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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門把所有的東西都轉到陸虎車上，然後把自己的本田車停到了常旭東給他找的住處下面。如果有人還在這裏守株待兔，那麼他們肯定會發現羅門已經出現。

馬西北和羅門握手的時候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也充滿了鼓勵。

「別擔心，總會用得上。」羅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羅門離開本田車的時候，沒有人在後面跟蹤。

馬西北跟著羅門來到本田車所在的位置，拿到了Mk18卡賓槍。這支槍噴塗的沙漠迷彩還沒來得及改變，但在夜裡應該問題不大，馬西北表示滿意后就拎著槍回到陸虎車裡休息。昨天夜裡對地形的勘測大多是由馬西北完成的，所以今天要出動的人是Ace。

「這就是我們的最後結果？」Ace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事情只要有可能向壞的方向發展，就一定會向壞的方向發展。」Ace深有同感地點著頭。「我們的日子就是這樣操蛋。總有一天，我的神經會被崩斷。」

他打開車裡的音響，這些年來第一次全身心地沉浸在對音樂的陶醉中。

Ace也笑了。「比如說江軍醫？你可以把她委託給我。」

羅門不後悔，但是他感到愧疚。跟他相比，方小川只能算是普通人，而他出手實在太重，這已經違背了部隊的紀律。儘管沒有人會因此而懲罰他，但羅門和_圖_書自己一直感覺到不安，而且他擔心的是，時間過去得越多，他對自己的過錯就越心安理得。當你對自己的黑暗面能夠心安理得地面對時，那你和徹底的墮落之間的距離只是毫釐。

鏡子里像是出現了另一個人。

直到凌晨，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也死了，你不用去我家裡哀悼。」

「想想『蜘蛛』和『沙蝎』，Ace。」羅門也靠在車身上，目光投向遠處。「我們已經比他們幸福得多。」

「那你想要什麼結果？」羅門反問了他一句。「在你加入這個部隊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歸根結底，要人忘記你的存在才是你成功的標誌。」

羅門決定取消任務。遭遇戰對雙方來說都很危險，他們等待了一天，精力和士氣都已經有了損失，尤其是因為受傷後身體虛弱，自己的注意力已經無法集中，勉強行動下去多半只會收穫失敗。

兩個人都笑起來。Ace的笑豪邁而開朗，羅門的笑聲低沉而悅耳，隨著投射在出口處的陽光越來越明亮，兩個人的心情也越來越開朗。

在地下室的停車場里，空無一人。Ace靠在陸虎車上，沉默地向他點點頭。

他把地上的頭髮收拾好，連同其他生活垃圾一起裝進垃圾袋裡，仔細地檢查了所有的房間，沒有留下一點能夠證明自己存在過的痕迹和_圖_書。孟雲還在睡覺，長時間的夜生活已經改變了她的生物鍾，不到中午以後她不會起床。這樣更好，省去了告別的麻煩。有的時候，告別甚至比相識更加麻煩。

Ace懊喪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接下來，「沉睡者」們似乎已經無事可做。

「現在該怎麼辦？」Ace用眼神詢問他。

羅門有過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但他立刻就說服了自己。他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人生可以重新開始，那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娶妻生子，他從前想都沒有想過的日子突然就來到眼前，這也可以算是一種挑戰，他連槍林彈雨都不怕，還會怕幾塊小小的尿布？

羅門點點頭。

羅門皺起了眉頭，難道他的判斷失誤？

「你能幹什麼？開個汽車修理廠？還是我來養活你吧。」江曼雲得意地笑起來。「我們去蘇州，我舅舅可以給我安排一家外資醫院就職，待遇我很滿意，你就安心做我的小白臉吧。」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現在我一身的本事該怎麼辦？」

看著羅門的本田車消失在車流中，Ace看了一眼馬西北。

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羅門的心情反而輕鬆起來。

解去頭上的繃帶，他開始給自己理髮。

當時在非洲的油田裡，方小川要保護自己的資產而強迫工程師留在當地，羅門不顧隨行人員的勸阻，甩下了許多昂貴的和圖書設備而把所有人都帶上了飛機，氣急敗壞的方小川居然動手攻擊羅門，結果摔倒在自己的機械設備上，脊柱折斷成三節，造成了半身癱瘓。

