是稍稍帶入，便能感到一陣壓抑。

「如果說這樣是犯錯的話……那我們應當算是，共犯吧。」

林巍面帶微笑的坐在原本任建模的座位上，丁青這才弔兒郎當的哈哈笑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著李仲久一挑眉。

而現在，他卻可悲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能夠傾訴和依靠，卻又不知道能否信任自己，就連自己也時常動搖。

其中，很多都是和在虎派、帝心派有關的消息，往日里林巍只能通過道上的人手去摸查消息，當然比不過這些專業的來的全面。

那家酒店距離林巍入駐的酒店還有一段距離，林巍心情既是激動，也有些忐忑，他自認做了許多的準備工作，可到頭來卻又限制于自己只是丁青的小弟，甚至是三四把手的位置，能做的始終有限。

他扭頭看去，石東出帶來的一堆人里，搞建築的、內外貿易的、物流的、娛樂公司的、專門從事不動產交易的、甚至還有大邱、釜山這些外地的商業名流。

「我趕時間，打個120，這裏留給俊佑，我們繼續走。」

「你可比丁青禮貌多了。」石東出揶揄著，卻哈哈笑著，在翻了個白眼的丁青肩頭拍拍，這才回到座位。

看來，越是黑化，反倒越容易被小白花兒吸引的女頻文套路，還真是來源於生活的嘍。

林巍搖頭，看了看手錶，表情依舊平靜，彷彿方才只是旁觀了一場車禍一般，比周圍的路人看起來還要淡定許多。

林巍的豪華轎車也未能倖免，卡車斜著撞在了後輪的位置，車子在原地被撞著掉了個頭，氣囊也全都爆了出來。

林巍的語氣故作輕鬆，他笑著，對她眨了眨眼：「我又不會吃人。」

「可能是幫內的自己人乾的，可能是任建模。前幾天晚上我想回家休息，開門的時候發現不對勁，門前的地墊和我離開家門的時候不一樣，有被挪動的痕迹。我假裝沒帶鑰匙準備離開，就有殺手推門出來，幸好我早有防備，以一敵二，打贏了。是職業殺手，偷渡來的，都帶著槍。」林巍將整件事都簡略地說了一遍。

李仲久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張守基表情冷漠地打量著他，丁青熱情的起身張開雙臂，李子成對他點頭示意，而任建模則面帶微笑。

他鬆了口氣，只是向一側連續邁了幾步。

石東出說完，李仲久便十分熟練地配合著開口，冷笑兩聲道：「丁社長，既然要合作，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總不能所有的好處都要拿光，讓我們給你做嫁衣吧？」

原本互相爭吵的三人停下了動作，齊齊看向他。

林巍暗自心驚。

丁青點燃一根煙，吹了口煙氣，幽幽道：「總不能首爾的生意，你李仲久做了的，我北大門都做不得吧？那按這個說法，張社長不也得給你一個交代？」

石東出挨個介紹著跟他走進來的那一行中年人。

他擺擺手，他的隨行秘書便從公務包里取出了早已分訂好的文件。

千信雨見他沒有上頭，鬆了口氣，笑著走到身邊，和他在廚房裡一起忙碌，幫他洗菜打下手，等到林巍的排骨湯燉上，才一起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你這樣……唉。」千信雨沒轍。

「走了。」

想到這裏，她下定了決心。

萬幸前面還有兩輛車幸免於難，交換了司機之後，林巍坐在普通的黑色轎車後座，崔永豪驚魂未定的拉上了安全帶：「大哥，還是……」

林巍點點頭，身後只有六個人陪在左右，走入酒店大廳，便有戰戰兢兢的漂亮服務員走向前來：「您請跟我來，會議廳在十五樓。」

丁青不著痕迹的站在兩人中間，一左一右的勾著林巍和任建模大大咧咧：「意思意思就得了，坐坐坐。」

不幸被撞到的路人，卻又十分幸運的沒有受到重傷，他車尾被撞，整個車子都被撞飛出去翻了個圈，但竟然還能自己從稍稍變形的駕駛座里爬出來，滿臉是血的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坐姿愈發舒展，翹著腿，偏偏頭，低聲在任建模耳邊說著：「建模哥，在等電話？」

