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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亞列桑德拉就接到了擔任導遊的請求。在她的要求下，羅門也跟著她加入了參觀植物園的遊客隊列。一路上亞列桑德拉都笑得很燦爛，自信讓她的美麗更加醒目，羅門的視線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他不能想象亞列桑德拉這樣的姑娘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心理素質，壓力對她似乎根本沒有影響。

同時他感興趣的是在機場做文員工作的「老鷹」是如何能夠探聽到唐白的藏身之處。他曾經很多次地考慮過獲取情報的途徑，但始終不得要領。自「9·11」事件之後，美國出台了各種反恐措施並對自己的情報工作進行了深刻的反省，因此即便是位置更高的特工工作起來都要加倍小心也更加困難。可「老鷹」對任務表現出的輕鬆神態讓羅門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放心的好。

羅門看著她。「你的責任是給我提供準確的情報，剩下的部分就交給我好了。」

他知道自己加入陸軍情報局並不是為人民服務而是為國家機器服務。只要稍微有點常識就會知道，人民只需要被奴役而不是被服務，因為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和權力。對各種所謂的主義研究得越多，羅門對那些政治上的口號就越加唾棄。從來就沒有為人民服務這回事，人們能夠做的就是盡量為自己打算。如果人一定要有個工作，那他就要找一個能給自己帶來最大好處的。如果說有人在他的工作中受益，那也並非他的本意。

羅門立刻意識到「瑪莎」可能是安念蓉的俄羅斯名字。這麼說他前面的猜測是對的，薩莎是在中國長大的俄羅斯人。

說話的時候亞列桑德拉向他嫣然一笑。

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對眼前的任務居然沒有想太多，甚至沒有一點擔心。

這啤酒的味道和口感完全配得上商標上的「Imperial Stout」字樣，幾乎不透明的紅褐色液體帶著濃郁而細膩ｈetuｂｏok.ｃom•coｍ的啤酒花味道，非常醇厚。他看了下瓶子，驚訝地發現啤酒的酒精含量只有百分之六。

他現在已經坐在西北航空公司從落山磯飛往華盛頓的一架波音767上。在經過海關時，他出示的護照上表明他是一名叫做田中信三的日本人。這是一本真正的、由日本警視廳發出的護照，而且護照上的人也確實存在，只不過這個人是個行動不能自理的智障人士。

他的信仰就是，無論是自願還是被強迫，最好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

略顯邋遢的外表和流利的英語沒有讓他招來任何關注。飛機在里根－華盛頓機場降落後，只有隨身行李的他乘坐巴士經愛靈頓大橋穿過波托馬克河來到國會圖書館。在途中能夠遠遠地見到五角大樓灰色的輪廓。羅門只希望林永泉沒有在安置在那裡。不，他不希望林永泉被安置在任何一座聯邦政府機構大樓裏面。一旦行動有什麼差池，沒有人願意麵對蜂擁而至的特區警察。整個行動就建立在這一前提上。

現在他反而緊張起來。他已經做好了接頭的所有準備，一旦來接頭的特工已經被美方控制，那現在的他將無法脫身。當一個穿著西裝的政府工作人員從他身邊經過時，羅門差點兒以為他要從懷裡拔出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

薩莎輕輕地抿了一口啤酒。「如果她不是百分百地信任你，就不會讓我跟你一起執行任務。這個任務很危險。」

羅門一下警惕起來，太陽鏡掩蓋了他神色的變化。直到這女郎來到他面前，湛藍眼珠里一閃既逝的焦慮和略帶僵硬的微笑才讓他若有所覺。

羅門戴上太陽鏡，順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幾年沒有執行過這樣的任務，他的確有那麼點不適應。

羅門接過冰涼的啤酒，大大地喝了一口，暑氣和焦慮的心情立刻被驅散。

薩莎嫣然一笑。「ｈtｔps://m.hetuｂoｏｋ•com.com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但我敢說這個任務你一個人應付不來，這就是瑪莎要把我們放在一起的原因。」

生活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同，所以，世界上的人們會有不同的信仰。

就算是陸軍也一樣。

羅門當然也有信仰。

汽車離開國會圖書館，穿國幾個街區后拐上布萊登斯堡路，路邊開始出現大片森林。「老鷹」，也就是亞列桑德拉告訴他，前面就是美國國家植物園。因為是植物園的義務工作者，所以她在這裏找到了一個很偏僻的住處。她不在華盛頓弗吉尼亞機場工作的時候，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在這裏照料花草和擔任導遊。

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還不能為自己選擇出路，雖然他已經厭倦了現在的生活。

這種職業給他帶來一種成就感和優越感，而他喜歡這感覺。

「我想我忘記了你的生日，希望這沒有讓你感到不快。」

國家植物園除了聖誕節那一天休息之外全年免費開放，每年大約有六十萬人到這裏參觀。據說如果植物園能夠離地鐵再近一些的話，那麼參觀的人還會更多，因為大多數遊客喜歡乘坐把大多數景點連接起來的地鐵進行觀賞。植物園佔地一百八十公頃，最著名的就是各式各樣美麗的花朵。在這裏種植的、大約有近九千種植物對第一次來參觀的人來說是個驚喜。

「在等待的時候最好給自己找些活兒干。」

羅門探詢地看著她。

美國國會圖書館位於美國首都華盛頓東南一街，由三幢由總統名字命名的大樓組成，分別是被稱為托馬斯·傑佛遜大樓的主樓以及約翰·亞當大樓和詹姆斯·麥迪遜大樓。這座成立於一八零零年四月二十四日的圖書館原本只是提供給國會立法委員會參考質詢所用，後來改為對外開放。