羅門詢問地看著他。

「隊伍散了，人還在。」馬西北狠狠地抓了抓Ace的肩膀。「要忍耐。」

當他是軍人的時候，方臨川不會放過他，可他現在已經是個普通人，方臨川還能拿他怎麼樣呢？把自己也變成方小川的樣子？方臨川可能有些腐敗，但他還是一個空軍軍區的副司令員、共產黨員，這麼點覺悟還是有的。打傷方小川，羅門並不後悔。

「我不會去任何人家裡哀悼。我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感覺，好像我自己是殺人兇手一樣。」

Ace和馬西北必須回到安念蓉那裡，這是紀律，儘管兩個人都不願意。而羅門則要趕赴四川，不管怎樣，他想把自己身上的麻煩徹底了斷。如果幸運的話，他可以再回來調查盛慕李，如果不幸運，那他也就沒有什麼好牽挂了。

清早，羅門坐在衛生間里，從鏡子里看著自己。

一直等到深夜，也沒有任何發現。

然後他看著Ace笑了笑。「沒有。我想不到任何可以委託你的事情。」

至少他可以暫時從這些傷腦筋的事情中脫身出來想一些別的什麼，想一些與他的工作無關緊要的東西。他給江曼雲打了個電話。江曼雲的情緒不是很高，hetubook.com.com只是聽說他已經準備複員才高興起來，立刻就詢問他有什麼打算。羅門告訴她，如果她願意，他們可以一起找一個她喜歡的地方穩定下來，以江曼雲的資歷，在地方醫院找個位置不會很難，而他自己，總是有辦法可以養活自己。

「我在想，那些人還會不會留在這裏等你。」Ace的態度比昨天平和得多。

羅門心頭一熱，也緊緊地握了握Ace的手。「你也保重，兄弟。」

「嗡嗡」響的電動推子按在頭皮上感覺很好。推子上裝了最短的卡尺，讓他看上去不是一個完全的禿頭。頭髮紛紛落下，露出頭頂上的兩條傷口。就象混混們說過的，他的骨頭確實很硬，要是常人挨上這麼兩下早就完蛋了。

羅門凝望著停車場的出口處，似乎在想該怎樣回答Ace。

「你能想象嗎？A隊的下場是這樣凄涼，我感覺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他仍然感到眩暈，但噁心的感覺已經消失。在治療的時候，他的長發被護士剪得不成樣子，而且幾天之內還不能洗澡，所以他決定剪掉頭髮。鏡子里的臉還是腫脹淤青的，但眼睛已經能睜開。

鏡子里的人摩挲著像一層絨毛似的頭髮，目光陰鬱，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當他自己獨處的時候，很少會發笑，更多的時候都是陷入一種茫然。就算他在與別人打交道時的微笑ｈｔｔｐs://m.het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都透著連自己都厭惡的虛偽。

「前些天我處理了他們的撫恤金。這兩個都是獨子，看他們父母悲傷的樣子我都沒有敢多留一會兒。許可愛的家人倒讓我好受得多，他的老母親一個勁兒地打我，說他們從來就不願意讓許可愛去當兵。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居然感到了解脫。」Ace抽了抽鼻子。「我倒真願意是我自己死了，然後要別人來遭這個罪。」

很快他收斂了笑容，然後注意地看著羅門。「那你呢？你有什麼要委託的？」

「他們都是行家，Ace。」羅門輕輕扶了扶已經消腫的鼻子。「這麼多行家聚集在這裏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行動。當然，如果他們都離開的話，那我們就輕鬆了。」

Ace伸手和羅門相握。「保重，兄弟。」

Ace笑了笑。

Ace的任務是調查對面可以清晰觀察羅門住處的高層。那裡有一座住宅樓、兩座寫字樓和一間賓館，昨天夜裡馬西北的探察已經排除了住宅樓，今天Ace就去排查其他建築。

到了下午的時候，Ace一臉失望地趕回會合地點，他沒有任何發現。

Ace嘿嘿地笑出聲。「沒錯，你這個形容很貼切。」

這是好現象，如果只考慮有人還在等待羅門出現的話，顯然他們的人手不足，不能保持二十四小時的大範圍關注。羅門繞了個大圈子回到陸虎車上，Ace把望遠鏡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