她自嘲的笑笑，卻又感到了渾身輕鬆，望著林巍，語氣愈發溫柔：「就當做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直到你回來的那天為止——為了能正大光明的讓你和我在一起，我會努力的，你也要堅持下去……」

林巍沒有和他講話的意思，看崔永豪連著用手撥了兩下檔桿，也沒換到一檔上，林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深呼吸。」

「我可什麼都沒說。」林巍調笑著，兩人的氣氛隨著幾個吻變得輕鬆且曖昧了起來。

「哎一古，做生意嘛，當然是什麼有錢做什麼，哥們，我沒偷沒搶的，怎麼就成了拿你的好處？」丁青呵呵笑著，拿出煙盒放到桌上，點燃一根。

尹昌南捂著胳膊跑了過來，方才卡車直奔著他的方向滑倒過去，幸虧他也早早下車警戒，這才來得及跑開，可卡車猛打方向盤給自己弄翻了，橫著撞過來，他只能一個魚m.hetubook.com.com躍躲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落在地上，撞傷了胳膊。

也許，正是因為林巍自己不相信這世上有所謂單純的正義存在……才會對相信這些的人，有著連自己也很難說明的好感吧。

或許，自己沒做錯什麼？

兩人漫無目的閑聊著，直到茶餘飯飽，收拾了東西，就一起窩在沙發邊看電視，晚上的時候，林巍賴著沒走，當然，她不方便，也什麼都沒做，只是相擁著睡了一覺。

林巍輕輕點頭，跟在服務員身後，到了一間今天專門空出的電梯前，按下按鍵，走進電梯后，替他按下對應樓層，便站在門口，緊張地盯著腳尖。

李仲久只是笑，看了看林巍，又看了看丁青，又看看任建模——擺明了一個看熱鬧的樣子。

林巍一擺手，向前走去。

崔永豪被林巍突然的話語和動作嚇得一個激靈，原本綠燈剛要起步的車子猛地一個急剎定在了原地，他按下對講機，大聲怒道：「小心車禍！保護大哥！」

「你就是林巍吧？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如今一看，一表人才，真是年少有為。」

高速行駛的卡車在撞擊之後早就保持不了平衡，又為了保命，不敢直直撞上街道兩側的建築，只能減速試圖用側邊撞擊林巍。

他輕輕說著，語氣卻帶著鼓舞人心的篤定。

千信雨嘆了口氣，糾結的扣了扣手指，最後還是走上前去，在他背後，無聲的伸出手去，攬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肩側，從他脖頸間傳來了芬芳的洗髮水香氣，看來，他出發前還特意洗了澡。

可一隻手，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足足十幾分鐘之後，石東出才放下手裡的文件，咳嗽一聲，身後的秘書遞來保溫杯，他拿起吹吹熱氣，抿了幾口，舒展眉頭。

石東出走到首座，這會議室里的長桌也終於被人塞得七七八八，三派小弟涇渭分明的各自站在三方背後，隨著石東出整理著西裝落座，所有的目光便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第二天，在她起床之前，林巍將崔永豪買來的早點放到桌上，給她留了個紙條，安靜的早早離去。

而且還這麼上頭……這傢伙簡直像是在給人下蠱一樣，自己才剛剛有些自暴自棄的接受了好像有點喜歡他的事實……一眨眼，就好像滿腦子就剩他一個了。

千信雨抬起頭來，踮起腳尖，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在她心裏，這或許才是兩人的初吻吧，她上次也暈暈乎乎的，什麼都沒感受清楚，這一次，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飛快的心跳。

眼下還沒合併，各自都還是自己門派的大當家，自然是可以在會議上當眾抽煙的。

只是腦袋裡的諸多想法，隨著排骨湯被他盛出來時，連帶著他的表情，便都一起恢復了平靜。

任建模尷尬的笑著，他只得到了石東出一個禮節性的眼神示意。

坐在李子成旁邊的，則是此刻表情有些僵硬的任建模。

也就在幾十秒后，門口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他先是介紹了一群社長，而後又指了指左右，挨個給那些社長們介紹了一遍。