當工作結束后，「老鷹」把羅門帶到了自己的住處。和-圖-書

聞著她頭髮中那股自然清新的香氣，感受著她的彈性，羅門不能明白為什麼她會有「老鷹」這樣一個男性化的綽號。兩個人手拉手走向停車場的時候，他就想提出這個問題，最後還是忍住了。如果安念蓉沒有交代，那就說明這是個不該他知道的秘密。

「那麼三月五日那件事呢？」

女郎有點赧然，但她開心的微笑和眼中的追懷情調表明這兩個日子對她和安念蓉兩個人來說都有著特殊意義並且只有她們兩個人才知道。

從台階上站起身，羅門沉著地說出接頭暗語。這是安念蓉在他臨上飛機時才交代給他的，羅門當然不知道在那個特定的日子發生了什麼事，他要做的是等待這女人的正確回答。

羅門從來不會向別人宣揚自己的想法，在這種事情上他總是沉默的一個。他是個軍人，只要服從上級的命令就足夠了。但同時他也很清楚，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思想也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發生轉變，甚至可能有一天他會認為自己曾經全力擁護的一切不過是一堆垃圾。這情景也很有可能會出現。到那個時候，他絕對不會強迫自己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羅門也放下手裡的瓶子，雙手放在大腿上擦了擦。「一起行動？」

她把汽車停好，從後備箱里拿出工作服和工具交給羅門。

羅門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座建築物，可惜沒有時間真正參觀。他先到資料處申請了《一切如來》這卷書的複印件。這是一件公元九百七十五年中國北宋早期佛經的木版印刷品，很多信奉佛教的日本人都會買一本複印件帶回家中供奉把玩。圖書管理員司空見慣地向他推薦其他日本人喜愛的圖書資料，被他禮貌地拒絕了。羅門很喜歡這裏的便捷服務，正是因為收藏資料豐富和全開放的原則，國會圖書館為美國人提供了得天獨厚的學習和研究條件。

對心理素質絕佳的羅門來說，和-圖-書等待從來都不是什麼困難。但對長期潛伏的特工來說就不一樣。他們遠離親人朋友，隨時要為自己的身份是否泄露擔心。沒任務的時候他們要做的就是等待。除非特別的情況，他們不能有自己的生活，而且還不能完全從別人的生活中脫離出去。「找些兒活干」也許是減壓的好辦法。

現在是東部時間下午三點鐘，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但現在情況變了。羅門正在對自己的前途產生疑問。

這個行動的前提條件就是準確的情報。就象他對安念蓉保證的那樣，只要能夠確定林永泉的藏身地點，一個炸彈甚至一發子彈就有可能結束這一切。然後才輪到他為自己做決定。輕輕地按動手指，聽著指關節發出的聲音，就象他在射擊前要做的那樣，羅門停止了胡思亂想並很快就在發動機的轟鳴中睡著了。

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一名只有安念蓉才能夠聯繫的國安局特工將在華盛頓接應他。直到現在羅門才知道林永泉叛逃的重要性：由於還不清楚有多少人牽扯到林永泉事件中，為了保證行動的成功，情報機關甚至不能動用自己在美國的直屬特工。雖然安念蓉並沒有直說，但羅門自己很清楚，能夠安全離開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這時他看到一位年輕女郎微笑著向他走來。一頭閃亮的金髮隨意披灑著，白襯衣和一條半舊但合身的牛仔褲讓她看上去即清爽又性感，小巧然而形狀飽滿的乳|房隨著她加快腳步而迷人地波動著。

亞列桑德拉專註地擺弄著自己面前的花草。現在她用一條手帕把頭髮扎在腦後，暴露在空氣中的膚色簡直白得耀眼。從她的名字和外表上的特徵羅門斷定她來自俄羅斯，這就讓他對「老鷹」的來歷更加感興趣。

弗吉尼亞州的夏天很舒適，平均溫度介於攝氏二十一到二十七度之間，非常適宜戶外及體育活動，就是現在，在可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望得見的草地上都有人在打橄欖球，時不時有歡呼聲傳來。

「一月二十八日發生的那件事才會讓我不快。」

帶著一丁點兒錯愕，羅門擁抱了這位綽號叫「老鷹」的秘密特工，在外人看來那就象一對朋友或戀人久別重逢。

他已經習慣於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命運女神來做決定，也習慣於不到最後關頭就不去做無謂及無益的思考。

當手錶指示著美國東部時間中午十一點正，他已經象大部分來這裏看書的美國人一樣，捧著熱狗和可樂坐在入口處的第十三級台階上，把那本複印件攤在面前，黑白分明的「一切如來」四個字很是醒目。

「我是猜的。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我對你的情況仍然是一無所知。」

「如果你是在俄羅斯長大，那我一點都不吃驚，薩莎。」

使用這種證件的好處是，羅門可以在最快的時間內進入美國。就算移民局和海關因為他從香港入境而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至少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內無法發現他是一個冒名頂替者。而不管任務是否完成，羅門和他的小組成員都將在二十四小時內離開美國。

薩莎放下手裡的酒瓶。「我不但要給你提供準確的情報，還要跟你一起制定計劃、一起行動，如果走運的話，我們還會一起離開。」

羅門笑了笑。「我想我能夠理解她的謹慎，看起來你是她的王牌。」

亞列桑德拉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欣喜。「我都記不起上一次有人這麼叫我是在什麼時候了。是瑪莎告訴你的？」

薩莎爽朗地笑起來。「瑪莎總是這樣子，沒有必要的話她一句也不會說。從你看到我時那種吃驚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一切，這是瑪莎保護我的方式。很抱歉她會這樣對你。」

「我希望你在植物園過得很開心。」亞列桑德拉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兩瓶啤酒。「我從小就喜歡植物，只要和它們在一起我就會覺得平靜。」