丁青聞言，哈哈笑著，搖頭晃腦的：「我從小就還沒人教過我該有什麼吃相……我只知道，有東西吃，就最好搶著吃，吃慢了就得餓肚子……張社長出身好，怕是沒像我一樣餓過肚子吧？」

林巍沒有扭頭，只是一邊低頭收拾著東西，一邊沉默著，半晌才道：「我是不是不該來？」

很快，丁青、李仲久、張守基三人便互相扯皮起來，寸土不讓的吵了起來，丁青吹鬍子瞪眼的，一副無賴的街頭混混氣質，一句話，就是什麼好處都想要。

林巍摸了摸口袋，找出一盒煙來，自己取出一根點燃，剩下的丟給尹昌南：「一會到了，什麼廢話都別說。」

「延世。」女孩很緊張。

林巍尊敬的微微低著頭：「多謝石會長厚愛。」

北大門派的人在左側，帝心派的在右側，而在虎派的則聚攏在酒店正門口靠內側，見到林巍出現，北大門派的齊刷刷九十度鞠躬大聲道：「大哥。」

任建模心跳都漏了一拍，他面不改色的扭頭看向林巍：「怎麼了？」

林巍的答案當然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吃這一套——原本心裏之前的猶豫、糾結、不安，被他這簡單的一句話，全都消解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便是對他的愧疚。

「不……你什麼都沒做錯過……」

走到門口，早有三伙黑西裝涇渭分明的站在酒店門前。

「故而，我決定將集團的業務，分割成三個部分。」

石東出不想再讓這樣無意義的糾結下去——上次就已經這麼吵過了。

又被衝擊力撞得在地上滾了一圈，這才滿身瘡痍的堪堪停在了一旁的人行道邊。

但無論如何，在六月七日這個平平無奇的日子，三方終究決定再次展開一場談判，而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拉鋸戰，各方大佬在看得見可不見得地方互相角力，也終於在某種意義上，得到了共識。

「大哥。」尹昌南喘著粗氣停下了動作。

林巍笑著轉移話題，不再和她談論工作的事兒。

千信雨畢竟是搞情報的，雖然現在專門被分配給了林巍做接線員，但平時也會處理一下其他的相關信息。

【檢測到附近車輛有危險駕駛的行為，您有較大可能，即將發生重大安全事故，請注意和*圖*書車速，減速慢行，觀察情況，提前避讓。

等到石東出說完，他也不急著要答覆，善解人意地說道：「我在酒店二十三層開了足夠的總統套房，諸位可以拿著資料與意向書回去琢磨琢磨，若是有異議，我們再談。下午六點，我們繼續就集團股份、業務發展方向、集團構成進行探討，先行散會，有肚子餓的，也可以去餐廳直接用餐，今天二十四小時內都有自助。」

尹昌南拉開車門，將他往下拽，第一下被安全帶卡著沒揪下來，他一隻腳踩著車邊，另一隻手再猛地一拽，這才將司機直接拽了出來。

林巍看了那司機一眼，他此刻兩條腿血淋淋的，變形明顯，方才車輛死亡翻滾的時候，他的駕駛座就已經變形，腦袋上也滿是血跡，大概率是沒救了。

她便笑著沒有再追問，只是叫他什麼時候回來，記得給她打電話。

見面的地方，三方約在了一家外國企業的高級酒店的會議室里。

「因為下一次，或許我真的沒這麼好運了……你做得對，我們還是就這樣不清不楚的就足夠了……只是能別再躲著我嗎？偶爾我也想找個地方歇一歇，你不接我電話，我都不知道該去哪好。」

下車前，林巍看了看身旁的尹昌南，伸出手，給他將西服領口的黑色領帶扶正：「昌南，遇事要有靜氣。」

可不知為何，她臉上卻逐漸浮現出笑意，打開手機，給他發了一句早安，一直獃獃地看著手機，直到他回復，又刪除掉簡訊之後，才伸了個懶腰。

不得不說，和千信雨在一起，的確有些事很是方便——林巍可以放鬆的和她聊幫派的事兒，聊聊自己目前的問題和困境，也可以和她聊聊警局內部的事兒，得到不少見聞。

千信雨想——如果不是姜科長不給他選擇，如果不是他的出身沒有給他選擇的話，他或許能有更完美的人生，更優秀的伴侶……

「好啦，信雨姐，不要聊工作的事兒了……東西還合胃口嗎？」

電梯門打開，林巍對服務員微微一笑，走出門去，服務員九十度鞠躬，直到他走遠，才鬆了口氣。

看來，和談一事，今天就要敲定了！

林巍無視了警告的字眼，用力一拍駕駛座：「有殺手，小心其他車！警戒！」

他眉頭一豎，又瞪了一眼李子成：「快點，我都起來了，你倆還坐著。」

林巍的臉出現在了他的臉側。

兩側的第二把椅子上，坐著的則是李子成和李仲久。

看到林巍出現在門口，眾人表情各異。

千信雨到底是個利落的人，即便是在這種事上。

而其他幫派的人雖然不會開口叫大哥，但也會保持著微微鞠躬的姿態，算是表達了對林巍地位的尊重。

此時此刻，其他人幾乎都已經到齊了。

千信雨哼了一聲，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也許，這樣能更好地幫助他完成任務也說不準？

張守基表情平靜地說著：「首爾的市場就這麼大，若是合併，還是早點劃分清楚的好——丁社長，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眼下即將合併，你卻突然將自己底下的生意鋪開，不就是為了多佔點份額拿錢嗎？這吃相可不算好看。」

她有點心疼，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抱緊他再抱緊他，輕聲說著：「對不起……我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有找過男朋友，覺得有點突然，也覺得有點……我不知道。」

林巍環視一周，燦爛一笑：「大哥，來遲了，抱歉。」

林巍並不急躁的去問關於卧底檔案的事——他提都沒提任何與其相關的事兒，就彷彿整個卧底計劃和他無關一樣，除了千信雨主動開口說的，多的一句主動地詢問都沒有。

石東出聲音沉穩，說出的話引人入勝，即便是林巍，也不由順著他的話語仔細的跟著文件看了下去。

好像……

坐在李仲久邊上的大概是張守基的其他手下，共兩人，此刻都對著林巍虎視眈眈，面色不善。

甚至連已經租好的新家都沒去看過——金美珍到底還是聽了他的話，一起做了鄰居，也幫林巍和崔敏舒一起把新家收拾的乾乾淨淨。

原本他的生意就和兩方都有重疊的部分，不爭不行啊！

他講出了重點。

此刻那卡車在地上轉了一圈，奇迹般的恢復了正常四輪著地的狀態，但司機已經頭破血流的昏倒在了駕駛位上。

看到林巍露出有點壞壞的微笑，千信雨連退幾步，擺擺手：「不行哦！」

連她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單身了二十好幾年，怎麼忽然就栽到這個比自己小了不少的壞弟弟身上了？

林巍不動聲色，靠在椅背上，一邊聽著石東出講著開場詞，一邊觀察著任建模的動作，看他的手不住地在褲兜里摩挲著手機，卻又礙於會議正在進行不敢拿出來的樣子，不自覺勾起嘴角。

林巍只是親了她一口，站起身來：「應該熟了，我去看看。」

這話先是讓千信雨一愣，隨後忍不住咬住了嘴唇，她心裏生出一股怒氣，卻又立刻被林巍的下一句話全部打消。

先是張守基，而後是丁青，隨後是李子成和林巍，再往後是李仲久——其餘的一個沒提。

突兀的，任建模發現了自己彷彿被獨立在了北大門之外——這讓不遠處的張守基面露幾分冷冷笑意，而李仲久則無聊的玩著自己的金屬打火機，翻來覆去，時不時發出幾聲咔噠ｈttps://wｗw.ｈeｔuｂook.ｃoｍ.coｍ聲。

兩人耳語幾句，分開后相視一笑，隨後，石東出沒有入座，而是繞過座位，走到另一側，和慢悠悠站起來，滿臉弔兒郎當的丁青相視一笑，也握了握手。

林巍早就做好了準備，提前下車，此刻看到卡車的行駛方向，只是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卡車的動向——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無比緩慢，卡車運行的軌跡也盡入眼底。

「開車。」

為了牌面，也為了彰顯力量，這一次的會面三方帶上了所有的核心骨幹，林巍自然也得如此。

台下無人出聲，而石東出不急不緩，只是看了看身側的張守基和丁青，語氣溫和：「丁社長，上次你提的條件，其實也並不過分，你短短一個多月，就能將北大門原本的買賣做的風生水起，可見能力。合併之後，你手頭的行業依舊由你負責，包括大地建設的幾百億的項目，也都可以交給你來負責。只是最近，聽說你又開了個娛樂經紀公司？」

又獨獨差了張守基的手下和任建模的份兒。

林巍身側綠燈通行的車輛幸虧因為林巍的車隊突然停車並鳴笛示警而躲過一劫。

丁青埋怨著，卻主動走過來勾著他的脖子，摟著他走到任建模身邊。

千信雨逐漸的，對自己的選擇，深信不疑。

也就在此刻，十字路口左側一輛卡車撞開一輛停著等待紅燈的無辜的私家車，直直向前開來。

一地碎裂的汽車零件和殘骸，可幸運的，竟沒有人因此身受重傷。

林巍笑笑，將自己的領帶也整理一番，推開車門。

他猛地睜開雙眼，眼前突兀跳動出的紅色文字，讓他心臟猛地加速跳動了起來。

行車不規範，親人……】

他話雖如此，可卻卡著任建模重新入座的位置，任建模心裏一涼，故作鎮定的笑笑，拉開第四把椅子坐下。

「大學生？」林巍看起來很是輕鬆的和她搭訕著。

「是我的錯……那天我喝多了，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知道這會讓你很難做，抱歉，我有些自私了。」

一張長長的桌子一字排開，除去打頭單獨的那個座位以外，兩側的第一把交椅，是丁青和此刻看著林巍面色不善的張守基。

尹昌南明明比林巍年齡大了不少，可不知道為什麼，面對他，總覺得自己才像是後輩，也習慣了林巍直呼自己的名字。

千信雨低著頭，半晌才笑了笑：「我知道，姐姐可不想因為你被調去鄉下派出所……」

彷彿剎不住車似的，卡車方向盤一打，直直橫跨車流的向前衝去。

石東出第一個走出了會議室。

這段時間里，林巍低調的沒有再過多拋頭露面，甚至連江南的辦公室都去的很少，他只再去找過崔敏舒和千信雨一次，剩下的時候，只是在三興的一家高級酒店的套房裡獃著。

任建模臉色僵硬，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了起來，他咬著牙，看著林巍慢條斯理的看起了那文件，有些難堪的攥緊了拳頭。

「是，大……社長nim。」她差點叫出大哥來。

起碼在她的眼裡——捨生取義，身陷囹圄，如還遭遇刺殺，前途未卜的卧底林巍，顯然是比絕大多數人更能代表正義的存在。

林巍沒說話，只是轉過身來，看著她躲閃的眼睛，輕聲道：「我希望不算……」

石東出爽朗的笑著，出聲讚歎的同時，一隻手和他握著，另一隻手親切地拍著林巍的肩膀：「之前就想見見你了，可惜一直時機不湊巧……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再多了解。」

「可以看到，我將諸位目前檯面上的買賣都做了統計和規劃——由諸位社長牽頭，我們有很多資源都是可以充分整合，再上一層的。想要做到集團化，我們就先要明白集團未來的發展戰略，從宏觀角度去看看我們未來的主要發展方向和業務層次、分類……」

事實上，自從林巍走進這間會議室后，任建模的就一直有一點神情恍惚。

尹昌南從麗水回來，權俊佑也不再跟著王社長滿首爾的跑，各自帶了十幾號人手，在酒店下，黑色轎車組成了車隊，等到林巍下樓，便九十度鞠躬問好。

可那些千辛萬苦在心中堆積的防線，卻在和他面對面幾秒之後，淪為了一觸即潰的馬其諾防線，被他長驅直入，再也不想遮掩什麼。

崔敏舒甚至還專門打電話來揶揄林巍：隔壁的大姐姐這麼漂亮，哥哥不會心動吧？哥哥在這裏租房子，不是為了方便給大姐姐一個家吧？

即便真的答應了他，和他在一起，一切也沒發生什麼變化呢？

如此看來，唯一一個死在這次事故里的，反倒只有殺手本身了。

尹昌南就坐在他旁邊，一個尹昌南的小弟坐在副駕駛，單從表情看，大傢伙都是一副死裡逃生，驚魂未定的模樣。

按照份數，不多不少，讓在場的重要人物人手一份。

「這次先介紹一下生面孔——這邊的幾位，是一直和我交情不錯的社長們，這位是建築業……」

可結果便是卡車在速度下失控，還沒到林巍的車邊上便已經因為劇烈的打了轉向而側傾，司機再想補救便為時已晚。

不知為何……明明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年紀也不大，但是總覺得有點嚇人……

「我不知道我們這樣對不對，也不知道我們這樣到底算是什麼……男女朋友？可是……算嗎？」

在意識到自己面對他毫無辦法，就是忍不住的心疼他，和*圖*書沒辦法的想要遷就他，又實實在在可憐他，卻又的確確被他吸引……

人除去本性之外的原則和底線往往是靈活的，她的本性或許只有她從小到大，持之以恆的個人正義感，可是，有時候，正與邪本就模糊不清。

在這一刻，李子成的眼光陡然冷淡了下來，他什麼話都沒說，甚至都沒看過任建模一眼，但卻將桌上任建模喝過的礦泉水推到一邊，將自己桌上的兩瓶分了一瓶，遞給林巍。

金門集團能否成立，成立之後他的位置又會如何，這始終都還是一個問號——他是沒有辦法決定自己在金門集團的位置的，這要看丁青是否願意提拔他，石東出和其他人是否會打壓他。

他原本還在猜想，到底誰會是暗殺林巍的兇手……

林巍抵達會議室門口，敲了敲門，門口早已貼牆站了不少人，林巍對著其他小弟點頭示意，只帶了崔永豪和尹昌南走進會議室。

「娛樂產業，由於張社長在首爾也算耕耘已久，就按股份制，和仲久一起分了吧，讓出一部分給集團當做投資，剩下的股份，張社長與仲久七三分。丁社長也別委屈，你新開的那些店鋪，由集團投資建設，保留你們的分紅與運營權，但集團要在你的經紀公司的股份里佔大頭……當然，虧損的部分，算作丁社長在集團內部的集團股份……張社長行業跨度廣，黑白兼有，首爾市內的……」

千信雨起床后，摸了個空，走到客廳，就看到了他放好的簡單的早餐和紙條。

「大哥。」

林巍哈哈一笑，一隻手夾在崔永豪的肩膀上，悠悠道：「哪個大學？」

石東出先是從張守基一側走過，先拍了拍李仲久的肩膀，對他笑笑，李仲久尊敬的起身行禮，而張守基則笑著和他重重握了握手。

林巍的手頓了頓，彷彿想到了什麼，但很快，便又若無其事的洗了起來：「今天我去找了丁青，這件事之後交給他去處理，你也知道，北大門很快就要和在虎派他們談判了。這時候出現幫內自己人殺自己人的事兒……所以我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嘿，對方願不願意和我一樣等下去。」

千信雨說著，卻連自己都有點心虛，她看著林巍的笑臉，惱羞成怒道：「呀！你再這樣看我，以後我就什麼都不和你說了。」

在意識到這一切之後，她乾脆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將腦袋埋入他的懷中，抱緊了他：「對不起……」

她說到最後，有些自暴自棄的加重了語氣重複了一遍。

「呀，建模，你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綜上所述，如今的情況，早已不再是十年前那般明朗了，若還是以黑幫的形式存在下去，遲早都要淪為過街老鼠。特別是選舉在即，如今兩位候選人雖然在其他地方都有分歧，可對打擊黑幫，卻是意見統一的。可想而知，若等到換屆，我等若還沒能轉型成功，可就不是我們想轉型就能轉型的了的了。」

「大地建設的房地產、出海貿易，依舊由丁社長負責。」

等到排骨湯燉好，他腦袋裡關於兩派的情報都能再多建一個文件夾存著了。

「別遲到了哦，下次見面，信雨姐可得把酒備好——要不，我帶點白酒來？」

望著林巍看著自己的眼睛，她沒有辦法再用理性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即便已經故意疏遠了他一段時間，用了足夠長的時間來不斷地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做好心理建設。

林巍笑容溫和：「一起聊聊？」

崔永豪照做，連續幾次深呼吸，才終於徹底冷靜下來，他從車窗外看了看不遠處被撞翻的無辜私家車，收回視線：「大哥，對不起。」

周圍路人無不側目。

「挺好的，今天也算經歷了。」

林巍嗯了一聲，看起來有些感動，但最後只是抿抿嘴唇，低頭又與她親了起來，好一會，她才紅著臉鬆開手：「我餓了。」

但依舊無人在意。

他身後，還跟著七八位林巍並不大熟悉的陌生中年們，看穿著打扮氣勢，也不是一般人物。

可卡車卻直奔林巍的座駕而來，甚至不惜再次撞到一輛轎車的后駕駛位，讓那輛無辜的私家車打著轉被撞飛到了一邊。

幾首歌放完，林巍才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是，大哥。」

他看著那司機的臉，舉起手來，不遠處的林巍卻在此刻出聲道：「昌南。」

「沒有，我運氣不錯，佔了先機，距離也拉的夠近，兩個殺手雖然搞到手槍，但顯然是想著能不用就不用，但他們顯然低估了我，也高估了自己。倘若直接兩把槍開門就射……」

……

石東出拿出煙，點燃，抽了一口，敲了敲桌子。

「呀，怎麼晚了好幾分鐘？石會長都快要到了。」

車隊逐漸駛離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直到停靠在一個車流稀少的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林巍閉目養神。

李子成只能無奈起身，也和林巍伸手一握，任建模同樣起身，但不等他握手，林巍就對他笑笑，扭頭看著丁青。

李子成在這一刻意識到了什麼，丁青在得知了林巍給他的消息后，這幾日一直低調的自己在做調查，直到此刻，李子成才驚醒，這幾日到底發生了多少事。

突兀的，耳邊彷彿傳來了有些噪雜的滴滴聲。

林巍閉著眼：「走吧，能找到一個不怕死的，就算他有本事了，真要能連著安排兩次，我給他殺。」

原本擬定在三和-圖-書天後的見面又拖延了一段時間。

這讓張守基帶來的手下和任建模的臉色愈發難堪。

恰恰相反，他還是適當的表現出了些許擔憂：「你和我說這麼多……別給你惹來麻煩，如果真的不能告訴我的，不說也是可以的，反正我現在要做的也只有往上爬這一件事，別的東西知道了也沒用。」

「就怕太貪吃，容易噎著。」張守基冷嘲熱諷著。

林巍屬於是沒話找話——他心底窩著一團火，總得找點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是，兼職。」女孩說著話，偷偷看他一眼。

林巍笑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也沒有再看任建模一眼。

千信雨看著林巍只是表情輕鬆地聽自己說，不由的加重語氣道：「合併之後的事兒並不輕鬆，我知道你有自信，也有準備，但一定要小心。三派人馬混在一起，哪怕僅僅是為了利益，都絕少不了刀光劍影，更別提你們彼此之間都還有點新仇舊恨了。姜科長那邊我會替你多說好話，盡量不讓他再給你你壓力，有關鍵信息也會及時和你聯繫，你要是有什麼問題、急事，也可以來找我……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我盡全力幫你。」

而林巍顯然對他恍惚的原因心知肚明——他心中冷笑著，幾乎不用再去求證，就敢斷定，撞自己的卡車，即便不是這狗日的指使，他也絕對是知情人。

他尊敬的說著。

車裡的人齊齊響應，而林巍再次閉上了眼，翹著二郎腿，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手指輕輕點著，輕聲道：「放首歌。」

這是林巍第一，或許也是在進門成立前最後一次參与談判，他不由得想了許多。

他滿臉猙獰，猛地一把推開身旁此刻正劫後餘生大喘粗氣的小弟，衝到那翻倒在地的卡車邊上。

簡單的一句話讓原本緩慢行駛的車隊迅速反應了過來，在林巍面前開路的兩輛汽車瞬間一個急剎停在了路中間，而後面尹昌南坐著的車輛更是直接開門，跑下車觀察情況。

而也就在石東出離開后，任建模表情漠然的起身，拿著手機也要出去。

崔永豪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電台里流淌著的是充滿了哀怨的trot歌曲，林巍不是很喜歡，但也將就的聽著。

千信雨嗯了一聲，誇讚道：「比我做的好吃……你得教教我，這個湯底放了什麼呀？」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隱約喜歡上這個刻板且不大知道變通的女人，可隱約之間卻又好像懂得了原因。

「沒有，沒電話。」任建模下意識的便立刻將手從褲兜拿了出來，可之後，卻只看到了林巍微笑著的臉頰，他舔舔嘴唇，低聲笑笑：「有點緊張。」

「不錯啊，能考到延世可不簡單，兼職？」林巍看著電梯的數字逐漸上升。

六月七日下午三點半，林巍離開酒店，坐上了崔永豪在樓下等候多時的汽車。

石東出面帶得體微笑，穿著一身灰色西裝，從被小弟推開的會議室大門徑直走進。

「你要小心……別不當回事，雖然張守基眼下能忍，但如果你們真的合併，之後張守基肯定會因為手下趙賢的死對你打壓，甚至出手的。」

林巍笑著坐直身體，不再和他多說，只是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雙手，盯著自己的指尖。

石東出注意到了二人的小動作，但不知所以，只是看過一眼，很快便進入了正題。

他必須拿出讓三方都能接受的提議，而這也是他這次帶著人來見面的原因。

「為什麼……要這麼說啊。」千信雨眉頭微皺著，站在原地。

他原以為自己會很平靜，可不知為何，竟有些愧疚，心裏竟真的隱約的有了許多情愫在其中。

林巍暗罵一聲，心裏的怒火如火山噴發般涌動著，可越是憤怒，他的臉上看起來反倒只有單純的冷漠，黑色的瞳孔像是黑洞般，吞噬了所有情緒。

但幸運的是，崔永豪也在林巍下車的時候便迅速下了車，林巍跑動的時候也下意識的護著他往前跑。

而林巍只是微微點頭，邁步坐入汽車，隨著尹昌南觀察了一下左右，揮了揮手也鑽進車去，車隊才保持著隊形緩緩離開酒店，控制著車速，行駛在首爾街頭。

卡車發出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側倒在地，橫著向前飄去，早有預警的林巍等人提前跑開，卡車便撞在了已經空無一人的轎車上，壓扁了兩輛在林巍身後的汽車。

人人都不希望成為聖母的那個人是自己，可人人都希望自己身邊的人會是聖母中的一個——這種感覺，有些自私，卻也是人之常情。

「開車。」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建模哥……」

石東出還走到李子成和林巍身邊，先看著李子成微微鞠躬行禮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客套的問了聲好，而後才扭頭看著林巍。

比起姜科長，還有他頂上的警局局長這些似乎將卧底的命當做必要犧牲的這些存在，林巍這個正在犧牲的人，更能讓千信雨動容。

兩輛黑色轎車離開了事故現場，留下了一群沒了交通工具的小弟和權俊佑處理現場。

大卡車迎面撞來的感覺，可真不是說笑的——尤其是在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撞來的情況下。

她真真正正的將林巍當做了自己人，雖然偶爾也會有下意識的糾結，但只要考慮到林巍或許需要，就會先強調一遍「你不能往外說哦」，然後將本不該隨便說給林巍的情報都分享了出來。

千信雨嗯了一聲，坐在茶几上，托著下巴看他，眼裡滿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